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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婉的堅持和林嘉芙的哀求下，崔氏終於點頭答應她們出門，雖然不甘心但崔氏還是為她們挑了一個適宜出行的日子，吩咐下人收拾行裝，在緊鑼密鼓的忙亂中準備妥當。

    五天後，唐婉林嘉芙告別唐家人，走上悠長的官道，帶著兩大車物品，並丫鬟婆子、馬夫護衛三車人，浩浩蕩蕩往南行動。

    暮春四月，踩著春天的尾巴，一路走來盡是美景，“春風春雨花經眼，江北江南水拍天。”江南水鄉的詩情畫意，在任何季節都能給人美的視覺。想來在山陰南方的台州應該也是一幅風景如畫的樣子。

    加之是清晨，一路上茫茫的大霧籠罩延綿的青山，極目遠眺，依稀能看到近處古樹參天枝葉繁茂，而遠處隱隱綽綽一片迷蒙，雖然無法看到，但仍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此間的青蔥蒼翠、山明水秀。

    唐婉安靜地坐在馬車裏，沉默不語。

    林嘉芙則不管那麽多，一路上如放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瞬間變得活潑起來，她趁唐婉不注意掀起車簾叫道：

    “姨母你看，山頂上有霧，山腳下也有。真是太美了！姨母，你說我們像不像雲間的仙女？”

    “嗬嗬，是啊是啊。”

    “姨母，雲霄現在肯定氣得跳腳，他求了外祖母那麽久，還是沒能跟我們出來，他可真倒黴。”

    “宵兒要上學，所以不能來。”

    “嗯，幸好我不要上，能出來，我好開心，好開心！姨母，你開不開心？”

    “我也開心。”

    ……

    第一天他們走了半日，顏一建議在客棧休整，唐婉同意了。顏一是唐家的護衛，在唐家多年，這次去台州由他和他的弟弟顏二領頭，護衛他們上路。

    酒足飯飽之後，一行人不緊不慢地上路，一路上欣賞到許多美景。

    這樣不疾不徐地走了十來天，這天，他們仍如往常般走著，孫老漢熟門熟路地揮動著馬鞭，驅車前行，路上響起悠長的調子，“駕”“駕”“駕”。

    唐婉靠在軟榻上，馬車顛簸著讓她迷迷糊糊，行至一個拐角處，前方突然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孫老漢心知前麵有馬過來，便將馬往路邊上趕，不料對麵的人卻不減速，甚至更加快速地策馬奔騰而來。

    這時顏一看清，幾匹黃馬直奔著一個女孩衝去，而那個女孩慌不擇路，尖叫著正對著他們的馬車跑來。

    對麵的人也看清了情況，齊齊喊道：“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

    “死丫頭，你往哪裏跑呢！帶的什麽路！”

    “前麵的人不想死就讓開！”

    可馬的速度太快了，對方雖然極力想讓馬停下來，卻依然飛奔而來，看這趨勢根本就停不下來。眨眼間，馬車就會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孫老漢眼見馬車撞上來，不知該如何是好，大聲叫道：“小姐，小心！”

    唐婉一個激靈，意識到情況不對！

    “嘶！”馬兒長鳴。

    “芙兒，小心！”唐婉急道。

    顏一見情況危險，在馬屁股上踢了一腳，借此反彈力整個人如炮彈一般射進車內，一手抱起林嘉芙，一手捏住唐婉的胳膊掀起車頂，提氣躍身而出。

    其實，唐婉很想自己動手應對危機，無奈她沒顏一反應快！被人提著的感覺真差！這該死的身體弱成這樣！在唐家她不敢隨意行動，怕露出馬腳，現在是不是應該行動了？

    “轟隆”一聲巨響，幾匹馬撞作一團，一匹馬應聲而倒，濺起一堆血肉。車子被另外幾匹馬踢起來再踩下去，幾番踐踏，分崩離析，撒了一地木屑。

    躍出來的顏一身上濺滿了血肉木屑，他趕忙向更高更遠的地方跳。奈何他這個集體的重量太大，根本跳不起來。

    唐婉白皙的臉上也濺了幾滴血珠，她渾不在意地抹去，看向另一邊的林嘉芙，隻見她臉色發白，害怕地發抖。顏一身子一沉，唐婉配合著他，帶著林嘉芙安全落地。

    可隨行薑媽媽就沒那麽幸運了，她的衣服被空中飛來的一根尖木穿破，但由於力道太大，衣料被戳斷，她一下子失去保護，隨著慣性摔了出去老遠。最倒黴的是，落地時她的後腦撞上了一塊堅硬的大石頭，鮮血長流。

    “薑媽媽！”林嘉芙嚇了一跳，顧不得害怕，跑到她身邊扶起她，“薑媽媽，你沒事吧？”

