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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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空中升起了濃濃的霧氣,遮擋了“鬼臉”的身影,也阻礙了人的視線。一片片濃厚的霧氣都是從四分五裂的地底中噴出,蔓延的速度讓追索真相的眼睛不到幾秒之中便布滿了白色。
什麽都看不見,一片白色,霧氣裏夾雜著泥土的潮濕與植物汁液的澀味,有些怪異,又有些令人心安。
徐西趴在入口處,審視了周邊的白霧好一會兒。忽然抬起一雙手攤開與目平視,安靜的環境容易給人一種幻境的錯覺,凸出的手指骨,單薄透明的指甲,拉伸了的手掌這些就像幻覺一樣地出現在自己身上。如果沒猜錯,身體的其他處也會有類似的變化,可是這些究竟是怎麽產生的?為什麽她會對這些變化有種理所當然的直覺,甚至覺得這些還需要成長,才是它們的完整形態。
幻覺?錯覺?直覺?
碰撞在一起的指甲發出石器相互撞擊的鏘鏘聲,讓人心驚和恐懼。這像是人類的指甲嗎,這還是人類的軀體嗎,還是嗎?
怪物?
徐西抿唇不語,兩隻小手握拳,透明指甲像是有意識一樣地退縮了回去。反轉手勢,才看清這些透明指甲的起源點,薄薄的指甲是從指芯裏緊貼著原始的指甲生長的,在握拳之時自動縮了回去。也許那層透明又鋒利的東西已不能稱之為指甲,它們就像豹子的爪子一樣來去自如,又有著廝殺獵物的銳利,是生物攻擊與生俱來的本能武器。
萌萌的小臉緊繃著,妖異的眼睛無神地看著伸縮自如的十根指刀,甚至在地上試著它們的硬度。十根指刀像戳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插進地麵,白霧就像靈蛇一般鑽進指刀戳出的小洞裏,手腕翻轉,十根指刀幹幹淨淨地呈現在眼前。
濃厚的白霧漸漸消散,地下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小了,仿佛四周分裂的地麵已重組完畢,移動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白霧越來越淺薄,被遮擋的景色徐徐在目下展現。
徐西之前對薔薇花群出現的疑惑完美地被解答了。青石小屋還在,還是那樣的大小,那樣的安靜,沒有破碎的牆洞,也沒有飛濺的石渣,很完整地佇立在植株之中。圍繞青石屋的不在是薔薇花群與夾竹挑林了,而是一片綠茫茫的植物,沒看見什麽紅豔的花朵,隻有一片片細長的葉子,綠得有些讓人心慌。
滿目都是嫩綠的顏色,不像薔薇花那樣隻占一塊地盤,它們把青石屋四周密密麻麻地覆蓋了起來,更不像夾竹挑林那樣一叢一叢地縮著,它們像三月春雨後的細竹,有著瘋狂向上生長的趨勢,把周邊的視野遮蓋地死死的。
徐西就像是井中蛙一般被束縛在這些植株之中,能活動的範圍隻有青石屋四周的幾米的圓形區域。
地麵已沒有坑坑窪窪的洞口了,也沒有綠綠的小草,更不用說那些細碎的骨頭,地麵相當的幹淨。
重組之後的景象看起來相當的詭異。
地下室入口離青石屋的距離,很近,近到隻要她爬出來走幾步就可以摸到牆壁的地步。可徐西卻不敢輕舉妄動,要是這個青石屋也衝出幾個“鬼麵”人,她要如何逃離呢。右手撫地,五根指刀斜向地麵挑弄土渣飛向右麵植物,還未碰觸早已落地。徐西斟酌了兩下,小手捏了個泥團,砸向纖長的快要著地了的葉片。剛一扔出手,徐西立馬縮進地下室蓋上蓋子,緊拉鐵栓。
很快,徐西便知道了什麽是手要脫節的感覺和那些植物的生理反應了。
不作不死!
就算看不到上麵的情景,徐西也能猜到外麵群魔亂舞的景象。葉子揮舞的咻咻風聲,砸向地麵啪啪的震動,密集地讓徐西心驚膽戰。
蓋子上的震動越來越大,拉著鐵栓的小手不停地向後抖動,徐西咬著牙,讓整個身體都壓過去,手掌的抖動才變小了那麽一點點。
完全是咬著牙根跟外麵的震動僵持著,或許是由於植物體內都有一點“溫柔”的基因,才讓地下室的蓋子免遭迫害。
等所有的聲音都銷聲匿跡了,徐西才敢鬆口氣,又等了一會兒才敢放下雙手。
有點疼,有些麻,但更多的是餓。很餓,餓的感覺小肚子變成了塊平板,感覺牙齒咬的嘴唇都想吃下去。
很餓,唾液在口腔裏轉了一圈又被吞了下去,不僅是腦子裏散發著饑餓的信息,連全身的骨頭都叫囂著空乏感。徐西有些控製不住地舔著右手腕,嘴下的都是肉啊,白嫩嫩的肉,鮮豔的血,甚至還有可以嚼得嘎嘣脆的嫩骨頭,想想都感覺唾液分泌得更厲害了。
吃了吧這些白嫩嫩的肉吃了就不餓了吃了它
吃了它快吃了它
吃了就不餓了吃了它咬下去,就會有肉在嘴裏,會有溫熱的血進入餓的發疼的胃裏咬下去快咬下去
藍得妖異的大眼睛突然間褪了些顏色,瞳孔周邊的湛藍色慢慢地在變淺,就像劣質的藍墨水滴入水中,顏色逐漸被化開。圍繞瞳孔的白色漸漸多了起來,宛如真空地帶一樣要盡力隔開瞳孔與眼周融洽的藍色。
咽下的血,溫熱腥甜,從舌尖流向喉嚨灌入胃裏,整個人體似乎才剛被激活一般,全身的細胞都渴望著鮮血,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右手五根指刀悄無聲息地伸出,透明的指刀像遇到極致危機一樣,瘋狂地想繼續生長,變得鋒利,右手腕被吸食的地方蒼白得可怕,可這些蒼白還在向手臂爬升。
瘋了!
真是瘋了!
徐西盯著右手腕上的兩排牙印,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腥甜的血止住了胃裏的饑渴,右手指刀被迫生長的疼痛,迷迷糊糊的小女孩無神地舔著舌尖的鮮血。
瘋了嗎?
隻見剛剛還有些無神的小女孩左手就是一巴掌扇向左臉,聲音清脆響亮,接著趴在梯子旁不斷地咳嗽,仿佛要消除之前腦海中血腥的念頭。
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麽事!
徐西從內群撕下塊布料,快速的將右手腕的牙印包住,不是為了止疼,而是要將血口遮得嚴實點,別再吸引得自己再去吸兩口。咬自己不算,還想吃別人,喝血吃肉,能吃的都想吃,他媽的這些能這樣想嗎。
指骨的突出,眼睛顏色的變異,手臂骨骼的改變再慢慢恢複了原狀,連指刀都不受控製地縮了回去,徐西整個人有種快要累死的感覺,或許真的要死了,可再怎麽死,也不要吃死自己啊。
湛藍的眼睛,完全閉合住了,怪物般的身體軟軟地靠在梯子上,像個疲憊著睡著了的純真孩子。
外麵的天空不知是黑是白,更不能妄想什麽陽光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