第六章 封家兒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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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咬牙,咧唇,露出尖尖的虎牙,一副與墨唇巨蚺逞凶鬥狠的表情。一腳狠狠地踩在纏過來的蛇尾上,衝向了大張的蛇口,夾著玉石俱焚的決然。
在堪堪被咬到的前一刻,少年伸手,握住墨唇巨蚺一枚短刀般的牙齒,同時在墨唇巨蚺的下唇上踩了一腳,手腳同時用力,借力躍起如一條水蛇般靈敏地從牙縫裏鑽了出去。
然而終究是不夠快,右手與左腿被劍林般的蛇牙劃出數道血痕,深可見骨。
但好歹破了那死局。
忽然一道巨大的一線鞭影閃來,狠狠地抽在仍在半空,還來不及躲避的少年身上。少年身上隻聞“哢嚓!哢嚓!”的脆響,隨即疾速劃過一道弧線,掛撞斷了一棵大樹粗壯的枝椏後……五體投地。
原來是那被忽略已久,神出鬼沒而威力巨大的蛇尾。
少年掙紮著抬頭看到風子含拖著一條扭傷的腿跑了過來……
看來,用我這種方式比較快……”少年喘著粗氣笑道,語氣裏充滿了驚喜,仿佛是真的發現了什麽令人高興的事。
風子含呲牙:大哥,這個逃命的時候您能嚴肅點嗎?
我扶你”風子含毫不猶豫的蹲下,抓起少年的一條胳膊,將少年拽到背上,就著腫成三倍大的腳踝一瘸一拐的向前跑。
風子含喘著粗氣,一邊心裏祈求創世神保佑有人來救他們,一邊無視腳上鑽心的痛,用盡吃奶的力氣往前跑。卻在這時,少年懶洋洋的語氣從背上傳來:“喂!把我扔下好啦!”
風子含險些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大哥把你扔下那是送你死好麽?那是你的命好麽?你在意點好麽?能不能不要用一種扔垃圾的語氣說啊!
別……廢話!”風子含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把少年的身體往上送了送,更好地背緊了少年,跌跌撞撞的向前跑。
那我們都會死誒……”少年依舊是一副在後花園喝下午茶的語氣,疏懶得令人撓地。
死就死了!”風子含努力眨眨眼,想看清楚前方的路。剛才即使被尹拓野撞開,依舊被蛇身掃到,倒黴的飛撞到了一塊突起的樹幹受了內傷,此刻腹裏火辣辣的疼。
一心狂奔的風子含自然看不到背上少年的表情。隻見少年幽黑的眼瞳裏泛起幾縷鎏金的色彩,嘴角勾起一個疏懶的笑容,回頭看了一眼。眸光似劍,直直地看進了凶神惡煞陰鬱冰冷的墨唇巨蚺的蛇瞳裏。
喂!”少年的聲音又在背上響起,“我說……”
閉嘴!我不會丟下你的!”風子含此刻急如火燒了屁股,以為少年又要說什麽“扔下我快走”之類的喪氣話,於是根本不等少年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嘿!兄弟……”少年輕笑一聲,伸出滿是血汙的手拍拍風子含的肩膀,“聽!”
聽?都什麽時候了還聽?”風子含被背上之人的奇葩程度虐得吐血,卻不由自主的豎起耳朵關注其一直被他遺忘的環境。
好像……安靜了不少?
是安靜了不少,安靜到隻剩下了他跌跌撞撞奔跑的聲音。
嗯!嗯?
不應該那麽安靜的……應該有鱗甲摩擦草地,撞斷灌木枝椏的聲音的聲音……聲音呢?
風子含猛得停了下來。
走了,”了解到風子含的震驚,少年配合地證實他的想法。
風子含一寸一寸的扭過頭,看著背後一片狼藉但明顯沒有那條墨唇巨蚺地景象,良久,滴血的目光投向一臉純真無辜的少年。
我也不知道。”少年眼神茫然,“我隻是比你早發現了點。”
不管怎麽說……”良久,風子含呼出一口氣,整個人頓時鬆了下來,“還活著就好……我們先離開這兒。”
風子含背著少年快速離開了,尋了一塊還算幹淨隱蔽的地方,小心地把已經失血過多的少年放下來
少年此時渾身染血,手臂上腿上,血肉外翻,幾可見骨。傷口甚是猙獰。
現在隻能給你簡單處理一下,我們還是快點找一個地方藏起來的好,若是等到天黑血腥味引來野獸就麻煩了。”風子含撕下自己的衣服,就要給少年包紮傷口。
抱歉我手頭沒有藥品。”風子含看著巨大的傷口皺了皺眉,經過了一番逃亡,少年原本因為傷口巨大有些失血過多,若是在貿然移動,恐怕會使傷口再次崩裂,可是手頭連藥都沒有!
