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也就三天，並沒有做什麽特別有意義的大事，依然是鄉裏長家裏短，但是趙泉就是感覺很溫馨，很享受，整個人像睡在溫泉裏麵一樣安穩，轉眼就到了離別的日子。

    說是離別，也就是再去徐府，這次還是趙海讓趙泉去的，雖然不舍，但是大家也都不是小孩子，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不管怎麽樣，這個時間是潛龍會的選拔時間，說不定就有仙長正在天祥鎮隱秘地選拔弟子呢，考核早已開始！

    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走的匆忙，但是趙泉感受到了上次沒有詳細感受的那種離愁，還沒離開，就開始想家了。小小的趙家村依然安靜，村頭的四個大人慢慢的越來越遠，稍不留神，就見不到輪廓了，有的隻是麵前的小樹林和其中隱隱約約傳來的孩童的歡笑聲，這次真的走了。

    這條走了好幾遍的小路，趙泉第一次走的這麽認真，村頭前麵的樹林不大，但是也不小，一出樹林，就是一個大湖泊，當地人叫它潤泉湖，村子前麵的溪流便是流入了這裏。

    湖泊在小路的左邊，一望無際看不到邊，右手邊則是一片不高的山壁，裸露的岩石間或有幾株雜草，強勁的根脈看起來弱不經風，但是依然穩穩的抓住了山岩，用力地伸展著，穿進了岩石裏，咬定青山不放鬆。

    小路不寬，隻有差不多是個人並行的樣子，如果不是和天祥鎮離得近，肯定沒有這麽寬闊，左邊臨著湖泊的一片區域是涇渭分明的水稻田，一塊塊方方正正地排列開來，沿著路，綠油油的稻苗隨風舞動，如波浪般提醒著遠行的人兒，這就是方向，不僅是去的方向，也是回來的方向。

    趙泉默默的牽著絮兒的手，絮兒似乎也知道了什麽是離別，不，絮兒肯定知道啊，半大的孩子正是離不開家的年紀。山脈是支脈延續過來的一塊突起，整個山脈的突起不大，就像是樹瘤，但是就這樣平鋪到大地之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山和湖近乎同時消失在小路旁時，趙泉才發現已經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了，過了湖山，就到了天祥鎮的範圍了。山在盡頭有一個回旋，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的稻田的位置已經被雜亂的樹木代替，剛剛走出的兩人就像是從洞裏走出來一樣。

    山和湖把村子保護的很好，很多本地人也隻知道有個趙家村，並不知道怎麽走過去，也不會有人會去那裏，也就不會知道大自然對於這個村子的偏愛。

    從山巒亂木中出來，視野頓時開闊了不少，左右前方是一望無邊田地，阡陌縱橫，遠處模糊中似乎看得到天祥鎮的城郭輪廓，看不真切。絮兒反握住趙泉的手緊了緊，步子略微停住了一下，才又開始往前走，趙泉也沒注意這個細節，或者他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這次是真的走出了家門，邁向了一種令人期待的人生路。

    沒走多遠，就有從另一個方向交錯而來的路覆蓋在趙泉兩人正在走的路上，正如人與人經意間或者不經意間的交集，總有那麽特定的一些人會陪著自己走一段路，或者留下深刻的印痕讓人留戀，或者雪過無痕雁過無聲地了無痕跡，但是不管怎麽樣，這是自己親身經曆的走過的路，那就有了意義。

    小路變寬了一些。

    平時忽略的一直出現在眼前的田地好像突然間很搶眼，從走出山巒亂林，趙泉已經走過了五十八塊稻田了，天祥鎮的田地規劃整齊明了，路兩旁慢慢的往前，往左，往右，留出了中間的小路，細長的小路看不到頭，綿延的稻田更見不到邊，趙泉第一次發現，村子外麵的世界是這樣的寬闊，這樣的沒有方向。

    越想越安靜，平時路上可以碰到的路人，可以聽到的犬吠聲似乎都消失了，整個天地間隻有自己，走在一條沒有終點的小路上，一腳踏出，腦海裏出現的就是落到實地的感受，平時並不會留意的感受，這一刻卻急切的想感受，但是明明腳踏出去了，卻遲遲沒有落地。

