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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之後,沈卓對席餘的課程做了些調整,高考的課業減輕了,新增了一些才藝方麵的新內容。

    席餘覺得他終於讓她鬆口氣了,而且她有了機會上二樓。她雖然並沒有特別好奇,不過他以前就經常自己一個人去樓上做些什麽,她還是有一丟丟在意。

    詩雨以前學過古箏,沈卓把她帶上樓後,先帶了她去樂器房,想幫她把玳瑁指甲佩戴好,讓她彈得試試,找找手感。

    席餘完全沒管他的心思,過去掀了鋼琴的護罩,就坐下來胡亂彈奏起來。

    沈卓隻當她和現在的小姑娘一樣,受了現在電視劇的熏陶,對這種舶來品比較感興趣,也沒在意。

    沒想到席餘隨手彈了一下,還真成了曲,雖然因為很久沒調音,音色不準,但的確是初學者會學的小湯裏的一首。

    “你學過鋼琴?”沈卓心頭一緊,但還是理智地選擇了多問一句。詩雨也學過鋼琴,但就短短半年而已。

    席餘放下手搖頭,“我瞎彈的,糊弄到你了?”她覺得不太可能,從這幾個月相處,她已經判定這個人學識淵博,無所不能。

    沈卓沒再多想,喊了她來試古箏。席餘看看他拿在手裏的東西,猶豫後還是搖了頭,“不要了,好麻煩,看著就覺得手疼。”

    “……”沈卓的懷疑又加深了一分,她很有主見,這幾個月他見識了很多次。

    一小會後,他放下了指甲,又勸說自己,她有新的人生,成長經曆,改了喜歡的樂器也是可能的。

    沈卓不想再糾結樂器的事,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防身的事情,因而他帶了席餘出去,去了練功房。

    很快,下午的日常功課新增了近身搏鬥這一項,陪練人當然還是固定的那個。

    要沈卓平心而論,席餘的武術功底不弱,尤其是經過了十七年的弱化,她還能喚醒現在這樣程度的身體記憶,此前的底子必定……要比詩雨強……

    不過,最終他還是以他多慮說服了自己,說不定是因為距離她服藥的日子近了,所以她才會這麽快恢複以前的身手。

    而且,席餘比以前的詩雨肯學,還有股子不肯服輸的韌性,不過一周,就長進很大。沈卓對這個奇觀,有懷疑,也有欣慰。

    席餘的近身搏鬥課程後,新增了晚飯前的泡澡預定,因而她多了些時間胡思亂想。她的思緒,當然都是牽掛在認識已經兩個多月的男子身上,她發現自己對沈卓,有了一種奇怪的依賴以及另一種不明不白的情緒。

    這種有些心跳加速無法停止的情愫,隻持續了沒有多久。

    一晚睡前,當席餘不小心翻到她房間裏一個抽屜中,一個女子的相冊時,所有的綺思,都終止了。

    翻開第一頁,就是一張讓人無法直視的照片。照片裏的女子十六七歲的樣子,穿一身幹淨的網球服,精力充沛青春無限,笑容開朗燦爛,陽光般的麵孔仿佛是傳說中墜落凡塵的仙子。往下翻看,一張張,都是她,或者,他們的合照。

    沈卓的笑容,比那個女子的笑容更讓她心口發燙,刺痛感一陣陣從心口傳來。果然,她早該知道的,這樣一個男人,肯定有一個與他相配的女子。

    席餘拿著相冊無法鬆手,看到抽屜裏還有單張的,插在立式相框裏。她一一拿出來擺起來。這樣美麗的女子,肯定應該把照片放在各處,比如,她的房間裏——就是這裏吧。

    第二天早起的席餘,看到自己擺出來的照片,一時看呆了,忘了時間。

    沈卓久等她不來,推門而入,看到滿桌上的物什,走過去冷眼看著她。

    “她,是你女朋友?”席餘抬頭笑著問。

    “嗯。”沈卓伸手拿過相框,撫摸著照片裏的女子,“她離開我已經很多年了。”

