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姨娘聽了秋嬋的勸，覺得秋嬋說的也有些道理，就把那些陳年往事都講給樓心月聽了。

    十三年前，那時我還是樓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夫人和老爺成親三年多了，卻一直沒有孩子。聽說夫人本是官家小姐，出身書香世家，隻是因為夫人的父親在官場上犯了官司，被剝了官身發回原籍，老爺世世代代都是商賈，自然想娶個書香世家的小姐，後來就打聽到了魏家。夫人的父親曾經官至正五品是安南郡同知，被發配回原籍後畢竟是被朝廷判了罪的，好人家都不敢娶魏家的姑娘，而老爺是行商的自然沒有那個忌諱，就上門求娶夫人，成親以後，夫人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官家之後，配了個行商的是下嫁，就該被寵著，行事也頗為任性。老爺夫人剛成親，夫人是老爺親自求娶的，自然對夫人關懷備至、寵愛有加，而且老爺也喜歡夫人的傲氣，覺得書香世家出來的就是這樣的，自然事事順著夫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夫人成親三年了還沒懷上孩子，期間老爺有一個妾室兩個通房都曾數次懷孕，隻可惜最後被夫人暗地裏處理掉了，那個妾室則是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摔了一跤，結果大出血，人和孩子都沒了，一屍兩命，這些都是夫人派身邊的李媽媽做的。”

    那時她是樓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整天聽著樓夫人自言自語的咒罵老爺的妾室通房，說起她們懷了孩子時那陰狠的表情，說自己生不了，那些女人不過是卑賤的妾室和通房有什麽資格生孩子，然後就會屏退下人，和李媽媽議事，緊接著不久後那些懷了孩子的通房妾室都會因為一些事情意外流產。那時芸姨娘心裏就明白這些事大概都和夫人有關，不由暗暗心驚自己的主子竟是個這麽狠毒的一個人。

    樓心月聽得心驚膽戰，沒想到樓夫人竟然這麽狠，曾經有那麽多的人命死在樓夫人的手裏，還有一個曾經是父親的妾室竟是一屍兩命，連大人都不放過，自己能夠完好無損的在樓夫人手下活了這麽多年，看來樓夫人對她還是手下留情的，又想到娘親當初能夠把自己生下來還真是幸運。

    秋嬋在一旁聽了也頗多感歎，每聽一次就對樓夫人的狠毒印象更加深刻，真是不知道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狠毒的人，從前自己住在桃源縣的時候鄰裏有個不和，頂多就嘴上吵罵幾句，急了就是你撓我一下，我抓你幾把，從沒見過像樓夫人這樣手段陰毒的人，害了人還有恃無恐，真是開了眼界了。

    芸姨娘看著女兒一臉後怕的樣子，知道她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讓她緩了緩神，這才接著緩緩講下去。

    日子久了老爺和夫人之間就出現了矛盾，老爺畢竟是做生意的，那麽精明的人自然看的出來，那些事情都是誰的手筆。就指責夫人心狠手辣，自己生不出孩子來就想斷了樓家的香火。夫人本來就覺得老爺配不上她嫌棄老爺是行商的，而且老爺指責的那些都是空口白話，沒有真憑實據，李媽媽是個很厲害的人，做事從不留有把柄，夫人就有恃無恐。兩人有了矛盾自然經常發生爭吵，可日子還得過，老爺就先服了軟，又有李媽媽從中說和，夫人和老爺就又和好了。夫人日盼夜盼的終於有了身孕，就在夫人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老爺的朋友送了一個女人給他，就是邢姨娘，邢姨娘是被當做瘦馬調教過的，很得老爺喜歡，而且琴棋書畫樣樣都拿的出手，既能調情，又會詩文，長的還漂亮，還很有心計，老爺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邢姨娘被老爺寵的無法無天，都敢和夫人叫板，人的膽子大了就什麽事情都敢做。邢姨娘正得寵，知道老爺一直很想要個兒子，自然不想讓夫人生下個兒子分了老爺的心，夫人生產的時候，邢姨娘買通了產婆，讓產婆接生的時候偷偷下藥，想要讓夫人難產好把孩子悶死在肚子裏，最後夫人果然難產，去請了百草堂的許大夫才讓夫人轉危為安，平安地生下了大小姐，可夫人的身體卻壞了，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夫人剛開始還不知道自己難產是個意外，是李媽媽覺得事情不對勁，明明之前許多大夫都說夫人胎坐的極好，生產也會很順利，疑慮之下找了個精通生產的婆子給夫人看了身體，才發現夫人被下了讓人難產的藥物，回想當天自然是接產的產婆最有嫌疑，等李媽媽帶人去找那產婆時已經人去樓空，不知去向了。在這個府裏也隻有邢姨娘有這個膽子和嫌疑做這件事，夫人想要揭露邢姨娘的真麵目，處置邢姨娘給自己出口氣，隻是被李媽媽給勸下了，產婆已經跑了，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是邢姨娘做的，到時候邢姨娘再反咬一口說夫人汙蔑她，老爺那麽寵愛邢姨娘，到時候隻怕會讓老爺覺得夫人嫉妒容不得人，使得夫妻關係不和，關係更加惡劣，所以夫人隻能咽下這口惡氣，隱而不發，從那以後夫人就徹底把邢姨娘給恨上了。

