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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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姨娘聽到樓心月叫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叫她的。

    樓心月看到芸姨娘愣怔的樣子,不由一笑,“娘親怎麽愣住了,以前在府裏你總是稱呼我二小姐,讓我叫你姨娘,現在我們都出府了,難不成我還要叫夫人母親麽?從今以後啊您就叫我月兒,我就隻叫您娘親,娘親,娘親,娘親。”樓心月疊聲叫著,連喚三聲娘親,開心的嘴角邊都笑出了個小窩。這是出府後讓樓心月最為開心的事了,從此後可以光明正大的喚娘親,想怎麽叫就怎麽叫,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然後又連連喚了幾聲娘親。

    月兒......”芸姨娘呢喃般的喚了一聲月兒,聽著樓心月一聲聲的喚著娘親,心裏酸酸脹脹的,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哪個母親不想讓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叫自己母親呢。月兒年幼時和她住在青桐院裏,私下裏也曾喚過自己娘親,隻不過她太小心翼翼了,害怕她年紀小,在外麵一個不注意就喚自己娘親,所以她把月兒教訓了一頓隻許她叫自己姨娘,而她在月兒周歲前也是喚她月兒的,隻是在她漸漸懂事後就再也不叫她月兒了,改叫二小姐。芸姨娘回想著這些酸心的往事心中無限酸楚,聽著女兒在自己耳邊喚著娘親,小臉笑的歡快,就覺得以往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娘,你再叫我一聲月兒,娘叫月兒的聲音真好聽。”芸姨娘是個很溫柔的人,她的聲音和她的性子一樣溫柔儂糯,讓人聽了就像春風拂麵般舒服。樓心月很喜歡聽娘親喚自己月兒,和樓夫人不同,樓夫人喚自己的時候聲音是虛偽淡漠的,有時候甚至是厭惡的。而娘親的聲音是慈愛關懷的。

    秋嬋在一旁看著這對母女苦盡甘來,母慈女孝,相處甚歡,也由衷的為她們感到高興。“二小姐,姨......夫人我們接下來去哪?”秋嬋剛想叫姨娘,又想到她們已經出府了再叫姨娘就不合適了又改口叫夫人。

    芸姨娘聽秋嬋叫她夫人怪不自在的,忙到:“秋嬋,你別叫我夫人,我哪裏是什麽夫人啊。”

    秋嬋聽芸姨娘如此說犯了難,“不叫夫人那叫什麽,總不能還叫姨娘吧。”

    芸姨娘想了想“總不能叫夫人,就叫我妹妹吧,而且你叫我夫人我也不習慣,再說我們都相處了十來年了,這麽多年了都是你在照顧我。我從小便父母雙亡,也沒個兄弟姐妹,多年的相處,我們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在我的心裏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姐姐了,你便認了我這個妹妹吧。”芸姨娘拉著秋嬋的手笑著說道。

    秋嬋聽了芸姨娘的話很是感動,芸姨娘說把她當做姐姐看待,她又何嚐不是把芸姨娘當做親妹妹看待呢。說起來,秋嬋和芸姨娘還有段淵源。

    秋嬋本性孟,是桃源縣人,有一手刺繡的好功夫,相公是木匠,生有一個女兒秀兒。夫妻倆都是手藝人所以生活過得很不錯。直到成慶四年桃源縣所在豐城遭了旱災,一旱就旱了將近一年,百姓們日子過不下去,流離失所,到處逃難。而秋嬋的相公就在逃難的路上沒了,連墳頭都沒有,就地挖個坑埋了。就這樣秋嬋帶著女兒來到了青城,剛到青城秀兒就病了,秋嬋沒錢又找不到活計無計可施,隻能賣身為奴給秀兒治病。可是她們是逃難來的,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又有個快要病死的女兒沒人肯要,正好遇到了去寺廟上香的芸姨娘,因為樓心月早產,生下來就常常生病,所以就經常去寺廟給月兒燒香祈福,就碰上了賣身的秋嬋,那時芸姨娘初為人母性子又良善,見秀兒病成那個樣子又想到自己的女兒,就把秋嬋母女帶進了樓府,請大夫給秀兒看病。因為那時的芸姨娘還是很受寵的,所以秋嬋母女就留在了樓府,芸姨娘也沒有讓秋嬋賣身,隻可惜最後因為秀兒年紀小身子又虧損的太厲害了還是去了,秋嬋先是喪父,後來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兒,無處可去就留在了樓府與芸姨娘作伴。在樓府的日子裏開始芸姨娘受寵日子還算好過,後來失寵了淪落到下人都不把她放到眼裏,時不時的欺辱一番,因為芸姨娘性子柔弱又是秋嬋的恩人,所以秋嬋就處處護著她,時間長了就漸漸地把芸姨娘當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了。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扶持了十多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秋嬋望著芸姨娘誠切的眼神,想著這麽多年的相伴,眼裏有水光閃過,笑著應了一聲“妹妹。”

