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穿過樹林，灑下滿地的春暉。流水淙淙的溪澗旁邊是大堆大堆雪白的薔薇花，那花瓣在陽光下白得刺眼，遠遠地看上去就如同是初春時還未融化的積雪堆在翠綠的枝葉上。

    陽光漸漸地變冷，暮色悄然降臨，但這些薔薇花卻越發地刺眼了，暮色中它們散發著白光，那光芒好似是清冷的月光，真應和它的名字冷月薔薇。

    穿著銀色衣袍的男子從樹林裏走過，身後還跟著個小小的人影。他們一前一後，優雅從容。

    冷月薔薇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的臉龐，墨色的頭發，尖尖的耳朵，紫色的眼瞳，絕美的身姿，如果有人類闖入看見的話肯定以為闖入了仙境看到了漫步於叢林中的精靈，或是見到了神域的天神降臨。有誰會想到這開滿了美麗花朵的地方是駭人聽聞的無盡深淵，而那兩個絕美的身影是人們口中嗜殺殘忍的深淵刀魔。

    一條黑影從樹林上空跳落，單膝跪在銀袍男子跟前，高舉雙手，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封信函。在銀袍男子接過信函一擺手，那人立刻又消失了。

    蘭瑟拆開了信函快速地瀏覽了一遍，艾瑞米爾有些好奇地問：“誰給的信？”

    深淵之王低頭看著他一眼，戲謔地說：“放心，不是德林來告你狀的信就是了。”

    艾瑞米爾翻了個白眼，然後又問：“那你還是沒回答。”他掂起腳想看，可是還是夠不著。他施展魔法漂浮了起來，信件是用魔族的暗語寫的。身為學渣的艾瑞米爾同學隻看出了些零碎的字眼。他問：“上麵寫的是什麽啊！”

    然後他就聽見哥哥眼底嘴邊都是笑看著他，“你真的確定要知道嗎？”

    艾瑞米爾似是想到了什麽，然後立刻擺擺手。“不，不用了。你慢慢看就好了。”如果真是政要的信件，他可不想讓它成為他逼著學處理那些政務的開始。阿赫利爾和他差不多年紀的時候不就是好奇了一下蘭瑟的信，然後就被抓去當苦力了嗎？蘭瑟那時是這麽說的：“我早就想找人分擔下這些繁瑣的事情了，可惜夠資格做這些事情的人真不多，竟然這麽好奇，不如就從現在學起吧！反正遲早也是要學的。”

    蘭瑟看著他，似是很遺憾地歎了口氣：“那還真是可惜！”

    他收起信件，邁步往前走，月光下銀色的袍子綴滿了星輝。他身後的男孩思索了片刻，然後立刻小跑著跟上去。一大一小兩個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他們漸行漸遠，遠處高大的城堡越來越近，它在黑夜中慢慢地展現出了自己的莊嚴的輪廓。

    二十四個長身玉立，身穿清一色藍白齊膝窄袖短袍的魔族戰士排成兩列，站在小路的兩邊，他們站得筆直像是兩排白楊樹立在那裏。他們目光銳利，神情肅穆，氣息內斂，無一不是深淵魔族裏麵的絕頂高手。在看到他們的王出現時，齊刷刷地單膝跪下。

    蘭瑟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帶著艾瑞米爾從他們身邊走過，這二十四個戰士立刻站起身整齊地跟在了後麵。他們的動作整齊的分毫不差，踏出的步子就好像用尺子量過一般，行動間沒有絲毫的聲音。

    城堡的花園裏依舊是冷月薔薇的天下，它們在夜色中泛著月光般的清輝，神秘而美麗。風中傳來它們馥鬱的香氣，夾帶著風中的涼意更加沁人心脾。蘭瑟站在陽台上，雙手撐著雕花欄杆，他說：“我還是覺得柯碧琴湖畔的冷月薔薇最美麗。”

    卡洛斯慢慢地從室內走出來，他端著兩杯紅酒，一杯遞給了蘭瑟，他看著花園裏的冷月薔薇和遠處森林中花、天上的明月交相輝映。紫色的眸子閃爍著明亮的光，臉上露出幾絲懷念的情緒，“是啊！可是我已經好久沒去過那裏了。”

    他和蘭瑟並肩站著，似乎都想起了過往的事情。他們靜靜站了許久，卡洛斯說：“你真打算留艾瑞米爾在這裏嗎？”

    “不然呢？就算是現在把他押回去，他也不會乖乖聽話的。你我都不在雅林，還是讓我們的首相大人省點心神專心替我處理政務吧！另外，我會把阿瑞亞派去雷米涅那邊，那邊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卡洛斯說：“你要是不放心，還是趕回去吧！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蘭瑟搖搖頭，“在我看來，這件事情可比雷米涅那裏的重要。”

    卡洛斯不解地看著他，“那我就不明白了，那個東西真值得你如此費心嗎？”

    “你要是當年在戰場上，就不會這麽說了。卡洛斯，不要小看了人類啊！一萬年前就是最好的教訓。”

