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落到潭水裏的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並不會遊泳，出師未捷就要被溺死。

    這就好像去偷窺美女換衣服，結果脫完了發現美女隻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刺激得陸仁心髒驟停半秒。

    莫黑落進潭水裏，眼看陸仁要沉底，熟識水性的就要去救他。

    誰知，陸仁的右手腕一沒入水麵，異變突起。

    先是潭水中哢嚓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斷掉一般，緊接著一股如怒濤般澎湃洶湧的劍意從潭水中衝天而起，竄入紫色妖異的太陽中，直接將紫色太陽也染成血紅色。

    兩個血陽當空，天地巨變，整個須彌秘境劇烈震顫，群獸怒吼，血河翻湧，地表不斷升起土刺。

    在潭水中的陸仁和莫黑首當其衝，被衝天劍意衝起到了空中，又重重地落到地上，傷上加傷，好在落點沒有土刺，總算保住了性命。

    劍崖上的寧遠信和趙念兒仰望天上，即使見過了大場麵，還是不免被那道劍意震撼住。

    血離殤也從入定中驚醒，他能明顯感覺到這股劍意之強，絕不在他師娘的劍意之下那雙冰冷的眸子裏難得出現波動，心中沒有恐懼，隻有無邊的戰意。

    潭畔的崖影們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他們的體內不斷有血光閃動，他們身體上本來隻是冒出少量的黑色瘴氣陡然變多，劍崖上的劍自顧飛到這些崖影的手中。

    崖影們揮舞著劍像出征的戰士一般九隻崖影列一方陣，以方陣為一單位四散而去。

    其中一個方陣向陸仁和莫黑衝來。

    陸仁艱難站起，感覺即一個月前的右手後又要換一個左臂，他已經感覺不到左臂的存在。

    陸仁看著這般天地異象，道：“我們貌似闖了大禍。”

    莫黑傷比陸仁輕，先陸仁而起，此時看著衝過來的崖影方陣，無力地說道：“不是貌似，是確實。”

    陸仁眨了眨眼，發現眼前景象沒變，又道：“寧遠信也沒說落入潭水後會這樣。”

    莫黑一邊聽著天地變化所發出的聲音，一邊說道：“可能是我們沒問。”

    陸仁九個崖影保持隊形穿越不斷冒出的土刺和震動的土地，道：“有一幫貌似恢複力量的崖影正在朝咱們衝來。”

    “什麽？我可從來沒聽過崖影還能恢複力量的。”由於聲音和反饋的感覺太多太雜，除了離他最近最熟悉的陸仁聲音，莫黑根本來不及分辨哪是哪，成了真正的瞎子。

    “他們離咱們不足三丈。好吧，你有什麽遺言？”陸仁歎了口氣說道。

    “那你不如讓我殺了你，讓我作為一個成功的殺手死去，也算光榮。”長久未有過的黑暗世界本該讓莫黑再次陷入孤獨的恐懼之中，可是不知怎麽，陸仁的話居然能讓他的恐懼消退。

    “至少死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唉，要是個心愛的美女就好了。嘛，做人不能太貪心。”臨死的時候，莫黑心裏居然還有欣慰。

    “我看你現在連殺我的餘力都沒有了吧？”陸仁鄙視了莫黑一把。

    莫黑學著陸仁歎了一口氣，裝作惋惜說道：“還真沒有，真是可惜。”

    崖影方陣卻沒有為難陸仁兩人，就好像沒看見陸仁和莫黑，化作一道強風從陸仁身邊穿過。

    陸仁微微一怔，道：“咱們好像逃過了一劫。”

    莫黑道：“怎麽？”

    “他們好像看不見咱們。”陸仁笑了笑說道。

    這笑容也感染了莫黑，劫後餘生還是很令人欣喜的。

    莫黑笑了笑，道：“看來咱們闖的禍並不大。”

    忽然聲音極大的爆炸聲從劍崖上傳來，直接掩蓋了莫黑的話。

    陸仁和莫黑聞聲抬頭望去，隻見劍光和劍芒交織，激得飛沙走石，劍意和劍氣糾纏，激得水汽蒸騰，沙石和水汽散去，陸仁才看到從劍崖上縱身跳下的血離殤。

    血離殤身上化作實質的白色劍氣和黑色殺氣纏繞，手裏離殤劍劍光大盛，宛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相比於血離殤，崖下的九崖影方陣聲勢就平淡許多。不辨五官的臉看不出表情，不知是緊張、害怕還是從容、鎮定。

