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孤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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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出發在即,唐雲跨上了小矮馬,數日歇息,小矮馬長得膘肥體壯。

    裝好騎具,刷淨直垂落地的馬鬃,翻身而上。

    小矮馬四蹄跌蹬踏,顯然出征的興奮正激蕩著它全身。

    周曉彤的坐騎卻臨陣脫逃——“囧糊羊”沈糊糊報告,男朋友住進醫院,要馬上前去探望。

    “彤將軍,實在抱歉,不能繼續做您的雙腳,但是您可以和醉客同乘一馬啊……”

    周曉彤不能棒打鴛鴦,隻好放行。

    站在地上,失去坐騎,愁眉不展。

    唐雲對“囧糊羊”的心思一清二楚,果斷伸出手,“沈糊糊,一點不糊塗,既然她不願意做指路明燈,那我就勉為其難,一měi nǚ一狒狒,同乘一馬,問題不大!”

    “想到要和一隻猴子同乘,心裏酸爽!”

    唐雲打馬一鞭,“不喜歡?那我先走啦,你老人家慢慢跟著!”

    周曉彤跟隨急攆,“混蛋,等等我!”

    唐雲哈哈大笑,一溜煙放出數十丈,回頭正想看小měi nǚ的慘狀,卻發現周曉彤隻跑出幾步,就己不動。

    “切,沒意思,還是接來……”

    打馬回頭,來到近前,周小měi nǚ仍在原地發呆。

    看來她在處理事情……

    等了一會,周曉彤有了反應,原地跳起,飛身上馬,把猴子擠到前麵,拍著小矮馬大喊,“駕!”

    小矮馬突然受到驚嚇,一聲長嘶,順著村中的荒道,狂奔起來!

    唐雲緊緊地抓著馬鬃,防止自己摔落。

    周曉彤騎羊駝很可愛,騎著受驚地小矮馬,竟然麵色不改。

    足足跑出十幾裏,驚馬才漸漸平息下來。

    “跑啊,接著跑啊,想把姑奶奶甩下來,哼!”

    周曉彤向小矮馬教訓道。

    “mèi mèi,這是普通的馬匹,不是千裏駒,這樣跑下去會累壞它的!”

    背後的měi nǚ這才勒住韁繩,放緩速度。

    “mèi mèi,你能不能靠後一點,很擠啊!”

    “廢話,騎馬當然騎中間,難道要我騎在馬屁股上?”

    “不敢不敢,不過背後爽感!”

    周小měi nǚ這才發現胸前己被狒狒壓扁,不由向後退了退,尷尬地說,“剛剛我接到一個重大消息,牽鷹少女己經退出猛龍皇朝!”

    “又是論壇上的小道八卦吧,都是炒作!”

    “這次是真的,因為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就是小櫻本人!”

    “你剛才站著不動,就是接到她的diàn huà?”

    “沒錯,她說退出就在剛剛,而且要我們提防猛龍皇朝,說猛龍皇朝己經名存實亡,金獅公己被人收買,成為他人擺布的一顆棋子,目的居然是為了對付我們五朵金花!”

    “能買動這樣大一個公會的老板,實力不簡單,我們不過一萬三千眾的小公會,自炊自食,自得其樂,對天下第一並不染指,值得什麽人下這樣力氣,想達成什麽目的?”

    “我也思考,或許是他,或許多慮……”

    “是誰?”

    “……”

    周曉彤沒有言語。

    牽鷹少女既不是龍,也不是獸,雖然凶猛,卻是羽類,現在己離群而棲,飛出猛龍之巢穴——蒼茫的原野上,另一隻覓食的孤鷹穿雲破靄,悄悄地滑翔飄過無邊的荒涼……

    鷹眼下平坦的洪泛區上,一行人馬正在向前麵的雪山奮力進發著。

    除了它們,這蝗災掃蕩過的地方,活物十分少見,而且正變得越來越稀少,即時是鷹隼銳利的眼睛,也盡處看到蠻荒。

    二瘦和兩位刀客少年換崗帶路前導。

    周曉彤騎在馬上,心中有感,抽出鐵笛,吹起樂曲《友誼地久天長》。

    眾人都不再言語,靜聽笛音悠揚。

    “我嚐與子乘興翱翔

    采菊白雲之鄉

    載馳載驅微逐踉蹌

    怎不依依既往……

    彤將軍,你一向慷慨陳詞,怎麽今天故作女兒態,吹這悲催之音?”

    “我替小櫻不值,都是你們這些臭男人,利用愛情,買賣愛情,金獅公把小櫻的鞋子送給了某個變態!”

    “一雙鞋子而己……”

    “你不懂……那意味得不隻是一雙鞋子……哥,如果有一天,有人用我作價,和你交換,你會不會出賣!”

    這個問題難倒了唐雲,他在馬背上抓抓了抓猴毛——“呃,你是我的老板,我不明白為什麽有人這麽白癡,用老板威脅員工……這裏麵有什麽利益關聯?”

    “你隻需要回答會不會出賣?”

    “我隻是小人物,誰會荒唐到威脅我?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我老媽都說你是我的貴人,我才沒那麽笨,會出賣自己的貴人!”

