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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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給憂,已經三年了。我抬頭,看著小窗子外麵彎如鐮刀的月亮。我將自己大好的青春浪費在一個不愛我甚至有些仇視我的男人身上,覺得真不值。

    昨天,我在廚房裏燉了參湯,用套子包了,用食盒裝了,小心翼翼提著,生怕打碎了。走到他書房門口,聽見他重重的咳嗽聲,我心裏擔憂,著急的想推門進去。指尖剛觸到冰冷的木門,就聽見何複歸陰沉的聲音。

    我縮回手,何複歸是憂的心腹,對他甚為信任,可是何複歸對我也十分厭惡,原因我也明白,不過是因為我是敵方的女兒。

    我卻不懂,難道之前的年少情義,難道這麽脆弱,竟抵不上一點利益。

    林海簡直不知死活!”夙夜憂憤怒的暴吼,接著就是一陣的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王爺何以懼他。我們已經掌握林海叛變的證據,隻消王爺一封奏折,林海必將滿門抄斬。而九王也就失去了左膀右臂。”何複歸不疾不徐,語氣裏又好像帶著點喜悅,和矛盾的惆悵。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父親對大齊忠心耿耿,這點我再清楚不過,父親怎可能會造反!

    王爺,王妃要怎麽處置?”

    那個女人…先留著吧。總不能林海一出事我就休了她。”

    他竟厭惡我至斯,都不肯叫我一聲生疏的“王妃”。竟不能念著林家是王妃的娘家而手下留情!

    我顫抖著嘴唇,臉色發白。

    誰!?”何複歸察覺到了我,急急的奔向門來,憑我的三腳貓功夫我根本躲閃不及,被他捉個正著。

    嗬!原來是王妃!”何複歸臉色舒緩開來。

    來人,將王妃關押柴房,不許任何人知道,對外就說,就說王妃病了,在政禮堂住下了。”瞧啊,一個幕僚也敢處置王妃了。知道這種機密大事,尤其還是敵方的女兒,依著夙夜憂的手段,我肯定活不長久。

    書房裏的夙夜憂沒吭聲,默許了何複歸的命令。

    淚珠滾滾而下,心痛的無以複加,像被撕成一瓣一瓣的。被人隨便扔在地上,狠狠踩碾,我掙紮著大吼“夙夜憂!我自問並沒做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麽這麽對我!”

    他按著左胸口,腳步虛浮的走出來,涼涼的瞥了我一眼,瞳仁烏黑沒有感情。這一眼卻將我內心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我努力的掙紮,可是我的武功根本比不上侍衛,隻好被拖走。

    我被關在柴房裏,柴房很偏僻,在王府的西南角上,住的都是一些下等奴仆,加上有人看守,泠月她們幾乎不可能找到這裏。消息根本傳不出去。

    柴房很冷,背陽,隻有一個小窗子,還被釘上了,隻留一條小縫隙。

    正值寒秋,柴房裏更是冷的要命,我瑟縮在一個角落,將堆在牆角已經發黴的稻草蓋在身上勉強取暖。看著縫隙中的黃月亮,竟然憶起我剛遇見夙夜憂的時候。

    那時,我還是侯府嬌養的千金,無憂無慮,天真爛漫。

    聽下人們說,今天是睿王凱旋回朝的日子,我心下好奇,費了幾斤的口水,終於說通了佟媽媽,拉著泠月一起上了街。我自是十分好奇下人們口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睿王的真麵目。既然是個勇猛的將軍,應該是一個胡子拉碴,身形孔武的壯漢吧,我爹也是一個將軍,也是長的五大三粗,除去胡子不看,那張臉好歹還算精致,“將軍雖然不怒自威,可是笑起來卻很和善”看過他笑的人都這麽說。

    我撇撇嘴巴,我就沒看出來哪裏和善了,訓我的時候吹胡子瞪眼,那眼睛鼓得像青蛙,凶的好像要吃了我。

    我拉拉泠月的袖子,笑的猥瑣。“泠月,你說那睿王長什麽樣子呀,不會長得像我爹似得吧。”

    泠月抽出被我拉著的袖子,一臉無奈的扶住額頭,“小姐,您好歹也是一個大家千金,怎麽笑的這麽,額,這麽猥瑣。”

    泠月是我的丫頭,也是負責保護我的暗衛。雖然總是一臉的冰冷,其實裏子特別悶騷。

    我真正怕的除了我爹,就是泠月了,她可是我爹安在我身邊的一隻長耳朵。也隻有她敢這麽和我說話。我也不介意,我並沒有那些古板的等級規矩。

    我聽了當沒聽到,乍然看見那隊伍已到了西城門處。

    唉唉唉,過來了,過來了。”為了看的更清楚一點兒,我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子。

    我探出半個窗子,使勁兒盯著最前麵穿著鐵甲的人。

    睿王身穿一身銀色的盔甲,身後的紅披風獵獵作響,騎著一匹棗紅色的蒙古馬,別說我是怎麽認出來的,我爹可是將軍,雖說在武功上沒有建樹,但騎術我可最拿手。

    我最關注的還是那張臉,就這一眼,就注定我這一輩子都陷在他那裏了。

    我那個驚歎呀,這世上還有這麽好看的人啊!