    整個視野已經消失了，似乎處於一種迷迷茫茫，若有若無的狀態，身體又是一腳踏空沒有感應，趙泉有點心慌，但是又似乎知道自己不用慌，越知道越心慌，他更加迷糊了。

    終於，趙泉踏到了實地上，心卻還是懸浮著，他需要的似乎不僅僅是有個堅實的路放自己去踩去走，更需要一個新的心的方向。

    感受到手心的溫度，趙泉把絮兒的手捏得更緊了，從手心似乎傳過一縷讓人心安的觸覺。

    趙泉知道自己又在瞎想了，等過一會兒絮兒又要說自己變了吧，但是沒什麽了，這次是自己清醒著瞎想的，似乎隻有想點什麽，握著點什麽才可以讓自己感受到自己，感受到自己在做什麽，往哪兒去，去幹什麽。

    耳邊吹來了一陣風，暖暖的，輕輕的，夾雜著讓人心安的溫度，帶來了春天的花香，和人聲。

    入耳的聲音漸漸變得嘈雜，嘈雜地讓自己退出了思緒，退出了那種無我的意境，不等趙泉抬頭看，絮兒就輕輕說道：“哥哥，我們到了。”

    軟軟諾諾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似乎沒什麽不同，細細聽來，卻又有點不一樣，不短的一路，趙泉和絮兒居然沉默著走過了。

    頭頂的天祥鎮三個字依然遒勁有力，身邊是或匆忙或悠閑或麵無表情進出的各色人，男女老少，都有，而自己也將會其中的一員，也必須成為其中的一員，自己不是旁觀者。

    趙泉捏了捏絮兒的手心，“是啊，到了，絮兒想小媛姐姐和陳星哥哥嗎？”想到幾天沒見的好友，趙泉嘴角露出了一個痞痞的笑容，身上哪裏還有什麽特質，小少年彎了眉眼，含笑看著絮兒。

    “絮兒當然想了，小媛姐姐說了要帶著絮兒修行呢。”絮兒看了一眼趙泉，“還不是哥哥修行太另類了，小媛姐姐都不能和你討論，不過這樣也好，小媛姐姐隻會和絮兒講修行呢。”絮兒乖乖一笑，像是剛剛偷到糖吃的小龍貓。

    聽到絮兒的話，趙泉刮了一下絮兒的鼻子，“小絮兒現在都不和哥哥親了，都想著小媛姐姐了，哥哥也可以教你的呀。”說著還做出我很強壯的姿態。

    絮兒鄙視地看了一眼趙泉，沒忍住直接笑了，“哥哥是可以教，但是哥哥教的沒有小媛姐姐好，再說小媛姐姐是女孩子，和絮兒有共同語言。”說道這裏，絮兒似乎有點害羞，“絮兒走的時候就和小媛姐姐約定了的。”最後絮兒強調道。

    “好好好，絮兒和小媛姐姐一起學，什麽時候時候想和哥哥說了再問哥哥，哥哥一定努力修行，爭取以後可以解答絮兒的所有疑問。”趙泉彎腰抱起了絮兒，在絮兒耳邊輕輕說道。

    絮兒環住趙泉的脖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哎，小絮兒害羞了啊，是不是不想和哥哥一起修行啊，那哥哥就...”

    還沒說完，就被絮兒打斷，“誰說的，絮兒想和哥哥一起修行，哥哥不要丟下絮兒好不好。”絮兒低著頭悶悶地說道，沒說完就帶上了哭腔，偷偷地抬頭看到趙泉臉上的壞笑，就知道自己被騙了，“哼，最討厭哥哥了，絮兒不和哥哥玩了。”說著扭頭轉向一邊，掩飾著臉上淡淡的紅暈。

