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神秘箴的結界空間內，陳楓已經進入第二十二個考驗，不由一呆。

    他所立之處，赫然竟是一處市集，周圍人頭湧湧，熱鬧非凡，處處透著市井間的熱鬧氣息。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考驗空間內竟出現這麽多不相幹的人！

    讓讓！讓讓！”身後忽然響起急促的催促聲。

    陳楓一驚，閃身避到一邊，隨即心中一震。

    這些人能夠看到他！

    隻見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抬著一把簡易的轎子匆匆而過，轎上有個婦人仰臥，身上蓋著厚實棉被，臉上露出痛楚之色，汗水順頰而下。

    她要生了。”一個平靜的聲音忽然在陳楓腦海中響起。

    誰！”陳楓又是一驚，立刻辨出那是真元傳音，不由心中一懍，迅速四下尋找。

    修為達到相當的程度，才能這樣以真元傳音，這個人不一般，難道就是自己的對手？

    在這裏，你看到了什麽？”那聲音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句。

    人很多。”陳楓看著周圍，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答我一問：人，代表著什麽？”那聲音繼續追問。

    這……”陳楓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不是無法回答，而是答案太多，令他不知道現在該選哪一個做為答案。

    與此同時，他已經嚐試將精神力擴展開，試圖尋找對方的位置，但卻一無所獲。周圍的人實在太多，而且都是些毫無修為的普通人，根本沒有什麽高手的存在。

    但他也心知，修為達到相當的境界後，可以斂壓氣息，令自己的修為顯得沒那麽高，甚至變得像普通人一般，所以這樣的探索，對上真正的高手時，未必會有用。

    人，代表著武道無盡之途，也代表著無窮的可能。但，”那聲音自問自答般道，“人最根本的意義，隻有兩個字，那就是‘生命’。”

    生命？”陳楓不禁一怔。

    這確實是最基本的答案，但最基本的也往往是最容易忽略的。

    告訴我，在你心中，生命有多重？”那聲音再次響起。

    重逾雄山，但……”陳楓冷靜回應，“也輕如鴻毛！重情重義重信、大仁大德、正氣凜然者，命重如山；背信背義背情、心術不正、邪念深重者，命輕如羽！”

    好答案！這一層‘生之考驗’，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通過！”那聲音忽然轉厲，“殺死眼前這些你素不相識之人，此關便過！”

    什麽！”陳楓失聲叫了出來。

    這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原本以為是要和對方直接見麵，哪知道那人竟然深藏不出，還開出這麽可怕的條件！

    事實上以他的能力，殺死這成千上萬的人並不困難，畢竟這裏麵並沒有修為高深的武者，要殺可謂舉手之勞。但既然素不相識，這些生命，他又豈會輕易抹去？

    生之考驗，驗的便是你對生命有多少尊重。”那聲音再起道，“你可以麻痹自己，認為他們都是幻象，殺之無妨，又或者強提殺念，造殺萬千，一切隻看你自己的決定！”

    陳楓震驚地看著周圍的人，一時忘了反應。

    這明明是“生之考驗”，可是竟然是以殺死成千上萬的無辜者為通過的條件！這根本不是什麽“生之考驗”，說是“死之考驗”還差不多！這個疆神，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而且，那家夥還似乎有意誘導他殺人，但眼前這些到底是不是幻象，他哪知道？如果他們都是真人，哪怕隻是魂體，他又豈能貿然殺之？

    怎麽樣？下不了手嗎？”那聲音再起，帶上幾分諷刺，“你可以一直在這猶豫下去，但你能猶豫多久呢？一天？十天？一個月？還是永遠？”

    陳楓雙拳不禁握緊，眉頭深鎖。

    殺無辜者，有違他的原則。

    但不殺他們，無法通過考驗。

    又或者在這裏一直猶豫下去，但他又豈能在這裏一直消耗時間？

    周圍人流來來往往，時間在他的沉思之中，迅速流逝。

    烈日漸漸西斜，是終落到西山下，夜幕降臨。

    就在最後一縷日光消失的刹那，陳楓驀地自沉思中驚醒過來。

    怎麽樣？下定決心了嗎？”那聲音適時再起。

    我明白了。”陳楓緩緩道。

    明白了什麽？”那聲音不疾不緩。

    明白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局！”陳楓沉聲道。

    原本他仍局限在殺或者不殺的矛盾之中，但隨著思索漸深，再結合那人之前問過的問題，忽然間，他明白過來，所謂“生之考驗”，這一關考驗的，不是他敢不敢殺人，而是他是否懂得生命的重量！

    若他真的殺了這些人，證明生命在他心中並無重量；若他不忍下手，證明他無法超越生命的重量。不管是哪一條路，他都是輸！

    換言之，殺或者不殺，並不是考驗的關鍵，這考驗另有玄機！

    哦？”那聲音露出少許讚賞之意，“看來，你的悟性並不太差。但即使明白了一些東西，這仍然沒辦法幫你破解這個考驗。”