    “放心吧,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席餘安慰他說。她真的如此認為,這樣好的男人,沒有女人會放棄的。

    “嗯,我知道。”沈卓說時低頭看著她,看到她收起傷心的表情。

    之後仍舊是如常晨跑,早課,早茶,不過下午練功房的功課結束後,沈卓就下樓去準備晚飯,席餘照舊是休息。這回她沒有下樓去胡思亂想,而是繞去了曾經到過一次的樂器房。

    席餘彈得極其順手,慢慢眼神開始渙散,然後凝聚,這時她眼中的光芒與平時有異,但是,眼中的痛苦卻與早晨無異。

    他,喜歡那個女人。

    腦子裏想著的隻有這件事,席餘最後莫名地沉沉睡去了。

    沈卓聽到鋼琴聲,停下手裏的事上去時,就看到了這一幕。

    席餘的消沉隻持續了這麽一天,第二天她就看起來再無異常。隻是,此後她仿佛認命了,自發和沈卓拉開了距離。

    她不再依靠他,不與他鬥嘴鬥氣,甚至,不想表露任何感情。沈卓有些納悶,她這樣的政策,和以前的脾氣太不相同了。如果喜歡,她不是一貫堅持到底,永不言棄的嗎?現在卻是完全的自我放棄。

    一周後的晚上,席餘最後一次凝視照片裏的女子,然後拉開抽屜要放進去。一隻手忽然握住了她的,她馬上要反擊,另一隻手也被握住,她才看到是沈卓。

    “你不覺得,自己和她長得很像嗎?”沈卓忽然這麽問。對於她這兩周培養出的警覺性,沈卓基本滿意。

    席餘愣了下,會嗎?看著照片裏的人,想著自己的樣子。

    “不覺得。”不情願卻肯定地回答他。根本是天壤之別,他到底在說什麽外星語?

    “你們有一樣的眼神,一樣的臉型,以後,也會是一樣的容貌,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沈卓謎一樣地說。說完就放開了席餘,往外走去。

    席餘拿了鏡子,對照著看,無論如何都不覺得自己和照片裏的女子有任何相似之處。

    眼神……她覺得她的眼神,比以往銳利,以前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自己的臉型竟然成了正規的瓜子臉,和照片裏倒有兩分神似,但是她覺得照片裏的女人更顯得柔和些;甚至麵部表情,她發現自己現在都有些呆板得過分……難道是最近的近身搏鬥,讓她有了這些變化?

    席餘不知道為什麽,聽沈卓說了那樣奇怪的話之後,反而不再想他和那個女人的事了。並不是覺得和自己無關,而是覺得,自己沒必要和別人比較。

    隔天早上,席餘在浴室裏朦朦朧朧看到鏡子裏的人仿佛不是她,看到一個類似那張照片裏女子的臉,她嚇了一大跳!

    每天看著照片,她已經記得那樣的容貌,席餘仔細看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擦去了蒸汽,看到鏡子裏的人還是自己。她撫著胸口喘了兩口氣,不知為何,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變成那個樣子,那樣美好的容貌,她不想擁有。

    她覺得自己這樣,很好。雖然沒常識,不會跟人相處,不知深淺沒有輕重,她還是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五月中,距離高考不足一個月,席餘仍然滯留在這個奇怪莫名的地方。她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她早就已經脫離了本來的世界,現在已經是另外一個空間……自己離開,已經快三個月了吧?她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也想不分明,究竟以前的生活是真,或者現在才是真實?蘇離呢?任非凡呢?