    看到絮兒的羞澀樣子，趙泉笑了一聲，賠罪道：“好了好了，不逗絮兒了，哥哥以後會一直和絮兒一起修行的，隻要絮兒不嫌棄哥哥，不對，就算絮兒嫌棄哥哥，哥哥也會跟在絮兒身邊保護絮兒的。”趙泉手上緊了緊，鄭重地承諾道。

    “絮兒也會一直和哥哥一起修行的，就算哥哥要走，絮兒也會拉著哥哥一起的。”女孩聲音帶著顫音，像是說著什麽寶貝一樣小心翼翼。

    “哈哈，絮兒太可愛了。”趙泉抖了抖抱在身上的絮兒，“哥哥有個問題想問問絮兒，絮兒修仙是為了什麽啊，不會是因為仙人威風吧？”看著絮兒本來認真聽著，然後可恥地紅了臉，趙泉臉上笑的更開心了，“絮兒真的是因為修仙可以耍威風，不，你一定是假的，一定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絮兒。”

    “哼，誰說的，雖然有一點點耍威風的想法，但是就一點點哦。”絮兒伸出手指，比了一下小指頭上一半指甲蓋大小的一截，“聽各種傳說，仙人真的台微風了。”絮兒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似乎因為想到什麽激動的事，臉上溢出了點細汗。

    興奮了一會兒，絮兒轉頭問趙泉，“哥哥呢，哥哥修行是為了什麽，不會和絮兒一樣耍威風吧？”絮兒滿臉懷疑地看著趙泉。

    “當然不是了，哥哥又不是隻有絮兒這麽大。”說著還用左手對著空中比了比，剛剛是絮兒的身高。右手卻穩穩地抱住了絮兒，沒有絲毫的晃動。

    定了定神，趙泉認真道：“哥哥修行最開始隻是因為單純的想，最後想想，似乎有好多事情要做，幫助爹娘一起修行，和絮兒一起修行，保護趙家村，幫村一下徐家，和朋友一起攀登仙道高峰，太多太多了，壓的哥哥快喘不過氣了。”趙泉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後來啊，哥哥想通了，修行就是因為想。就像第一次聽到有仙人，聽到潛龍會的那種單純的想的衝動，我想去看看什麽是仙，我想去聽聽什麽是道，我想去最高的山峰，想去看看傳說中的海，想知道什麽是世界，我又是怎樣的存在……”趙泉的聲音越說越低。

    “哥哥太好奇了啊，好奇看山的那邊是什麽，好奇遠處的風景。”趙泉看了一眼絮兒，“也好奇絮兒成長成為仙人的樣子，這是我家的仙子。”趙泉一臉自豪。

    “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就是很想很想，不知道為什麽想，似乎又什麽都想，我都說糊塗了，你呢？”看著盯著自己一眨不眨的絮兒，認真的樣子格外迷人，趙泉管不住自己的手，再次刮了一下絮兒的鼻子，“聽懂了嗎，我都沒說清楚呢，聽的那麽認真，哈哈。”越看絮兒的樣子越可愛，趙泉感覺心裏暖暖的。

    絮兒一把拍過從鼻子上移開的手，“說了別刮鼻子了，會不好看的。”看到趙泉訕訕的表情，絮兒滿意了，“我當然聽懂了啊，雖然泉哥哥的語言水平不如絮兒，但是冰雪聰明的絮兒還是聽懂了，嘿嘿。”絮兒滿臉自豪，好像得到了什麽大好處一樣。

    越自豪越開心，越開心笑的聲音越大，趙泉放縱地看著絮兒笑，他也想笑了，兩個人一起傻傻的笑了一會兒，絮兒才說道，“我為什麽要修仙，當然是因為哥哥啊，哥哥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哥哥想修仙，我就想修仙，我想和哥哥在一起，永遠在一起...”絮兒說的很認真，但是越說越小聲，慢慢就聽不到了。

    趙泉用力地抱了一下絮兒，然後放下絮兒，蹲下來平視絮兒道：“哥哥很開心，真的很開心，有你真好。”緩緩地抱住了絮兒。

    “嗯。”

    滿大街的嘈雜越發襯托地兩人的渺小，渺小的背影被拉的老長，像個巨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