沒事,”少年咧著蒼白的唇,喘著粗氣,“幫我……在領口,有一個紙包……裏麵是止血的藥粉,還有幾顆藥丸……喂我一下……謝了。”由於失血過多少年有些暈呼呼的,說起話來也甚是費力。
好。”風子含伸手,果然在少年的衣領處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凸起,用力撕開嚴絲密縫的領口。看見兩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大一些的拆開來是一些白色的藥粉,小一些的是四粒半個指頭大小的藥丸。
風子含把藥喂給少年又將止血藥粉小心的撒在最大的傷口上,幾乎藥到血止的效果讓風子含目瞪口呆。很快他又回過神來繼續手腳利落的給少年包紮。
你也吃一顆,好的快點,否則咱們都得死在這兒,”少年氣息很快平複了一點,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風子含,微風的風,兒子的子,含義的含。”風子含也不矯情,直接吞了一顆極為珍貴的藥丸,便按著少年的提示把剩下的兩顆藥丸用油紙重新包好,塞到少年腰間的暗袋裏。
四大家族風家的人?”少年問。
算是吧,”風子含似是不願提起這個話題,扯開了話題,“你為什麽救我們,一般人看到這樣得情況不都是先逃了再說嗎?”
你都說一般人先逃了,那顯然我不是一般人了。”少年也不介意風子含轉移話題立馬接口。
風子含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嗯……更深層的原因麽……”少年一臉神棍狀,“你靠過來我悄悄的告訴你。”
風子含有些懷疑,雖然相交不久但少年活脫到跳脫的性子還是充分的體現了出來,但看他一臉神秘的模樣,旺盛的好奇心還是驅使風子含湊了過去,結果……
少年用一種我和你說“第一高手和第一天才之間不得不說的兩三事”的語氣開口,“那是……一個秘密!”
風子含:“……”“再等一下,小花會來找我,”少年突然臉色一整,“現在我行動能力大減,還是盡快離開的好,若是招來魔獸圍攻,那可就真得交代在這兒了。”沒有多久,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閃電般從叢林中竄了出來直直地撲向躺在地上休息的少年。
小心!”風子含頓時一驚,同時向少年撲了過去,但來不及了,風子含眼睜睜的看著一隻通體漆黑的野獸撲在了少年的身上,張開了血盆大口……伸出舌頭,討好地舔著少年的臉頰?
風子含:“……”
啊嗚,”黑色的野獸從少年身上退開,大大的腦袋推著上少年的頭,想要把他從地上推起來。
還能起來嗎,風子含”?少年伸手順了順野獸脖子上的毛,拍拍它的大腦袋示意它趴下,少年用力一個翻身坐在了野獸的背上,轉過頭,問站在一邊的風子含。
可能會慢點。”風子含點點頭。
那我們就走吧,”少年騷騷野獸的耳朵,“小花,不讓別人坐,你就隻能走了……對啦,這個是我的夥伴,一隻老虎,叫小花。”
風子含看了一眼站起來,腿就比自己高的通體漆黑的老虎,再想到他那叫做小花的名字頓時風中淩亂。
雖然肋骨斷了兩根,右腿扭傷身上多出多處擦傷撞傷……但是一段路還不是問題。風子含安慰自己,收回羨慕的目光。
小花,他叫風子含,是西大陸風家的人,但應該關係不太好……是東燈城少主尹拓野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新朋友了,”少年把小花的耳朵扭成各種形狀,輕鬆的語調讓危機橫生的隔斷森林也活潑了少許。
嗚嗚——”小花抬頭,巨大的獸瞳,看向一邊,一瘸一拐地努力跟著自己腳步狼狽少年,大眼睛眨了眨,然後一咧嘴,露出一口森白森白的牙齒,勾出一個奇異笑容,蠢萌蠢萌的。
你好,”風子含看著小花奇異的笑容,忽然覺得這次隔斷森林之行也沒那麽糟糕,沒那麽倒黴了,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風子含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麵前這個救了自己的少年的名字。
啊嘞?”少年一臉苦悶和驚訝,“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
彼時,天色未晚,下午的陽光透過樹叢照在坐在巨大黑虎上的少年的身上,少年衣衫破損,傷口處處,血跡斑斑,頭上還插著幾片枯葉,身上沾著些泥濘,甚是狼狽。
但他的一雙眼睛卻亮得好像兩顆小太陽,又像初融的溪水,翻滾著清冽的浪花,甚至能聽到裏麵叮叮咚咚的聲音。麵具下唯一露出的嘴唇向兩邊彎起,拉成一個燦爛的角度,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輕快的語調在森林裏響起∶“那你可要記好了,我叫封遺憂,封印的封,遺忘的遺,憂愁的愁!”
風子含心中微動,把這三個字顛來倒去咀嚼了幾遍,笑著回答:“記下了。”
那是他和他的初見,兩個人都渾身是傷,是血跡和泥濘,狼狽落魄的好像難民,在危機叢生,吞噬了無數生命的隔斷森林裏,剛剛逃脫隔斷森林五霸主的之一——南墨唇巨蚺的追殺,但在以後漫長得歲月裏,這卻是他所能回憶起來的,最美好的初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