    “女人都傻,我也傻一次,信你一次,哥……”

    說著,周曉彤又吹起笛音。

    唐雲忽然叫住小矮馬,這馬早就認主,聽得出唐雲的呼喚。

    “mèi mèi,你看——蘭花!”

    蘭水河兩岸,本來蘭花片片,卻被飛蝗啃食而盡。

    而此處馬前一棵蘭花不知怎麽躲過了天災,迎風開放,為這一行人送來馨香。

    唐雲急躍而下,牽著小矮馬繞開。

    “蕙草春已碧,蘭花秋更紅。

    四時發英豔,三徑滿芳叢。

    秀色濯清露,鮮輝搖惠風。

    王孫未知返,幽賞竟誰同。”

    周曉彤說道,“你不姓王,我不姓孫,這裏沒有王孫,隻有馬下一猴,馬上一將而己!”

    走出十數步,周曉彤還轉頭回望著那荒原上柔弱怒放的一莖芬芳……

    “我老爸酷愛蘭花,有專門的花房,裏麵種滿了多品秀蘭,還常常教我惜蘭之道,可惜我靜不下心,不懂欣賞——漫種秋蘭四五莖,疏簾底事太關情。可能不作涼風計,護得幽蘭到晚清。”

    今天一向威風凜凜的彤將軍是怎麽了,竟多愁善感起來,打得唐雲措手不及。

    “mèi mèi想家了吧……人家朱老夫子自比幽蘭,不顧世間炎涼,蘭心晚清,您才幾歲,故做滄桑,為賦新詞強說愁!”

    周曉彤點點頭,“想不到,你究竟還是略懂我一點,離家數月,是有點想念,離家時心氣驕狂,可現在一事無成,見孤蘭開敗荒野,陡然心傷,蘭花雖好,若無人賞,何等悲涼……”

    “朱老夫子還做過另一首蘭花詩,“光風浮碧澗,蘭枯日猗猗。竟歲無人采,含薰隻自知。”自古幽蘭心香洗己,未必染人,難道我們彤將軍有歸隱之誌?我記得你帶我去玉翠山敲

    鍾就說,“有一天,去山裏,對的人”之類,就搞得我心好累,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我還是算了,聽你吹笛吧!”

    周曉彤也不多語,悠悠吹曲——《幽蘭逢春》。

    唐雲不解彤mèi mèi女兒心事,也不懂璐mèi mèi樂趣何在。

    連線看了一會“七月醬”所為,他發現兩年不見,自己竟對田璐有些陌生。

    田璐似乎完全沒有衝出新手村之意,竟稱職地安心做起無明村的教畫先生!

    沒事的時候,她就在私塾的書房中梵香掃地,弄墨閱文。

    雖然當年的田璐也安寧平靜,可是並不總是浸在書香中,如今倒象極書蟲……

    這兩年裏,她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要去學什麽考古?

    聽著彤mèi mèi的笛音,看著無明村井水寫出的玉人墨寶,唐雲一陣迷惘,心似原野,歸途何方?

    正想著,遠遠水聲泛起,漸行漸鳴,浪濤如雷之聲,蓋過了周曉彤的笛聲。

    複向前行,進入了一條幹枯的河床。

    唐雲呼叫地圖細細比對,恍然明了。

    “mèi mèi,這是元初王時蘭水河百裏決口後,當年的影園王子,如今的景元王——鑿船千艘,死士千人,攔腰改道蘭水河,廢棄的舊河遺跡!”

    “哥,說實話,我對各種wǔ qì在行,對曆史就馬馬虎虎,更別提這遊戲曆史,與生活又有什麽相關。”

    但是後麵隨行眾電子人卻齊說即是。

    唐雲駁轉馬頭,“mèi mèi不用心,我卻要為你負責。既是舊時驚動王國的壯舉,我們就去憑吊一番!”

    兩位螳螂精靈也極力慫恿,“以人力戰勝河神之事,除了這裏,還有哪裏能看得到?你們一定要看看!”

    未過多久,人馬都確認己入蘭水河舊道,因為舊時堤壩尚有殘存,依稀可認,連綿的舊堤風化崩坍,在原位留下起伏不斷的丘梁,夾著一條細腸一樣的河道,直穿向遠遠的山區。

    古河道裏沙土細膩,馬匹走在裏麵非常吃力,騎手們紛紛下馬步行,速度反而比騎行更快。

    唐雲看著舊河穀底,欣喜地看到不一樣的色彩。

    那是一叢淺淡一叢深的綠色!