    “沈卓,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她自覺雖然不了解沈卓,但是現在也算是熟識了。沈卓並不是什麽壞人,也從來沒有傷害她,甚至可以說對她很好。她也無法想象他這樣一個人會知法犯法,和販賣人口的人口販子打交道買下她……

    “你急著離開?”沈卓冷冷地問,放下手裏的筷子。

    “我要參加高考,我需要那種緊張的氣氛。”席餘據理力爭,她想回家,她想離開,她想擺脫現在這樣的沉淪。蘇離和她才是平等的,甚至任非凡也不算。她和任非凡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就像她和他也不可能會成為同一類的人,他太高高在上了,她有心但無力。

    “借口不錯。”沈卓已經沒了吃飯的心情,她比剛來的時候尖銳多了。

    “沒有……”席餘已經放棄,再多的努力,也無法讓她有靠近那個人的感覺。

    沈卓看著她的吞吐笑起來,他這一笑,簡直完全打消了席餘剛才的決心。她懷疑自己就算真的離開了,可以忘記他嗎?可以忘記這些日子的相處嗎?隻是一個笑容,她都已經沉迷,已經心神不定。

    “叮咚”!門鈴響。席餘從胡思亂想裏驚醒,起身去開門。

    “您好。”門口的人是個女子,一身職業裝,看起來還很年輕,正溫柔笑著看著她。

    “您找沈卓是嗎?”席餘讓開要叫他。

    “沈總,您要的蛋糕。”女子沒有進門,隻是遠遠對著裏麵的沈卓說。

    “嗯,交給她吧。”沈卓示意她把東西給席餘。席餘剛接了東西,那個女子就關了門,隻餘下關門的聲音。

    “那個……”席餘開門要叫她,卻發現她走得很堅決,因此住了口,關門拿著蛋糕回到餐桌上。

    沈卓接過去拆了盒蓋,露出精致漂亮的蛋糕來。

    “啊?你今天生日?”席餘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選哪天不行,偏偏是今天!

    “沒有。”沈卓看到她的無措,有些好笑,她都不加掩飾,以前她每次做錯事了,都使勁裝作自己是對的,幼稚得可笑。“因為不想做,所以訂了一個。”

    “今天為什麽要吃蛋糕?”席餘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小塊,用勺子舀了一勺,大口吃下去,好甜,不知不覺開心地眯起眼笑起來。

    “你生日是哪天?”沈卓吃了一小口問。

    “哦,生日?我想想,好像是……八月十三號。”席餘有些茫然地回答。她家素來不給她過生日,她也就是每次寫學校的檔案表會寫這個日期。

    沈卓明白了,看來她的父母是按照收養她那一天來算的。她被欣語帶走是十一號,可能在車上逗留了一天,所以,她的生日算成是十三號。

    “你生日那天,我給你做蛋糕吧。”沈卓吃著自己的份,說了句,放下了蛋糕。

    “啊?我生日?”席餘對他突然的承諾很驚訝,他是指,以後他們還會再見麵嗎?還會有聯係?是朋友,還是其他?

    “嗯,這個別吃了,太甜了。”沈卓繼續自說自話。

    “啊?有點,可是,還不錯,我很少吃甜食。”席餘繼續吃著,想著他的話。

    “很少吃甜食?”沈卓看著她吃蛋糕的天真動作,笑容一直綻放,幹脆支著下巴看著她。

    “嗯,算是吧。”席餘胡亂答著,繼續想著他的話。

    “喜歡吃嗎?”沈卓也隨口說著,他隻是不讓她注意到自己的動作罷了。

    “喜歡。”席餘誠實以告,她其實喜歡甜食,就是口袋空空,這種糖和奶油做的東西,卻很貴。

    “是嗎?”沈卓移開視線,她喜歡吃甜食?自己是不是真的弄錯人了?還是她的口味也變了?還記得以前,每年的生日,都是她替自己做蛋糕,可他不愛吃甜食,她也是一樣,從來不會做得太甜。

    難道,那也是她的偽裝嗎?為了討好他?女生的小心思?

    “算是吧。”席餘回答著抬頭,看到沈卓若有所思的模樣。

    關於她離開這裏,參加高考的商談,就這樣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