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複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詩經·蓼莪》

    大家吵吵鬧鬧用著飯，唐雲指著一道菜詢問，“這道菜酸甜口味，叫……”

    你這個北方人，沒吃過著名的南方代表菜不奇怪，這是粵菜“菠蘿咕咾肉”，你的“小小丫”查了半天菜譜，為了這道菜下了半天苦功呢……”

    是嗎，這麽說我吃掉了我妹妹的首秀啊，真幸福！”

    算你這個馬猴有口福，我這個妹妹第一次下廚，不也是為了你！”

    彤妹妹為我蒸香蕉，至今香甜滿口。我是北方人口味重一點，不過這軲轆肉感覺很新鮮，吃了好幾片！你覺得這道菜怎麽樣？”

    反正你倆同桌十載，老家隔壁，喜歡的話，過幾天讓我妹妹再填你這個哥哥一回就是！是咕咾肉，哥屋咕，藍老切，非軲轆肉！雖然不辣，你們喜歡，我就喜歡，小璐兒，有你真好，真希望你這個妹妹，永遠留在我們身邊！”

    你彤姐姐吃辣成癮，無辣不歡，以後做菜有一兩樣多放點辣椒，一定要夠辣，特辣，辣到我們一把淚，她吃著剛好。可惜我妹妹還有一個月就要上學嘍，你這個既不是姑也不是姥的小姑娘，到時候又要依靠外麵的姑姑和姥姥的雙手……”

    周曉彤不服氣，“璐教練，告訴我這道菜的做法，我要學！”

    田璐解說著菜譜，“其實很簡單，豬肉切片醃味，掛蛋液澱粉，油炸成金黃色備用；然後香辛料熗鍋，加入切成三角形的菠蘿塊輕炒，將白醋，番茄醬，糖，鹽，胡椒粉調成汁倒入，勾芡後再倒入先前炸好的肉片一同翻炒，出鍋即成——“菠蘿咕咾肉”。當然不同的菜譜可能稍有差別，有把肉片炸製兩次的，也有最後放菠蘿輕炒的，還有放入青紅椒絲配色的，這些隨不同廚師的喜好、食客的口味可以隨心變化。就象畫畫，有人偏紅，作品裏紅色調就會重，有人迷藍，畫著畫著就畫成海天相連；做菜又象我哥這幾天來給我們拉的二胡、彈的琵琶，不同的食材就象不同的弦，最後炒出來的東西，就是整首曲調。更具體一些，食物同樣也有色調和音調，可以互相融合疊加成新的種類——如同紅加藍成紫，黃加藍成綠相類。廚師其實更難，不僅僅要用食材做畫，還要在最好的時間內讓氣味達到最佳，讓味道達到最佳，費盡心力的一盤傑作，能展現給人們欣賞和品味的時間，通常隻有一刻鍾，少至幾分鍾，甚至是揭開蓋子那一瞬間——短暫一現，如同煙花！”

    周曉彤聽了，不僅感慨，“難怪小璐兒靈秀，竟在柴米油鹽中，悟出深理，看來以前淺薄，隻懂品嚐，不會調製，與隻會欣賞卻不懂創造的看客相近。”

    唐雲維持小美女被比落的自信，“我略懂教畫女先生的訓導，簡而言之，即是兩字——“通感”！這簡單的兩個字，古人用此原理，解過大危機，著名的“望梅止渴”，就是範例，望梅而感酸流唾，正解視味同根之理。庖丁有道，藝不壓身，但兩位妹妹不是廚師，一個要去考古，一個要試驗創業，為人生積累經驗，所以各自時間吃緊，何況案板之間血腥太重，“千百年來碗裏羹，怨深似海恨難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我不希望兩位美女因此傷了慈悲之心，所以外賣很好啊，也可以空出時間享受人生，支持專業人員的手藝傳承，你們說呢！”

    周曉彤爽然而笑，揚頭後仰，“就你心疼你妹妹，小璐兒也是我妹妹，我一樣心疼，以後還是多靠外麵，讓我妹妹在彤姐這輕鬆幾天，過個大學前愉快的假期——放心，工資照給！”

    田璐拉著周曉彤的手，“姐姐疼我，田璐來這，別的不會，隻為了陪陪我哥，照顧照顧你們，姐要真當我是妹妹，就別提錢！”

    你看看——這麽個人，說出的話和人一樣美，做的飯暖胃又暖心，我哥是修了十輩子的福，才從小就認識你？”

    唐雲看到田璐的唇邊沾了些醬汁，抽了紙巾，站起俯身，仔細又憐惜地幫她輕輕拭去。

    旁邊的周小美女看著唐雲愛憐小璐兒的眼神，夾起咕咾肉故意在臉上一擦，“我臉上也髒……”

    沒什麽好說的，紳士不紳士，身為唯一男士，隻有繼續殷勤。

    吃過飯，三個年輕人下樓，在小區的廣場緩步休息。

    唐雲做著闊胸運動，“飯後百步走，能活九十九。變天了，要下雨嗎？”