    長得比我小表哥還好看啊!平時詩句沒背過兩句的我,登時腦海裏就冒出了好幾句詩。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不知覺的就念了出來

    我的小姐呀,這詩是形容女子的。”泠月無語的看著我。

    哎呀,計較那麽多幹嘛,真的長得好好看啊。”我一顆少女心小鹿亂撞。

    我當時就決定,我要嫁給他。後來父親為了為九王打算,準備將我嫁入睿王府,我也沒有和往常一樣反抗,羞澀甜蜜的答應了。

    可現在,想想當時我的想法多麽的蠢,隻看見了他的豐神俊朗,卻忽略了他眸中的無情與危險

    吱呀~”門開了,從我的角度隻看見被月光照的發白的地上有一個傾斜身影,看他一跛一跛的進來,是何複歸。

    他走到我麵前,麵無表情。

    為什麽不求我放你出去。”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怎麽不求我放過你。”

    他掐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正視著何複歸的眼睛。

    何複歸長得也很好看,白白淨淨的,可我總覺得現在的他麵上帶著一絲陰氣,不複之前的陽光。“我求你你就放我出去嗎?”我斜開目光,語氣中略有諷刺,眸中都是對何複歸掩飾不住的厭惡。

    他之前是我大哥的陪讀,大哥對他信任不疑,把他當作弟弟,他卻背叛了大哥投向夙夜憂的陣營,幫著他害我全家。

    是不是很恨我。”他“嗬”的笑出聲來。

    知道我為什麽背叛林家麽?”

    我緊咬了嘴唇,默不作聲。

    還記得戶部侍郎何貞元嗎。”

    我震驚的抬起頭來,“何伯伯!何複歸,何複歸…你是何伯伯的兒子”“沒錯,當初我想盡辦法混入林家,就是為了複仇。”

    我在林家無時不處處謹慎小心,心中充滿恨意。”他咬牙切齒,語氣憤憤。

    可是你每天都在動搖我的複仇意誌,我甚至想過放棄複仇!”他激動的扣住我的肩膀,我心裏的詫異一波接一波,何複歸喜歡我,何複歸是何伯伯的兒子…在腦袋裏循環不休。

    你曾說過長大後會嫁給我,我每天都刻苦讀書,為的就是有一天功成名就,正大光明的來迎娶你。可是你卻答應了林海,答應嫁給夙夜憂!你明知道你是一顆棋子,為什麽還要嫁過去!”

    我蠕動下發幹的嘴唇,“那隻是小時候的一句玩笑話…”他突然笑的雲淡風輕,鬆開了我的下巴。“是啊,就隻是一句玩笑話,可是我卻當了真,我蠢吧?居然相信了。”

    我看著你對他掏心掏肺,他卻不值一顧,我的心裏又何其難受!我恨林海,我恨夙夜憂!”

    你為什麽不能看看我,我一樣愛著你,不比你愛夙夜憂少!”說道動情處,激烈的晃著我的肩膀。我被他晃得腦袋冒金星。

    我想他已經瘋了,一麵恨著林家,一麵又愛著作為林海女兒的我。糾結於家族大仇和兒女情長之中,搖擺不定。

    他念叨了許久,見我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情緒依舊沒有一絲波動,氣的揮袖離開。

    我瞅著他蹣跚的背影,五味雜陳。林家欠何家的他向林家報仇天經地義,可他背叛了了我們年少時的情義。偏偏又愛上了作為仇人女兒的我。林家又欠了何家一筆情債。是林家毀了何家,而又是我毀了當初那個陽光的男孩兒。

    …

    半夜,我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砰,砰”門外的守衛倒下,一個蒙麵黑衣女子開門進來,原來是泠月!

    泠月!”我按捺住驚詫,刻意壓低聲音。

    小姐!快!跟奴婢離開!”泠月一把拽起我就要走。

    嗖”剛踏出柴房,就有一個黑衣人竄出來,拎起刀就向泠月砍來。泠月匆忙接招,已經落了下風,且黑衣人武功明顯高於泠月,泠月已經不敵,節節後退。我想去幫她,卻被她製止,我的功夫確實幫不了她。她找了個空子,急忙拉起我就向府外奔去。待黑衣人快抓到我時,泠月一個回馬槍極快的刺進黑衣人的心髒,黑衣人雖然一躲卻也是深刺進了胸膛。他猛地往後一蹬,退出好遠,從懷裏摸出一個圓圓的東西,用力一拉,天上閃過一道白光,是信號彈!

    泠月想去製止他,卻已經晚了。泠月隻好捂著傷口帶著我向林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