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行令
字數:4283 加入書籤
沈長風隻是冷嘲一聲,“他們不過是追隨這把刀而已,而不是這把刀的主人。不是嗎?閣主。”
沈初沉無聲地苦笑一聲,緊緊握住了手中的蒼梧刀,“你是這樣想的?”
那你讓我怎麽想?”他搖動輪椅靠近沈初沉,離其不遠處停下,“為了這把刀,死了多少人?他們都是該死的嗎!”
風兒……”
他仰頭望向蒼茫的天宇,一片有如死寂般的黑暗,夜深涼涼,“閣主,若不是為了這把刀,母親怎麽會死!楚楚怎麽會死!為了這把刀我失去那麽多,我累了。”
這是你的命。”沈初沉沉聲,目光之中不再帶著那一分屬於父親般的慈愛,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冰涼,“你是我沈初沉的兒子,風陵閣未來的主人,這便是你的命運。那些人的死,都是為了風陵閣的未來!”
哼,”他不由得冷哼一聲,忽的仰天大笑,笑聲之中夾雜著諷刺,“你對我這樣一個將死之人說這些?還當著我母親和楚楚的麵?閣主,你果真是那般無情無義。”
沈初沉依舊麵不改色,他走到沈長風的麵前,一計耳光重重地打在沈長風的臉上,夜半安寧,這一計耳光尤其響亮。
沈長風愣住了,他沒有用手去遮掩那半邊火辣辣的臉,而是木然地抬頭,無神的雙眼直直對上沈初沉的雙目,“你殺了我吧。殺了我,我便不會再恨你了。”
沈初沉眉峰褶皺,他將蒼梧刀用力插在地上,將放在碑前的半雲釀一揮,酒灑一地,快步便要離去。
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命運,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說罷,沈初沉一揮長袖,頭也不回地離開,獨留下木訥的沈長風一人。
這是在威脅他麽?沈長風不屑地冷笑一聲,拔起插在身旁的蒼梧刀,緊握在手中,他緩緩拔刀出鞘,一瞬間寒光凜冽,殺氣黯然,揮手之間,蒼梧刀被狠狠拋開,落在遠處。
他沈長風的命運怎麽可以被這樣一把刀所左右!
他滿臉愁容,以手捂麵。
或許當年從他當著風陵閣眾人之麵接下蒼梧刀的時候,就注定這一生與這把刀緊緊捆綁在一起,互相糾纏,至死方休。
翌日
城西渡口
蘇瑾,這一次回三川,應該要久住了吧。”耶律南伸手搭上沈蘇瑾的肩頭,半彎下身,同樣放眼看向即將靠近的城西渡口。
城西渡口之上,早已熙熙攘攘地來了許多人,上下卸貨,來回渡人,甚是繁忙。
表哥,這一次回來不曾想早了一日。”沈蘇瑾修長的手指微動,將原來展開的折扇輕巧地折起,折扇用兩手握著,“你許是也沒有嚐過我三川望江樓的一壺醉,那可是世間少有的美酒。”
酒?”耶律南向來就是嗜酒如命,尤愛品酒,一提及酒,那便一瞬間起了性子,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來這三川,怎能不借此機會豪飲一番那樣的美酒。
他上前朝著沈蘇瑾的後背就是一拳,摟住沈蘇瑾的脖子,“果然還是你這家夥更懂你表哥我!”
沈蘇瑾不禁苦笑了一聲,那一拳真的好疼,不過若是表哥對他輕言細語的他還不習慣呢。
他以手扶額,側頭望向漸漸靠近的三江城,隱隱約約之間還是那般熟悉的感覺,也不知母親最近如何了,雖有書信交往,但總是讓他難以放心的下,也不知那一樹白梨開花了麽?