    芸姨娘見秋嬋應了十分歡喜“姐姐這可是應下了,以後咱們就是親姐妹,別再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伺候我,就照著尋常姐妹相處就是了。”

    秋嬋聽了就有些猶豫,這麽些年她都伺候慣了,要是一時不做怕是有些不習慣,而且芸姨娘這些年一直被她伺候著,也不知道那些事她都做不做的來。

    芸姨娘看秋嬋一臉猶豫的樣子就怕她不答應,忙道:“姐姐可得答應我,既然都是姐妹就沒有誰伺候誰的道理,況且我以前也是丫鬟什麽都能做,沒必要讓人伺候著。”

    樓心月在一旁也勸道:“娘說的對,秋姨你以後就不用伺候母親了,你們誰也不用伺候誰,到時候我來伺候娘和秋姨,秋姨也別叫我二小姐,和娘一樣叫我月兒。”樓心月在一旁笑眯眯說著,因為從小就是被娘和秋姨帶著的,所以樓心月對秋姨也十分親近。

    芸姨娘聽了樓心月的話摸了摸她的頭頂:“傻丫頭,娘不用你伺候,你才多大。”又轉向秋嬋對她說道:“你看月兒都讚同我,你可不能拒絕。”

    秋嬋見樓心月在一旁笑眯眯的,又見芸姨娘一臉堅定的樣子就隻好點了點頭,心裏想著以後若是看芸姨娘幹不來自己再幫著就是了。

    芸姨娘三人為伺候不伺候的問題說了半天最後結果達成一致,又開始商討接下來去哪。因為她們三個都是婦孺肯定不能去太遠的地方,而且也沒那麽多的銀錢,又不能離青城太近,太近了說不定會有麻煩,最後商量先走去最近的村子,然後借宿過上一夜,等天亮後再讓人送她們去萊城,樓心月看過山河誌,所以知道萊城距離青城不遠不近,正好適合。等到三人商定,便向路人打聽最近的村子怎麽走,最近的村子叫紅湖村,又讓那人指了路便向著紅湖村行去。

    月兒,你累嗎?要不要歇歇再走?”芸姨娘見女兒臉上都是汗珠,小臉曬的通紅通紅的,十分心疼,正午的太陽十分烈,烤的整個人就像是籠屜裏的包子,裏外都冒著熱氣,十分難受。

    樓心月抬頭看了看太陽,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又看向娘親和秋姨兩人臉頰上都是汗珠,背後也洇濕了一片,而且都走了大半日了也該休息休息了“好,娘那我們就休息會吧,等到太陽不那麽烈了再趕路,看樣子我們距離紅湖村也不遠了。”樓心月看路邊有幾棵蔫頭蔫腦的歪脖子樹,遂看向芸姨娘“娘,那邊有幾棵樹我們去那邊歇著吧。”

    等到她們走近了才看見樹的背後坐著幾個婦人和一對將近四十的夫妻,因為離得遠,所以剛剛樓心月看過來時看的不甚清楚,便也沒在意。那一夥人聽見腳步聲,俱都抬頭看過來,看是三個婦孺,但因為樓心月和芸姨娘長得漂亮,膚色白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另一個穿著一身青衣的秋嬋雖長得不如芸姨娘母女,五官卻十分周正皮膚白白的,雖然疑惑有錢為什麽不雇馬車,而且是三個婦孺上路,但因為一看她們就不是尋常的人家,就繼續低下頭休息,或是交談,隻是說話的聲音小了一些。

    樓心月見她們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也沒有要搭理她們的意思,就拉著娘親和秋姨走到另一邊,這片涼蔭夠大所以她就挑了一處離那群人稍遠一些的地方坐下。

    樓心月感受著這片涼蔭,頓時覺得暑氣消了許多,這太陽可真夠毒的,能把人活活考出一層油來。

    趕了一上午的路,坐下來休息後便感覺到腹中饑餓,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芸姨娘聽見了就笑著問:“月兒餓了吧,還有早上剩的包子,拿出來吃吧。”其實芸姨娘也餓了,尤其是她還懷著身孕,走了大半晌的路早就餓了,隻是天氣太熱沒有食欲,隻喝了些清水充饑。

    樓心月把包袱打開,還剩下六個包子,就和娘親秋姨一人分了兩個,又拿出胡餅一人分了一個。包子是小籠包一口一個,是早上出城前買的早點,又想著要趕路就買了一些胡餅餅當做幹糧和兩個水囊,水囊是讓店裏的夥計幫忙裝滿的。

    秋嬋知道芸姨娘懷著身孕,月兒又小,便想著把自己的那兩個小籠包分給她們,隻是樓心月和芸姨娘都不同意“秋姨你不用想著給我和娘,我們都有呢,您忘了上午說過的話了嗎?而且這胡餅也挺好吃的。”

    秋嬋聽樓心月如此說,芸姨娘也一臉不讚同的表情,知道即使自己給了她們也不會要,隻好留著自己吃了。心裏十分感動,知道自己想著她們,她們也念著自己,這不就是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