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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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背著大書包走在路上的四年級少年,東遛遛西逛逛。低著頭走到一個工地後,男孩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已經蓋好的樓房,踢著石子原地徘徊。
“娃子,咋滴還不回家?”工地上沒去吃晚飯,留著守家的大叔發現他,好心問道。
男孩子抬起頭望著他,小小的臉蛋上寫滿憂愁。
大叔看到這娃娃一呆,心裏不住暗歎,這大城市就是不一樣,小娃子都長得這般水靈;尤其是那雙眼睛,眼珠子比那工程隊領導吃的紫黑葡萄都漂亮。
“叔叔,你……”男孩說到一半又停下了。
歎了口氣,他對建築工地的大叔招手道別,走過不遠的路,回了他剛才張望的樓房。
爬上三樓後,男孩從書包裏取出鑰匙,想了下先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似乎沒動靜。他仍然猶豫著才把鑰匙插進去,開了門進屋。
天色偏暗,屋裏還沒開燈,他輕聲叫了句,“媽?”
沒人應答,他聽到主臥室裏傳來聲音,不自覺走近兩步,就聽到他媽痛苦的聲音。
“孩子回來了,別……”
可是對方沒有放過她,男孩聽到一些更可怕的聲音,退後兩步快步跑回了自己房間,用力關上門。
他這才看到,嬰兒車放在自己房裏,他的妹妹也躺在裏麵,睡得正香。
男孩蹲下身摸了摸妹妹小臉,忍了忍淚水。
還好,媽媽至少保住了妹妹。
他拿出作業和筆,心緒煩亂地做完了作業,擔心主臥裏的慘事還沒結束,也不敢出房間。
等了很久後,媽媽來敲門叫了他吃飯,飯菜早涼了,有個人已經坐在桌邊大口吃喝。
“兒子,今天回來挺早。”男人拍了拍自己座位旁邊的桌子,示意男孩坐下。
母親拉了男孩坐在他對麵,自己陪坐在了旁邊,“他剛做完作業,腦子還是昏的,你要喝酒我陪你喝點。”
對女人的護犢之情,男人嗤之以鼻,卻沒過多計較,真給她倒了酒,還硬是舉杯子灌她喝了一些。
男孩渾身顫抖著拿不穩筷子,整個胃疼的抽搐,更無心吃飯。
他好恨,恨他的無能,恨他的身世,他竟然是對麵這人的親生兒子……
想想此前五年的幸福生活,男孩再次咬牙忍住了淚水。
繼父已經不在了,他要靠自己,保護母親,還有妹妹。所以他不能哭,不能放棄,不能輕易被打倒。
隻有十歲的孩子,想不出什麽辦法,他以為有一天他長大了,力量足以抗衡這個惡人,說不定就能阻止他,打跑他甚至,殺了他。
在他五歲前僅有的記憶裏,印象最深的便是眼前的男人喝多了之後,毆打他媽,若不是為了他,母親恐怕早就逃跑了。
這次意料之外的重逢,情況並沒有什麽變化,母親忍辱負重,為了他和妹妹,受這個人百般。
如果繼父還在,他有辦法保護媽媽嗎?
男孩不知道,他被痛苦仇恨填滿的心裏,已經沒法看見任何光明和希望。
本來品學兼優的他,在四年級一年裏,成績一落千丈。他開始跟班裏的男孩子打架,起初是有人嘲笑他死了爸爸,後來便不需要任何理由,隻是為了發泄。
老師問過他,他沉默不言,老師找過他母親來問話,母親隻說孩子父親去世,需要一個接受過程。
漫長的忍耐一直在持續,兩年後男孩升上了初中,開始結識一些所謂的老大。
跟著社會上一些流氓瞎混時,男孩對繼父的死,產生了懷疑……
為什麽那麽湊巧,在他親生父親回來前,他繼父死於非命?這種可能性太小,想想那些流氓說的意外謀殺伎倆,他心中躁動不安起來。
從上初中開始就經常不回家的男生,難得回了一趟家,在白天上課的時間,這樣碰到他爸的概率比較小。
母親帶著兩歲的妹妹在玩搭積木,滿客廳都散落的是積木塊。
“媽,我有事問你。”
“囡囡自己玩一會,媽媽跟哥哥說兩句就回來。”
女娃娃笑著隨手揮倒了積木,手腳並用搞起了破壞,笑得倒是很歡快。
兩人移步到陽台後,母親先問了,“你怎麽沒在學校上課?學習很辛苦嗎?你總不回來,難得回來了,今天在家裏吃飯,留下來住吧?”
母親摸了摸兒子十二歲的小臉,看起來剛毅而成熟,他承受了太多不必要的傷害。
男生沒有拐彎抹角,“爸爸為什麽會死,是不是被那個畜生害死的?哪有那麽巧的巧合,爸爸才死,他就回來了?!”
看著母親驚訝後為難的臉色,男孩心裏有了答案。
他轉身就要走,母親拉住了他,“小偉,他是個惡人,你一定要學好,不要像他那樣,媽媽就知足了,好嗎?”
“媽媽……”他已經學不好了,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就要跟他比一比,誰更惡。
母子倆拉扯間,聽到客廳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伴隨著小女娃高亢的哭聲。
“你不想見他,等會出去就先走,說你要去上學,好嗎?”