    聽說這幾天正動用高炮人工增雨！不過——下雨是天的事，走路是你的事，走多少步了啊？”

    哈哈，這個問題難不倒我，手機計步器目前顯示才55步！”

    56步……57步……64步……72步……81步……誒，那個車子的車牌，是從我家那邊過來的呢！”

    周曉彤亦步亦趨，跟著唐雲查著步數。

    三個人，唐雲隨著田璐，周曉彤隨著唐雲，在廣場上排隊遛彎兒。

    唐雲被一個大叔攔住，“兄弟，看沒看到一個小孩，這麽高，剛剛還在這玩，回去取東西這會就不知道跑了去哪……”

    三個人剛剛出來，也沒有看見。

    大叔匆匆奔跑離開，繼續尋找。

    三人飯後百步走還未夠百步，遽然被迫終止。

    天空剛剛烏雲密布，此時一下落雨。

    不隻是雨，還伴隨著冰雹。

    剛吃了小璐兒的咕咾肉，天上就下起咕咾冰！不是說人工降雨嗎，怎麽降成冰粒啦？”

    唐雲毫不遲疑地接道，“這肯定是人工授精失敗的結果！”

    三個人剛剛跑回樓中躲避，周曉彤馬上向田璐告狀，“小璐兒，管管你哥，當著兩個女生，滿口跑火車，剛剛我在榮耀裏還說他滿腦子都是二進製數字，不比格格巫好多少，！”

    田璐雙眉輕挑，看著唐雲，“我哥就是單純……”

    單純的唐雲最怕的事發生了，還是被打了小報告，急於轉移人們的注意——“那個大叔有沒有找到孩子，外麵下的可是冰雹——”

    你——是啊！”

    周曉彤還想訓話，聽到提示，注意力果然被唐雲成功地轉移。

    正說著，外麵傳來小孩的哭喊。

    三人向外查看，隻見剛剛的大叔，正用身體做盾牌，遮擋著一個小孩子，向單元門衝來。

    眼見冰雹打在他的背上，四散跳落，簌簌做響。還好這冰雹不大，沒有造成嚴重傷害，但是大叔的臉還是被冰粒擦破了皮，有血流到臉上。

    唐雲見狀衝出，接過小孩，同樣以身為盾掩護，跑了回來。

    等三個人回到20層，田璐抱怨，“哥，你老讓我擔心——出去也不找東西遮擋，要是被落下的大個冰雹擊中，不用想後果也很嚴重！”

    那我就撿起來吃一塊啊——沒事的，我有感應，滿天都是小星星……”

    周曉彤一起責怪，“混蛋，到處充英雄，你當你是通靈者，還玩感應！”

    她掏出手帕，幫唐雲把臉上的雨水擦幹，“不要天天讓我和你璐妹妹擔心，剛才的事就應該讓大叔表現，讓他的孩子記住爸爸的勇敢，看到他這樣保護自己的小孩，讓我一下子想起我老爸，現在本將軍有點想家……”

    唐雲也不想和女生爭辯，不過他剛才精神清明，真的“看”到滿空隻有小冰晶。

    一抬頭，現在他看到樓道裏站著兩位阿姨。

    唐雲不認識這兩個堵門的阿姨，不是對門的大媽。

    然而周曉彤顯然認識，一見兩位阿姨，立刻伸出雙手，小雞看見老母雞一樣追了過去。

    她與兩個阿姨抱了又抱，還拉著兩人的手不停地撒嬌。

    吳姨，孫姨，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要來也不說一聲，小彤好去接你們！”

    狠心賊，還認識我們？你啊，離家這麽久，也不告訴我們在哪，你不想我們，就不可憐可憐我們想你！”

    吳姨，孫姨，瞧我高興的，別在這說話，快進屋！”

    來到屋內，兩位阿姨拉著狠心賊，一道坐在客廳的沙發裏。

    周曉彤倒在她們中間，“我剛剛還說想家，真沒想到，你們就象感應到曉彤的心思，一下就出現在眼前！”

    想家不知道回去看看？你在這住得這麽簡單，真讓吳姨心酸！”

    是啊，出門這些天，在外麵吃得可還習慣，你不在家，老爺子飯都吃得不香！”

    見她們說著家時話，唐雲給兩位阿姨倒水，田璐端來果盤。

    哥，妹妹，這兩位都是咱們家裏人，吳姨，孫姨。阿姨，這是我哥，和我妹妹。”

    噢，你是不是叫唐雲，這個小姑娘，老爺子沒說，是你的幹姐妹？”

    阿姨們好，我是唐雲，曉彤提過你們，我如果沒猜錯——吳姨，曉彤親自收養一隻小狗。孫姨，今天來了，一定試試我們的廚藝，我田璐妹妹可是技師級的主廚！”