    “埃爾蒙德隻是特例，我也不覺得會再有一個埃爾蒙德出現。”卡洛斯說。

    蘭瑟嚴肅地說：“卡洛斯，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是可以稱之為偶然的。敗了就是敗了，一萬年我們的確敗給過人類……”

    “那是因為……”卡洛斯打斷他，接著他又被蘭瑟打斷。

    蘭瑟說：“沒有借口，找再多的借口也改變不了事情，就算有那件事情，如果不是我們低估了我們的對手，也不會逼得退回魔界。這沒什麽好爭辯的，難道你也和以前元老院的那些家夥一樣，覺得承認自己的失敗是件恥辱的事情？”

    卡洛斯扭過頭去不說話，其實那場戰爭發生的時候，蘭瑟都還是個小孩子，他那時候都還沒出世，隻是他所接受的教育令他無法接受人類曾經打敗過他們，最強的魔族。

    蘭瑟說：“或許失敗是恥辱，可是拒絕承認失敗那就是懦弱。”

    卡洛斯回過頭來，他問：“埃爾蒙德真的很強嗎？”

    他聽到自己的哥哥說，“他，是我第二個承認的對手。”

    卡洛斯知道蘭瑟的天賦有多恐怖，那些所謂的天才在他麵前都是不值得一提，弱小如同塵埃。他也知道蘭瑟有多高傲，就算是睿米拉族（冰雪魔族）的安德洛、瑞迪斯族（炎魔一族）的克魯巴圖、赫克留族（鬼族）的雷霆、托利亞族（血族）歐瑞爾文等實際上都沒被他當作對手來看待。

    這估計是蘭瑟給埃爾蒙德最大的讚美了。

    卡洛斯說：“你說，他是被你承認的第二個對手，那第一個是誰？”

    蘭瑟的目光忽然間如同破曉時分的星辰慢慢暗淡下去，他閉上眼睛，抬起手輕輕蓋在眼上。卡洛斯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相當愚蠢的問題，他說：“對不起。”

    蘭瑟放下手，他睜開眼睛說，“你沒必要和我道歉，你的悲傷不比我少。”

    卡洛斯又想起了那一年，飛舞的雪花混合著血一起降落，卡洛斯忽然說：“西澤爾恩沒死，他到底是怎麽化解我的毒的。他應該沒有這樣的能力才是。”

    這個轉移話題轉移得很生硬，他隻是想說點什麽來將自己和蘭瑟拉出那個悲慘的回憶。

    這似乎奏效了，蘭瑟表情恢複原樣，他說：“不是他，那就是那個女人了。”

    “那個女人，白靈。她有那麽高的醫術？”

    “事實不是擺在你的眼前了嗎？”

    “精靈族的確是個障礙。”卡洛斯說，他眼中帶著殺意。

    蘭瑟笑道：“伊特說那個女人是精靈族，事實上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她不是精靈，總不會是魔族吧！”

    “誰知道呢！”

    蘭瑟說，卡洛斯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臉，總覺得他有什麽事情沒告訴自己。

    “你們在聊什麽？”

    艾瑞米爾從後麵走來，站到了他兩個哥哥的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蘭瑟狡黠一笑，說：“卡洛斯正在說要把你送回去。”

    “哥，你……等等，艾瑞米爾你別打先，我……”

    “就打你了。”艾瑞米爾氣鼓鼓地說，邊說邊動手。

    卡洛斯閃過弟弟的攻擊，瞥了蘭瑟一眼，果然看見他臉上帶著惡作劇的笑容。對於蘭瑟正大光明的嫁禍，卡洛斯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艾瑞米爾舉起兩隻粉嫩的小手，指甲變成了鋒利的刀片，追著卡洛斯到處跑。一路乒乒乓乓碎了無數精美的家具。

    城堡裏的侍者侍女們看到齊齊低下頭去，又忍不住偷看。平時麵無表情如冰山一樣的卡洛斯殿下居然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不會被滅口吧！

    始作俑者倚靠著欄杆，笑著看著這一幕，恍惚間又回到了從前。

    ……

    ……

    ……

    西澤爾恩傷勢雖好的差不多，但是魔力尚未複原。所以打算在城主府住些時日，白靈雖然不喜歡凱瑟琳、歐菲利亞等，但是這個決定對西澤爾恩最好，所以她也不介意和她們大眼瞪小眼一段時間。反正難受的不會是她。

    這天閑著無事白靈就把西澤爾恩拉了出來逛街，他們從大門出來時，白靈又看到了在門外廣場上站著的少年。她有些奇怪，但還是什麽都沒問，她就拉著西澤爾恩走了。

    西澤爾恩和白靈這樣的組合，無論到哪裏都是焦點。他們也習慣了別人的目光。白靈對這裏的東西很感興趣，拉著他到處跑。西澤爾恩付錢給一位賣花的女孩，然後將花遞給白靈。白靈看著那個女孩羞紅的臉，打趣說：“西澤爾恩，你真的很受歡迎。”

    西澤爾恩笑著說：“這個我怎麽能及得上白靈小姐一半。”

    他們邊說笑邊走，就聽一聲：“妖女，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