    老爺知道夫人生了個女兒，又傷了身子從此不能生育以後，就愈加地寵愛邢姨娘，夫人見自己被害的如此淒慘，邢姨娘卻過的整天神采奕奕、滿麵春風，恨不能把邢姨娘剝皮抽筋，飲其血，啖其肉以泄心中之憤。夫人見不得邢姨娘受寵，就想抬一房姨娘出來把邢姨娘給壓下去，最好還是能和夫人一條心的，夫人就對我說“青芸你是我身邊所有丫鬟中顏色長的最好的，對我又向來忠心，我把你抬了做姨娘怎麽樣。”我之前見了那些通房妾室的下場，哪敢應下，就想要拒絕，隻是夫人態度太過堅決，不容反駁，容不得我自己做主，夫人為了安我的心還把我的身契給了我，我知道就算沒有身契，夫人也能把我拿捏在手裏，給我身契隻是想讓我更聽話而已。說來也巧，不久後邢姨娘就被查出有了身孕，夫人就趁機把我抬做姨娘。

    芸姨娘還記得剛做姨娘那會老爺很喜歡她，老爺說喜歡她長的就像畫裏的人似的，而且性子安靜溫順，從不會給他添麻煩，不像夫人似的性子傲，又蠻不講理，動不動就吵鬧，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虧得還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大家小姐，結果連個丫鬟都比不上，芸姨娘自然不會說夫人的壞話，隻是用心地伺候老爺，倒也讓老爺對她寵愛有加。

    那段時間大概是我在樓府裏過的最好的時候了，老爺寵愛我，夫人為了讓我壓住邢姨娘也護著我，更幸運的是過了不久我就被大夫診出有了身孕，比邢姨娘隻晚了兩個月，隻是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既高興激動又惶恐不安，我見過太多還沒出生就被夫人害死的孩子了，所以我整天擔驚受怕、驚惶不安，唯恐被夫人害了去，所以胎也安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直到有一天夫人把我叫過去，跟我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如果我這一胎能夠生下個男孩，就把孩子記在她的名下，當做嫡子教養，我才漸漸安下心來養胎。

    樓心月聽到這裏才知道原來娘親是這樣當了姨娘的，她一直奇怪娘親本來是夫人的丫鬟又怎麽會做了姨娘，原來是有這樣的緣故，說來還是因為邢姨娘。聽了娘親講的往事，樓心月覺得邢姨娘是個比夫人還厲害的角色，隻不過命不好是個妾室，而夫人命好，隻不過沒有邢姨娘的心計，如果沒有李媽媽，夫人怕是鬥不過邢姨娘的，邢姨娘有手段，有心計，夫人有正室的身份，身邊又有李媽媽，兩人都是狠毒的角色，所以鬥起來旗鼓相當，不相上下。不過夫人到底略輸一籌，一時大意被傷了身子不能生育，估計會記恨邢姨娘一輩子，不死不休。樓心月還有個疑問“娘親，您說您懷我比邢姨娘懷三妹妹晚了兩個月，可明明是我大啊，您是不是記錯了？”

    沒記錯，你比你三妹妹大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聽我後麵接著講就知道了。”剛剛說到夫人說如果我要是生下個男孩就會把孩子記在她名下，當做嫡子教養，對於我來說是不是嫡子沒多大關係，隻要能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我就安心了，我知道夫人不會騙我，夫人不能生育，肯定得要個兒子來養老，如果我生下個男孩肯定會被夫人抱走從小教養，不會讓他認我這個生母，那時候我什麽都不在乎，隻要能把孩子生下來我就謝天謝地了，不要像之前的那些孩子，不明不白的就沒了。隻是不知道夫人的話怎麽被邢姨娘知道了，同為妾室她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低人一等，隻是我平時都很小心，她找不到機會下手，直到八月節的時候，老爺回來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回去的時候我被邢姨娘絆了一腳早產了，當晚就生下了你給你取名心月，當時若不是扶著我的丫鬟給我墊著，隻怕我們娘倆就危險了。芸姨娘說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