    淡淡的氣息，就像是香爐裏的餘香，微弱卻有可能是千百年孕育的獨特精華。

    這種淡淡的氣息衍生出特殊的波動，極淡極弱，偏偏陸仁卻在靈魂受傷感知遲鈍的時候感覺到。

    不，不是陸仁感覺到波動，而是波動感覺到了陸仁。

    一聲淡淡的劍鳴，九個崖影同時揮出手中的長劍，層層劍芒同時亮起，就像一根根發光的熒光棒堆成的小山，九道不同的劍意化為看不見的絲線穿梭於小山之中。

    下一刻，所有的劍芒匯集，迅速而自然地匯集，仿佛所有劍芒本來就是一體一般，哪怕睜大陸仁兩個20的眼睛，也無法捕捉到劍芒匯集的過。

    最不可思議的是九道不同的劍意融合一體，劍意之道各不相同，將其融合的難度無異於把各種易爆的化學藥劑放入一塊，而不讓其爆炸。

    最後一道耀眼熾亮的劍芒，宛如銀色長蛇向下落的血離殤射去。

    血離殤毫不畏懼，離殤劍斬到劍芒上，直接將劍芒劈成兩半，仿佛隨時都會變成碎片的離殤劍卻還是那樣破，又那麽具有威懾感。

    血離殤戰意更盛，劍聲如悶雷，劍光在陸仁眼中急劇放大，光芒如此強烈，就像是一個大光球，他下意識地眯起眼，大腦飛速運轉。

    這是什麽武決？

    光芒下墜極快，眼看就要以驚人的速度衝到崖影方陣。

    陸仁在遠處無法看清劍芒的形狀和血離殤的身影，視野中白茫茫的亮光刺得眼生疼，導致他根本沒看到龐大明亮的劍光下一點小小的劍芒。

    劍光球就像是一個氣球，而小小劍芒就像是一根針，劍芒輕輕一戳，膨脹的光球就被戳破，泄了氣，森寒的劍氣。

    劍光收斂，而血離殤卻借劍氣衝地的反作用力彈到半空。

    血離殤那雙冰冷的眸子裏翻騰著火海，離殤劍每一道裂縫都發出白色的光吸收著化為實質的劍氣，而本是藍色的劍柄因吸收殺氣而如黑炭般黝黑。

    這一切聲勢浩大，卻隻發生在幾息之間，陸仁瞥了莫黑一眼，道：“你剛才說什麽？”

    莫黑從震撼中醒來，顯然他也在眾多聲音和感覺中感到了血離殤和崖影的強烈對決，臉現尷尬，道：“沒什麽？你說那些崖影為什麽不攻擊咱們？”

    陸仁想了想道：“他們可能是知恩圖報的好崖影。”

    莫黑道：“你在開玩笑？”

    陸仁攤了攤手，道：“無所謂了，看，血離殤要放大了。哦，你看不到。”

    莫黑怒道：“不準欺負瞎子。”

    結果卻似乎違背了陸仁的期待，血離殤在劍崖附近無法飛行，卻借勢由空向下俯衝，沒有劍氣，沒有劍意，也沒有劍光，仿若普通的一劍，仿若找死。

    相反，崖影組成的九影方陣反而聲勢大振，每個崖影劍由下向上反撩，一道妖異的紅色劍芒應著刺耳的劍鳴而朝天空擊去。

    紅色的劍芒就像粗大的火柱，洶湧呼嘯，還不斷發出仿若萬人哭嚎的聲音。

    兩者相遇，很平常的，血離殤被火柱吞沒，沒有巨大的爆破聲，沒有熾目的光團，悄無聲息的，人便沒了。

    陸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血離殤居然沒了。

    莫黑皺起眉頭。

    世界的震顫停止，土刺不再冒出，似乎又恢複平靜的須彌秘境裏，他又能專一聽一種聲音，專心找一種反饋的感覺。

    所以莫黑察覺到血離殤沒有消，他給人的那種冰冷和孤獨的感覺還在。

    果然，血離殤沒有消失。

    火柱消失之後，崖影方陣所站之處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血離殤站在大坑中央，有幾處滲血的劍傷，衣服被隻剩一塊塊布條掛在身上，而九個崖影失去了蹤跡。

    陸仁忽然明白血離殤剛才的一劍悄無聲音地殺掉了九個崖影，那才是血離殤真正的殺招。

    須彌秘境外一處庭院中。

    一個少年端著盛滿葡萄美酒的琉璃酒杯，背對著跪在他身後的白衣人道：“那個貪了錢的管事處理了？”

    白衣人答道：“是的。”

    “下次你若再招這種人來，你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白衣人跪著的膝蓋顫抖了一下，道：“明白。那個殺手失蹤之後，歸燕樓主動和我聯係，問要不要另派人手，這次不用再付錢，而且定不會再讓狄小少爺失望。”

    “不用了，這次正好趕上須彌秘境開啟，門內高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裏才有機會不驚動高層派殺手殺他。我已做了其他的安排，隻等他再次現身，你隻要探明他的行蹤告訴我便是。”少年飲了一口杯中酒，望著庭院的天空，“振東哥，我絕不會讓你白死，害你的人都會下去陪你。”

    白衣人等少年說完，又道：“狄小少爺，你托人請墨穀製作的輕甲已經運到，是不是給您呈上來。”

    少年那張帶著稚氣的臉上浮出一抹笑容，道：“好，正好其他的玩具多少都有些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