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白燈籠高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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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一回事,按道理說,一個棺材蓋隻需要一個人推就能關上,可我和爺爺兩個人卻沒有辦法關上,這事放在哪裏都是一件邪門的事情。
“哎!”爺爺忽然撒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棺材蓋上,老淚橫流:“你個倔牛,怎麽就不肯聽爹的話,老老實實去地府報道,在這裏耽誤個什麽事啊!”
我趕緊伸手扶起了爺爺,安慰道:“也許父親想親眼看看我們徐家逃過這次大劫呢……”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連讀了十多年書的我,也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
爺爺聽了我的話,走到父親麵前,看著不肯瞑目的父親,搖了搖頭,念叨道:“我就問你最後一次,你想怎麽做,跟爹說。”說完這句話,他就伸手去順父親的眼睛,結果父親依舊是睜著眼睛不肯閉目!
“哎……你想看便看吧。”爺爺望著父親,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腳一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靈堂。我看了一眼父親,對他說了聲我對不住您,也對不住列祖列宗,轉身追上爺爺。
從靈堂回到家,也不過是幾分鍾的路程,一路上爺爺悶頭走在前邊,一句話都不說,我低著頭,就像做錯事的小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爺爺忽然來了一句:“要是這婚退不成,你就逃走吧,有多遠逃多遠!”
我不太明白爺爺話裏的意思,望著他提出我的觀點,“難不成不願意還能硬逼不成?隻要我把房子和田地抵押給他們,打死不成婚,難道對方還能把我怎麽樣?況且村上那麽多人,我就不信沒有一個人幫我們!”
“傻孩子,這年頭人心不古,誰會幫一個窮酸小子?”爺爺聽著我的嘮叨,隻顧著歎氣,往家裏走。
我堅信這個世道還是有好人的,我沒有放棄,趕到二狗子家,他是村上唯一不討厭我的人,是我的小學同學,也是我僅有的兒時玩伴。
他家跟我一樣窮,當初借錢給父親治病的時候沒敢跟他借,怕是他也拿不出來,白白多個尷尬。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我的態度還好,至少路過他家門口有時還能得點他偷的番薯吃。
我把我家的事跟他簡單說了一遍,希望出了啥事,他能來幫我一把。
他那時候正在偷村頭王老三的果子,一聽我這話,險些從樹上掉下來,從手上扔了幾個果子給我,皺著眉頭道:“對不住,兄弟,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得問神婆。呐,給你幾個果子,可甜咧!吃飽就睡吧,別想那麽多,該來的總會來的!”
“嘿……”我還想跟他說幾句,誰知道他似乎在躲著我似的,噌噌噌爬到樹頂,拉著林邊一棵樹的樹枝,像隻猴子一般跳到了另一棵樹上,緊接著摘了幾個大果子,翻滾落地,一溜煙就跑了。
眼見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我也不敢在這裏逗留,萬一給王老三看見我在他果樹下站著,以他的火爆脾氣不得把我打死!
沒有辦法,看來爺爺說得對,這個世道上人心不古,沒有誰能幫咱們!我隻好灰頭土臉地往家走。
還沒回到家,就見到家門口堆了很多人,對著我家指指點點,一看到我回來了,個個都如同見到猛鬼一般,退避三舍,給我讓開了一條回家的路,他們看向我的眼神裏夾雜著厭惡和恐懼,給我的感覺奇怪不已。
心想,我不是都把錢還給他們了嗎,怎麽還是這麽一副惹人厭的樣子?
我正納悶著,在人群中一看,隻見二狗子正唧唧呱呱對著村民們說著什麽,聽得村民們是一臉的厭惡。
我走到他身邊,聽到他把今天我跟他說的事,一股腦都抖了出去,我氣得鼻子冒了煙,一腳就把他給踹到在地上,敢情我把他當朋友,他把我當狗屁,竟然把我家的事情全抖落出來。
他爬起來,捏緊拳頭正要轉身打人,一瞧見是我,立馬鬼叫著脫下了衣裳,扔到了地上,衣服都不要,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其他人見著他這幅模樣,也都一臉驚愕地散開了,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大門緊閉,再也不敢出來!