男孩甩開媽媽拉他的手,衝回客廳就看到男人在踢積木,不少積木塊撞上牆後又彈回來,打中了還坐在地上的妹妹,妹妹哭得更淒厲了。
“你做什麽?!”
“這賠錢貨,搞的滿屋子都是,老子進門差點踩到摔了。”
兩個孩子的母親此時也已經回到屋裏,快步過去要抱起女兒,先把她放到安全的房間。
男人從她手裏奪過孩子隨手推到一邊,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怎麽收拾的房子,還等著老子回來給你收?”
女人捂著臉回頭看兒子,讓他趕緊把妹妹抱走,小女孩仍然恐懼不已地哭著。
男孩咬緊牙先抱了妹妹回自己房間,哄了她兩句沒事,又在房間找出一些小東西給她玩,才離開。
回到客廳男孩看到驚人的一幕,那個禽獸一邊在打他媽,一邊在脫她衣服,把她壓在沙發上,就要施暴。
“滾開,放開我媽!”
曾經無數次他沒有敢衝進去說的話,做的事,他今天都做了,他拚了命想拉開那個壞蛋。
男人沒太用力就推開了他,男孩屁股著地跌坐在地上,恰好硌到一塊積木。他悶聲不吭,一點感覺不到疼。
“你跟那家夥生的那玩意,長大了不曉得有沒有幾分姿色,剛才哭得老子心煩死了。”男人不顧女人的百般抵抗,硬是撕碎了她的衣服,在客廳裏,在他們的兒子麵前,做了那種事。
女人哭得無聲,淚水滿麵,隻希望兒子像以往那樣,趕緊離開,去哪裏都好,不再回來了也好。
“喂,這房間還沒收拾,起來撿,老子從後麵幹你。”男人沉浸在舒爽裏,早以為他兒子已經滾蛋。
男孩卻沒有,他起身後去了廚房,拿了切肉的尖細菜刀回到客廳,看著跪趴在地上撿積木,還承受著的母親;背對著他的男人毫無防備,心口的位置從後麵看在哪裏他也清楚明了。
去死!去死!隻要他活著,母親就沒有好日子過,妹妹也無法過上正常的生活。想到剛才男人口裏暗示的事,男孩的心裏充滿了無限的力量,一定要殺了他……
“啊——!”伴隨著無意義地尖叫壯膽,卯足全身力氣,男孩雙手握刀,借著衝過去的力道,把刀尖送進了心髒的位置。
男人聽到聲音隻來得及扭個頭,就被紮了個正著,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兒子。
“啊!”隨著男人往後倒去,女人轉身看到兒子滿手是血站在那裏,也嚇得尖叫起來。
男孩很果斷跨坐在他父親腰上,雙手握刀轉了個方向,又在心口的地方再次刺下。
“不,小偉,你瘋了?!”女人這才想起來阻止,也不顧衣衫襤褸,就撲過去。
男人竟然在被刺中第二下後,嘴角勾起笑了,“不愧…是我的兒子。”
大量的血從心口位置湧出,男人漸漸昏迷休克。
男孩沒有再刺第三下,而是握著刀站起身,對母親說,“媽媽,先去換身衣服,等他死絕了,我們再報警。”
母親這才意識到她穿著不得體,回房也顧不上什麽,隨便套上一身後,回到客廳抱住了拿著刀站在一旁注視著“屍體”的兒子。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做的,都是媽媽做的,是媽媽的錯,媽媽會去自首,跟你沒關係,你明白了嗎?”
男孩感覺如釋重負,殺人的負疚感並不重,他覺得這個禽獸死有餘辜。
“不,媽媽,你還要照顧妹妹,我還小,未成年殺人不會判死刑。”不僅是心髒位置,所需力度,他有提前去了解,就連法律規定,後果如何他都已經找人谘詢過。
可以說,他其實蓄謀已久,今天雖然是衝動殺人,可他為自己這一次的衝動感到滿意。
他成功了,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他媽,欺負他妹,欺負他。
“嗶嗶……”忽然響起的聲音,把互相攬責的母子倆嚇了一跳。
母親安撫兒子別動,去男人腰間取了bb機,看到內容後,她心裏有些有數,“小偉,你去洗洗幹淨,換身衣裳,照顧下囡囡。媽媽去樓下小賣店回電話,或許有能替我們擺平這一切的人。”
很快母親就回來,又等到很晚,屍體已經漸漸變涼時,他們的房子裏,迎來了一個重要的客人。
那是孟廷偉印象中第一次見到蕭炎,或許小時候見過,但他不記得了。
“您要我做什麽,我都肯做,隻要您幫忙處理這件事。”
他聽到母親的哀求,隻是拉了拉母親,他不需要誰幫忙。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也可以,隻是他想要照顧母親和妹妹,還不想把自己的命賠給那條賤命。
蕭炎看了看男孩子堅毅的眼神,“多大了?”
“十二。”
蕭炎點點頭,“初中高中還是念念吧,不識字也挺麻煩,等你成年了,來幫叔叔忙,怎麽樣?”
孟廷偉警覺地看著他。
蕭炎拍了拍手,有人進門來抬走了屍體,他環顧了下屋子,“收拾整理的活嫂子就自己辛苦點,往後缺點什麽隨便說,弟弟但凡有的,必定幫襯著嫂子。”
這話說完,他就如來時那麽無聲無息般,又輕飄飄走掉了。
帶走的,是一具屍體,和無數的麻煩。
孟廷偉的生活,恢複了表麵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