    阿姨們好，我叫田璐。”

    沒等阿姨們回話，周曉彤搶著抱怨，“看來我身邊有誰，你們都一清二楚。在家被人說小孩子，出來後以為自己長大了，卻還是事事逃不過老爸的眼睛，真無聊，老頭子操心不嫌老。”

    嗨，怎麽說話呢這孩子，老爺子不是擔心你嗎，他是想你又不肯說，這不派我們來看看情況！”

    你們都看到了，我現在挺好啊！”

    好什麽好，都瘦了！”

    說著兩位阿姨起身，在屋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查看了半天，又看了看餐桌上吃剩的餐點。

    沒我們想得那麽糟糕，這飯菜是這小姑娘做的？真不是應付，手藝還真好，多少讓我們有點放心，隻是怎麽沒人收拾？”

    這不下冰雹了嗎，我請的鍾點工耽擱了，天氣好了就到。”

    既然阿姨趕上了，就不用鍾點工了，我們幫你收拾。”

    說著，兩位阿姨也不當自己遠來是客，動手就幹起了家務活。

    吳姨，孫姨，你們快歇會，在家天天幹，來我這還受苦？我真的有請鍾點工。”

    我們從小幫你幹這些，等老爺子年紀大了，還想著接著伺候你這個公主，你可別想趕我們走。”

    你們都是從小撫育我的親人，曉彤從小沒有母親，在我心裏，你們就和我媽一樣，誰敢趕你們走。”

    聽到這句話，吳姨孫姨都老眼一花，過來抱著曉彤，“看你說得可憐見的，是不是想讓我們哭。”

    唐雲田璐站在邊上都暗暗心驚，原來周曉彤還有這樣的秘密，從小無母。

    而且，她到底是何方公主？

    公主——

    在這個年代，小姐、公主都己經被玩壞。

    這是個奇怪的年代，古代一些下賤的稱號，在今天尊貴。古代一些尊貴的稱號，在今天暗貶。

    小姐公主在列，太監的小名“老公”，卻成為“丈夫”的俗語。

    但是顯然，兩位阿姨口稱公主，必然不是貶意，而是真的尊稱。

    公主？

    我倒是有個宮主，也是公主，不過她是條魚，存在於另一個位麵，在榮耀空間……

    周曉彤的身份真是越來越奇怪……

    她是老板，雖然己經混熟，甚至很親近，可是小美女不肯說的事，也不好追問打探。

    兩位阿姨把屋子收拾一番，洗洗涮涮，一忙就是兩個小時。

    雖然平日有鍾點工收拾，不過這兩位阿姨收拾完畢，屋裏煥然一新，一塵不染。

    唐雲把球球抱過來，“這就是曉彤的小狗球球，從開始不會養，到現在變成狗狗通，她進步的可不是一點半點，有時候她還給球球做清潔呢。”

    唐雲的話引來一陣可憐，“我家曉彤小時候養的狗，一直是我幫她照管，曉彤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現在出來了，竟然懂自己照顧狗狗了？會照顧狗，說明我家曉彤真長大了——吳姨心裏多少也有點安慰……”

    老爺子讓我們來，一是讓我們看看，二是他的心思，不說你這個小人精也明白，他想讓你沒事回去看看。行啦，屋子能收拾的我們也收拾了，能洗的我們也洗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回去。”

    好不容易來的，就在這住下，明天我帶你們在南城轉轉！”

    是啊兩位阿姨，你們還沒嚐嚐我妹妹的廚藝呢……”

    飯就不吃了，我們都下了幾十年的廚房，做菜做得好壞，不用吃，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姑娘人美，手也巧，做的菜錯不了。我們也想在這多陪曉彤幾天，可是家裏誰管啊，老爺子自己會做飯，還是曉風會做飯？我們今天就得回去，照顧那兩個男人，有機會再享這個姑娘的福。”

    說著，兩個人不顧挽留，出了門，上了車子離開。

    怪不得你說那車牌來自老家，自家的車，都能忘記？”

    這你就不懂啦，你以為我老爸象你一樣單純，會用我認識的車來突擊檢查他的女兒？”

    敢情伯父是個特務，連自己的女兒都反偵察！”

    你可是在他那掛號，小心剛剛說的話被他記錄！”

    有這麽誇張嗎？”

    不要問我，我還以為自己躲得很好，還不是一樣被找到？”

    妹妹，您到底何方神聖，小的一沒錢二沒風流，膽子又小，求放過！”

    想跑？你可是我請來的大神兼保鏢！我也不是故意想隱瞞你什麽，要是你夠好，到時候自然會知道。”

    什麽我夠好，我不夠好嗎？”

    璐妹妹，你哥夠不夠好？”

    對我來說，我哥永遠夠好。對彤姐姐來說，我希望他也能做到夠好。”

    呐，你聽到啦，你的小小丫都說了，你得對我好。”

    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