    薑媽媽暈了一陣才緩過勁來，看著她虛弱的笑：“媽媽沒事兒，小姐，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林嘉芙道。

    “快，拿金瘡藥來！”唐婉大聲吩咐。

    巧雲急急地跑去拿了，唐婉一把接過，利落的給薑媽媽上藥，口裏囑咐：“你好好躺著，別動！傷得不輕啊！”

    確定薑媽媽暫時沒事，唐婉臉色難看，正要發作。

    不料顏一動作更快，一把擋在她麵前，對著來人冷冷道：“你們眼睛瞎了，沒看見對麵有人？”

    那幾位大漢沒能勒住馬，卻個個身手敏捷，都在馬失去控製前就翻身下馬了，此刻正圍在他們麵前。

    為首的一位冷笑道：“小子，你罵誰瞎，罵你爺爺？敢跟小爺這麽說話，你活膩了？！小爺就是看你不爽，要踩你怎麽著？”

    旁邊一人陰陽怪氣地附和：“黃哥說的是，是他們眼瞎往咱們這兒奔，咱們是好心送他們上路！不過人沒死也好，這妞可不比剛剛那個差。”說完盯著唐婉幾人猛看，垂涎欲滴。

    “找死！”顏一聞言登時怒不可遏，拔出長劍直直地向那人的咽喉抹去。

    “噗”那人應聲而倒！顏一卻不罷休，反手提劍射向那位黃哥，黃哥“蹬蹬蹬”急急向後退去幾步，拔出長劍準備迎敵。顏一毫不理睬，長劍脫手而出，“噗”！黃哥瞬間倒地，死的不能再死。

    這一串動作如行雲流水，無絲毫破綻拖遝，手起刀落，一劍斃命，效率極高。

    高手！唐婉眼睛一亮，隨即微微眯起：顏一心思縝密，知道擒賊先擒王，兼之眼力高、手腳快、力量大、行動力強，看來他們這一行有個好保鏢。

    其餘幾人見狀，急忙往後退了幾步，大呼：“點子紮手，快跑！”準備作鳥獸散。

    想跑？唐婉摸出匕首，對著其中一人甩去，撲通一聲，那人應聲而倒。

    顏一詫異地看向唐婉，也不追趕，對著草叢慢悠悠喝道：“出來!”

    一個瑟瑟發抖的身影哆哆嗦嗦地從草叢中鑽出來，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她飛快的抬眼看了顏一一眼，就這一瞬，唐婉看到了一雙如小鹿般會說話的、濕漉漉的眼睛。

    “我，我……”她怯怯垂下眼簾，再說不出話來。

    顏一冷冷道：“你是誰？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要撞馬車？”

    那女孩細聲細氣道：“我叫陳湖。我，我沒有撞馬車。”

    “哼！”顏一重重一哼。

    陳湖急道：“我真的沒想撞馬車，我，我，對不起……”聲音越來越細，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不可聞。

    林嘉芙看了不忍，“算了吧，她也是被那些人追著，肯定不是故意的。”

    顏一有些遲疑，看向唐婉。

    唐婉走進幾步，來到陳湖身旁問她：“你叫陳湖？”見她點頭，又道：“你家在哪裏，怎麽會一個人出來，你的家人呢，你為什麽被他們追？”

    幾句話問完，就見陳湖眼淚汪汪，泣不成聲。半晌，她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噗通一聲跪在唐婉麵前：“夫人，我家裏沒人了。求求您收留我，給口飯吃就行。我會做很多事情，煮飯、洗衣、掃地、鋪床疊被……”

    她抬頭望向林嘉芙，眼珠一轉道：“我還會照顧人，夫人，我可以幫您照顧小姐，您收下我行不行？”她滿懷希望的望著唐婉，嘴唇微微發顫，可見心裏緊張。

    照顧人的丫鬟啊，唐婉望向林嘉芙：“芙兒，你要不要她？”

    林嘉芙點頭：“讓她跟著我吧。”

    唐婉點點頭，在不損己的情況下幫幫別人未嚐不可。當然前提是不損己，無危險；前提是她有時間有心情，願意救。

    “你今年幾歲？”唐婉問。

    陳湖愣住了，這是答應了！馬上輕快地答道：“十歲。”

    “我們平時收人是怎麽收的？”唐婉問顏一。

    顏一想了想，徑直走到那對散落的木屑旁翻找，不一會兒，拿出筆墨，揮筆疾書。接著他走到陳湖麵前：“這是你的賣身契，簽字畫押再按手印。”

    賣身契？唐婉張大嘴巴，好驚悚啊！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麽，既然是規矩，那就要安規矩辦事，她不是聖母，救人不是義務。

    陳湖緊張地捏著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慢慢伸出手摸了些墨，輕輕一按，賣掉她一身的契書就完成了。從此，她的悲歡榮辱，起落沉浮，甚至生死，就交予別人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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