哎,還不還錢,都是一副惡心人的樣子,還指望這些人能幫咱家,也是瞎操心。
他們散開後,我這才看見,家裏掛上了白色的燈籠,裏麵點著紅色的蠟燭燈芯,燈籠表麵上寫著一個的雙喜,滿滿地掛了一層,門口還有點過白色鞭炮的痕跡,地上散落的都是白色的碎屑。
低頭一看,一個碩大的豬頭擺在了大鐵盆上,鮮血累累的從脖子往鐵盆裏流,半個豬頭都浸在了盆子裏,身子倒在了泥地,翻著白眼就好似剛才站在門口的那些村民看我家的眼神。雞鴨鵝也是如此,擺在了門口,整個腦袋沉進血盆裏,無一例外的腦袋全都對著東邊。
我心中一陣惡寒,強忍著不適,繞過了門前這些屍體,走進屋裏,看到爺爺奶奶穿著新衣服一臉沉重地坐在大廳,見著我回來才恢複了點神氣。
“怎麽我出去一趟,家裏就變成這樣了?”我有些生氣的說道。
奶奶搖了搖頭,指著房子後邊欲言又止。
爺爺不像奶奶這般不幹脆,冷著臉道:“那神婆是你請來的吧,家裏這番模樣就是她弄的,你還好意思問!”
聽著這話,我趕緊跑到了房子後邊,隻見神婆拄著白骨棍,在房後的小坡上一邊嘟囔著什麽一邊灑著死人錢,不一會就把整個房子給圍了起來。
我問她這是做什麽,她的三角眼瞪了我一眼,說道:“你把人家的錢花了,我這是要把房子還給人家,你家的田地我也用紙錢給圍住了,到時候他們一來就知道那處是你家的田,一看就知道你家的樓有多大。”
我一臉的疑惑,不知道問我不就得了麽,為什麽還要用這些死人錢圍住?
她一臉神秘地對我說道:“今晚你就會知道!”
接著,她拿了我家的桃木凳,擺在了家門口,在凳子的周圍燒了三圈香,讓我坐進去。我雖然不懂其中的門道,但一想到桃木凳紮得我屁股疼,我沒有馬上坐下去。
她瞅了我一眼,眉頭一皺,即刻從腰間抽出一根柳條,啪的一聲抽在了我的背上,打得我是火辣辣的疼,甚至能感覺到後背已經多了一條血紅色的痕跡。
我哪裏懂她的意思,一臉惱怒地看著她,她冷著臉指著桃木凳說道:“先前你的身上有陰氣,我用柳條打散,現在你坐在桃木凳上,他們無法找到你的位置。隻要在香燒完之前,我若是能說服他們離開,那整件事就算了結了。”
“若是不能呢?”我條件反射地問道。
隻見她皺著眉頭,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冷笑道:“那我也沒有辦法了,你們隻能隻求多福了!”
從事情一開始到現在,我都搞不明白,為什麽個個聽到我結陰親都好似見了鬼一般,我忍不住問她。
她露出一嘴爛牙,沉聲道:“你以為,你結的是普通的陰親麽?”
“什麽意思?”我瞪著眼睛看她,難道陰親還有不一樣的?
她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她乃七月十四鬼節陰氣最濃的時候出生,乃九月九重陽節陽氣最濃的時候死亡,本是短命,卻生生活到了十五,本是死命,卻在重陽節而死。這種陰陽之氣皆有,皆重,非常理能解釋。隻能說,一旦惹她不高興了,你我都會遭到她的報複!”
“人……死了,還能怎麽報複?”我結結巴巴地道,極力想穩住自己的心神。
“哼哼,你別跟我裝傻,彩禮你收到了吧?尋常人能做到無聲無息地把彩禮送到你家麽?隻有死人才能!”神婆冷冷一笑,對我提出的問題不屑一顧。
“啪!”我得到答案的時候,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桃木凳上,長著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奇異的是竟沒有了那種紮屁股的感覺,難道真的如她所說,我的身上有陰氣?
“老老實實坐在這兒!”然後她就開始動手脫我的衣裳和褲子,一邊動手一邊道:“裏麵那把老骨頭說,他來做你的替身,這讓我一下輕鬆了許多,你的命不錯,有個舍命為你的爺爺!”。
“爺爺?他做我的替身?”
“別動!”她一把按住了焦躁欲動的我,現在時間不早了,你若是出了這個圈子,那你爺爺就白白犧牲了,該怎麽做,你自己清楚!
說完這句話,她拿著我的衣服就進了屋,不一會就把穿了我衣服的爺爺奶奶推了出來,並且把爺爺的衣服給我,然後她拄著白骨棍閉著眼睛側身站在門口,看起來很謙卑,似乎在等待著達官貴人一般。
我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事到如今,我也隻能完全相信她。
時間漫長難熬,一點一滴的流逝,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砰的亂跳,若是我張開口,隻怕心髒會從口中跳出來。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淒慘的喜樂,雖然唱的是結婚的喜調,但聽起來卻比二胡還要傷悲,像數千把鉤子不停地鉤著悲傷的那根神經,讓人雨淚聚下。
神婆忽然睜開眼睛,拄著白骨棍往地上一頓,低聲說了句:“他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