    未必。”陳楓淡淡地道，“即使無法直接破解這個考驗，但我還有一條路可選。”

    是嗎？”那人聲音中透出一縷疑惑，“什麽路？”

    殺了出這考題的人，不就一了百了嗎？”陳楓輕描淡寫地道，“殺無數無辜之人，和殺一個為難我的人，既然都可以解決問題，我為什麽一定要選擇前者？”

    這是他苦思之後，得出的唯一結論。對方想要控製他的行為甚至思考方向，他為何要聽任對方擺布？

    嗬……竟然還能這麽選，有意思……”那聲音不禁笑了起來，“但你找得到我嗎？”

    陳楓原本還帶著幾分出言試探的意思，但現在看對方沒有否認這辦法是否有效，心中不禁活動起來。

    這方法看來真的有效！

    但想歸想，如何找出對方，陳楓仍是心中沒底。

    他在正常狀態下，精神力探察的範圍現在上限也隻能到二十丈左右，但如果開啟武罡，這距離可以再提升一倍，若是提升到極限狀態，那麽這距離又可以再提升二十丈左右，達到六十丈的範圍。

    這個範圍，已經可以覆蓋這市集的一小半，隻要他移動起來，要檢查完整個市集很容易。

    但陳楓心知，最難之點，不在於精神力偵察的範圍，而在於他能否看破對方。如果對方真是可以將修為掩飾的非凡高手，那就算他的精神力掃過對方，也未必能看出對方就是他要找的人，而隻會將之當作普通人。

    不過陳楓也並非全無辦法，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準備一試。

    靈感來自在第二十一個考驗中時，那星魂石所釋放的精神力攻擊。那是將精神力當作武器，向周圍釋放的攻擊手段，被擊中之人如果精神力不夠強悍，很容易被摧毀魂體。但如果釋放的精神力壓製在較低的範圍，那麽隻會對別人造成一些不適，比如發呆、失神之類。

    那藏在暗中的對手，武道高深，其魂體自然也比普通人來得強大得多，被同樣的精神力量擊中時，自然其反應也要微弱得多。

    然而精神力量的釋放，有如將體內真元化為氣形而外放，如果修為不夠，根本辦不到。幸好陳楓已達第三層精神境界，已能勉強辦到這一點，隻是釋放出去的精神力，遠遠比星魂石所釋放的弱得多，甚至很難直接震毀普通人的魂體。

    不過這也正好，他原本需要釋放出較弱的精神力量，避免在找尋對方的同時傷害到普通人，此時當機立斷，立刻凝神聚精，全力操控精神力。

    雙目紅芒迅速亮起，他要做的，是將武罡提升至極限，然後再嚐試去釋放出精神力攻擊。

    哪知道就在這時，異變突起，隨著他進入武罡狀態，周圍的人流，倏然被凍結般停了下來，隨即離他較近的幾個，均渾身顫抖，無法再邁動一步。

    陳楓猛地一震，暗罵自己不小心。

    剛才釋放武罡，他忘了保持在內斂狀態，讓武罡直接釋放出去，周圍的人隻是普通人，心誌不夠堅強，在他武罡的影響下自是難以忍受。

    不過由此看來，周圍的人顯然不是幻象，因為幻象之中的人根本不會受到武罡的影響。

    他立刻收斂武罡，周圍的人登時鬆了口氣，奇怪地左看右看，過了一會兒，各自滿頭霧水地離開了。

    陳楓不想再節外生枝，看看左右，見左首有一座木樓高達十丈，立刻施展縮地入微，一閃身已離開了街頭，下一息出現在樓頂。

    武罡二次展開，這次他將武罡斂壓在體內，不讓它外泄。不消一次呼吸時間，雙眼中各自亮起了兩朵血色赤焰！

    體內戰意湧騰而起的同時，精神力的操控也變得更加自如。當下陳楓控製住精神力，從其中分出一道，竭盡全力回想當時被星魂石的精神力量攻擊時的感覺。

    那道精神力，在他的控製下離開了他的身體，繞著他開始以極高的速度環行，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

    下方的人流一無所知，不斷穿行，華燈初上之時，這市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東邊一輪圓月漸漸升起，向夜空正中而去。

    市集上，買賣吆喝聲、青樓拉客聲、行人說話聲、馬車行駛聲……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一起構造出熱鬧而忙碌的繁榮景象，無人注意到樓頂的陳楓。

    驀地，以陳楓所在的那棟木樓為中心，周圍十餘丈距離內，所有人幾乎在同時，突然腦海中轟然一響，大多數人悶哼出來，其中一部分更是跪倒在地，雙手抱頭，渾身劇顫不止！

    最嚴重的幾個，甚至直接倒在了地上，整個人蜷曲成一團，模樣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