    這裏地勢低窪,舊堤阻擋著四方風吹,聚攏溫暖之氣,被蝗蟲滅去的綠色,在此處竟又迸發生機,花草竟然抽苔發芽,重新煥發生機。

    走在舊河穀底,大家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如同行走在初春裏,在大災後重見新色,眾人心情十分歡暢,走路都變得更有力氣。

    細腸古河道裏,一眾人行旅如蟻。從清晨行至日中,前方一側堤壩己經消失。

    繼續前行仍是如此,二瘦確認,這裏就是老人相傳的百裏決口。

    行行重行行,紮營又起鞭,第二日上午,在雙刀少年們的引領下,人們終於抵達古河道起始地點。

    這裏己經鑽進雪山分脈,當年的影園王子利用地形,建立堤壩截斷舊河,並且打通了當初的分水嶺,成功把古蘭水河截流改向,成為今天所見的模樣。

    截流河道這種事,即使在有重型機械的現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既然順路,唐雲當然想一並看看這種奇觀。

    登上攔河堤壩,眾rén miàn對陡然彎轉,向左急轉而去的河流發出嗟聲。

    “老板,您現在所處之地,下有千名死士的亡骨,不離洪泛區的老人們稱這裏為枯塘,又叫影塘——因為是當年的影園王子所建!”

    “這些人為救下遊洪澤中的萬千生靈犧牲了自己,是真正的勇士,去行李車上取酒來,我們就在此祭奠一番!”

    兩位螳螂精靈刀客卻在一旁哂笑,“若真為國難捐軀,確是英雄,就怕是為人所利用,捐生荒唐,輕身不值!”

    不僅唐雲驚問,他人也對這兩位少年的囈語所動,“烈士英魂,應當尊敬,何出此輕薄言語?”

    自經蝗災一事,無人再敢輕視二位螳螂精靈的話語,他們並不是事事短淺,有些見識甚至超出人類。

    “醉客老板,聽說您與寒潭崖水寨有過交往,這影塘到底是偉業,或者枯塘是天大冤業,寒潭崖水寨的許鬼當家應該清楚……”

    兩位少年蜻蜓點水,隻說了這麽一句,就不再提。

    這兩個少年,言語不多,一路慫恿大家前來見證枯塘,到得枯塘,又說些莫名的話語。

    而且,他們也知道許鬼的身世?

    這也不奇怪,當年的故事在王國史傳中記載,這兩人讀過也未可知。

    可是他們說這枯塘是冤業,必然知道背後的故事,能知道這背後故事的人是誰?

    提到許鬼,難道他們也是從許鬼處得知什麽細聞?

    許鬼當初隻是匆匆一提這截斷蘭水河之舉,助力影園王子成就王業,並無他說。

    再見到許鬼這個皇盟神使之驚雲將軍,一定要刨根問底。

    “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八卦不停……”唐雲己然對自己不恥。

    雖如此說,二瘦還是去車中取來一壇酒,引得車裏的風靈猴橘子上竄下跳。

    眾人無心理它,任它饞叫。

    醉客唐雲,笑笑彤周小měi nǚ,掌櫃二瘦,兩位螳螂精靈,五人祝酒完畢,臨河傾觴,以慰枯塘。

    一朱一碧刀客少年指著現在蘭水河流去的山口,“醉客老板,這就是當年劈開的分水嶺,您一定知道用什麽才可以催裂高山,掘成深穀!”

    “你們是說——聖域神器?”

    兩位刀客靜望河流激蕩,臨風不語。

    唐雲不禁吐舌頭,“這也太誇張,聖域神器比核彈都猛,有這麽大的威力,瞬間消高山為河穀,老子不信,一百年不會信!”

    正在嘀咕,伸出的舌頭被人薅住。

    原來周小měi nǚ不隻是薅耳力士,還是拔舌將軍。

    “嘟嘟囔囔,在念叨誰的壞話,是不是在說我!”

    “噢——噢——”

    唐雲舌頭被掐,發出含混不清地聲音。

    周曉彤放開他的舌頭,“有話好好說,不清不楚!”

    “總說我沒正形,你拔一個大男人的舌頭,難道就正正經經?”

    “男人?在哪?這裏除了他們,我隻看到猴舌!嘻嘻嘻——”

    唐雲苦笑,“本來老子一進遊戲時帥得天翻地覆,帥得能不用修這影塘,就可以讓河水倒流,可是後來為了一條睡魚,不幸變成了今天的樣子,寶寶心裏苦,還有人以我的痛苦取樂,真是慘無人道!”

    話音剛落,包裹中傳來吉兒的回聲,“嚕嚕,小子,不要抱怨,做事要一往直前,抱怨有損你過去的形象!”

    沒等唐雲言語,周曉彤聽到吉兒的聲音,“我哥的女兒,一路行軍,無聊得不行,你這條小魚快出來和本將軍玩!”

    “嚕嚕,本公主元氣未複,還需療養,要不是小子說我壞話,我才懶得理你們,接著睡覺覺嘍!”

    說完,吉兒再無響動。

    “哥,你女兒怎麽啦,變得這麽懶?”

    “她啊,為了救後麵行李車上的那隻笨猴,傷了元氣,算來己經十多天,看來還在休息!還有,她不是我女兒,我們怎麽能生出一個一千五百歲的女兒……”

    周曉彤粉麵含春,“混蛋,是你女兒,什麽我們!你說的笨猴,就是那隻饞酒的比你還小的猴子?我還一直奇怪,有你一隻猴子不夠鬧,還要再弄一隻,果然猩猩相惜……”

    大家近來和唐雲都混得熟悉,就連二瘦這掌櫃都開起了老板的玩笑——

    “醉客老板,果然猩猩相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