風陵閣
西樓。
夫人。”鈴兒滿是欣喜地拿著一封書信,三步並作兩步匆匆忙忙地小跑著送到了耶律寒煙的身前。
二夫人此時剛剛將胭脂盒從梳妝盒中取出,剛剛要上妝,見鈴兒急急忙忙地過來,不禁柳眉一皺,臉色微沉,將盒子放在桌上。
何事不能慢慢走來,如此慌忙成何體統。”
鈴兒止住腳步,朝著二夫人欠身行禮之後,雙手將信交給二夫人的手中。
二夫人一看信上的名字,心中甚是欣喜,原來的那抹陰沉瞬間一掃而光,忙拆開信封,上麵是兒子熟悉的筆跡,原來是瑾兒要回來了,這半年多了,終於回來了!
讓人下去好好準備,二公子馬上就要回樓了。”二夫人收起書信折好放在袖中,重新讓侍女梳妝。
瑾兒回樓,可要好好安排。
夫人,老爺來了。”門外有人輕聲回稟。
話音未落,沈初沉早已進了西樓,他揮手示意所有的婢女退下,一手收於身後別在身後,目光落在坐於銅鏡前的二夫人身上。
煙夫人在銅鏡中見著一身素衣的沈初沉便知道他昨夜去了哪裏,昨夜她在西樓整整等了一宿,也不見得他一道身影,看來他又去了風陵渡,那個女人死了十多年他還是那麽念念不忘。
想到這她微微抿起秀眉,然而卻又一瞬間釋然,她將長發綰到身後,儀儀起身,轉過頭看著同樣看著她的沈初沉,雙目對視,她看不出沈初沉此來的目的。
阿沉?”
沈初沉沒有說話,沉默著走到煙夫人的麵前,伸手撫過她的俏臉。這讓煙夫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自從無念死了以後,阿沉從來沒有對自己那麽親昵過。
眼圈那麽重,看來昨夜未曾安寢啊。”沈初沉將她鬢邊的碎發撩到耳後,收回手,雖是關心之語,但卻無一絲安撫之意。
煙夫人一陣語塞,也不知應該說什麽。
莫非是知道瑾兒回閣的消息,睡不著了?還是想怎麽為瑾兒得到這閣主之位!”沈初沉冷笑一聲,覆手轉身,不再去看她一眼。
煙夫人掩於衣袖的玉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難道他知道沈長風中毒一事與她有關,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做的如此天衣無縫,沈初沉再怎麽查也查不到她頭上。
她掩唇輕笑一聲,蓮步輕移,上前走到沈初沉的麵前,“阿沉,瑾兒自小便被你泯滅了一切能夠習武的機會,他不會武功,亦沒有得到你蒼梧刀的真傳。若是我讓他當這風陵閣的閣主,豈不是直接將他推上絕路。”
哦?”沈初沉挑了挑劍眉,束手身後,“的確,瑾兒是你我的兒子。但是你要明白,風兒也是我的兒子!”
煙夫人身形一顫,不由得想要伸手去拉沈初沉的袖口,卻收回了手。
你不是一直希望瑾兒見見真正的風陵閣麽?”沈初沉轉身,眼神之中夾雜著絲絲不容反對的冷意,“這一次便如你所願,待瑾兒回閣之後便讓他去鎮江的分閣。”
你說的是鎮江的銅雀閣!”煙夫人再也掩飾自己,一瞬間上前攔住了正欲離開的沈初沉,“鎮江一代近來戰事甚多,你讓瑾兒去那裏,不就是讓他送死麽!”
我意已決。”沈初沉鎖濃眉,直直伸手將攔在他身前的耶律寒煙擺到一邊,從袖中扯出寫著行令的絲絹,揮手丟在她的身前,長袖一揮,走的毫無留戀。
煙夫人緊咬著朱唇,秀長的手指不知覺已經深深嵌入掌心,絲絲鮮血順著指扣之中滴落,她看著那被隨意丟落在地上的行令絲絹,上麵的黑墨字跡是那樣刺眼。
一道行令,就這樣讓他的兒子去那般生死難料之地。
她苦笑一聲,若不是長風從小無母,便要讓瑾兒也那般遠離自己,沈初沉,你可真的是無情無義啊!
那就不要怪我了,這都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