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命道好，要是讓你遇到冷漠時的林立，你就知道為何林立被內門弟子稱呼為‘屠夫’了。”杜磊說到這，感覺有些心累，便揮了揮手說：“林立的事你別管太多，你也管不了。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林立看中的人。”

    “師叔看中我？”王昆很是懷疑杜磊的話，與林立相處這麽久，他可從來都沒發覺這一點。

    杜磊莫名地歎了口氣，說：“不管如何，林立沒有錯，錯的是他背負太多了。他能找到你，希望你可以幫幫他。”

    杜磊的話讓王昆感到莫名其妙，一名築基修士會需要練氣修士的幫助麽，答案是不會的。而且杜磊的話讓王昆覺得好像林立命不久矣，是在給自己找傳人似的。

    “杜磊，你的話太多了。”

    這時，林立的身影出現在光罩外，伸出手指一點把陣法點破。

    一看到林立出現，杜磊和王昆立刻感到十分尷尬，畢竟兩人剛才還在討論林立，沒想到林立一轉眼就出現了。

    “哈.....哈......”杜磊臉皮不由得自主地抽動幾下，然後指著王昆說：“呦，少年，我們算是認識了。不過剛才我喝醉酒說胡話，你可別相信啊。”

    “再見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喚我這個掌事，人生就是這樣忙碌才精彩。啊，失陪了。”

    說到離開，杜磊甚至都不敢去看林立一眼。

    王昆看著杜磊自己先跑了，不由得直翻了白眼。

    “走吧，回去。我有事要跟你說。”看著杜磊跑開，林立無聲地歎了口氣，這才對王昆說道。

    “啊.....是。師叔等等我。”

    王昆連忙抓起桌子上的鹵豬蹄，邊啃著邊追著林立而去。

    ......

    月光朦朧，王昆靜靜地跟在林立身後朝著觀書閣走去，他邊吃著豬蹄，便看著林立的背影陷入沉思。

    按照杜磊的說法，林立原本也是宗門內三名預備掌門弟子之一，因為當初在執法堂的事情引起公憤，所以才被取消預備掌門的資格，而後才被貶到觀書閣成為掌事。

    可是杜磊還是沒有說清楚林立的修為為何被封住，他記得林立修為被封是在他成為外門弟子不久後發生，隻是不是其中發生了什麽事。

    這些天林立的性格變得有些冷漠，但也不像是杜磊語氣中那種嗜殺成性的人。王昆很難相信，會看著樹上破蛹而出的蝴蝶微笑的林立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

    “......”這時，走在前頭的林立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王昆。

    王昆下意識地繼續行走，直到感覺眼前有個人影才停下腳步，抬起頭，正好看到麵無表情的林立。王昆心一震，下意識地說：“師叔，怎麽了？”

    “有些事既然肚子提前跟你講了，那我也就老實告訴你。”

    “是。”雖然杜磊的外號有些好笑，但是王昆還是仔細地豎起耳朵聽著林立接下來的話。

    “別這麽嚴肅。”林立擺了擺手，說：“我希望以後，即使你築基成功也不要入內門，而是留在觀書閣成為新的掌事。”

    “什麽？”王昆愣住了，沒想到林立要說的是這個。

    之前雖然早有傳聞自己被定為觀書閣下一任掌事，但那畢竟是傳聞，王昆並不相信。但是現在聽林立這話，好像傳聞並非是假的。

    “你仔細考慮考慮，不用急著回答。多餘的話我不能多說，我隻能告訴你，觀書閣對於泰炎門的而言，甚至比宗門本身還要重要......”

    “我答應你，師叔。”

    不等林立把話說完，王昆便立即大聲地回答這，甚至林立後麵的話他都沒有聽清楚。

    林立一愣，隨即好笑地問道：“你知道內門對於修士意味著什麽嗎？你不知道，所以你才回答得這麽幹脆。現在你的回答我當做沒聽見，你好好想清楚再......”

    “師叔，我想得很清楚。我願意。”王昆一臉堅定地看著林立，沒有一絲躲避。

    王昆的認真讓林立感受到了他的真誠，不過在林立看來，王昆還是不知道內門與外門的差別。他不想王昆答應得這麽快，然後等以後老了才後悔莫及。畢竟，人生隻有一次，雖然有許多選擇，但是每一個選擇影響的都是一生。

    “內門弟子，首先擁有每日三餐的不限製靈米，還定時供應靈獸食用......每月可領取中品靈石三枚.....哦，一枚中品靈石可兌換一千下品靈石.....隻要報備宗門後便可隨意外出......除了宗門，不管走到哪裏，比如你回家的話，當地的郡守也得前來見禮，不然可定他大不敬之罪......”

    “而在觀書閣呢，一切的資源按照掌事來定。最重要的一點，終身都不得離開泰炎門。”

    林立一口氣說了很多，內門的福利樣樣都讓王昆眼紅，而外門呢，雖然身份提高了，但是卻有一點讓王昆一時間很猶豫，那就是不能離開宗門。可是反過來想想，他在外麵的牽掛隻有恩師沈木然一人，除此之外在無親人，所以倒也無所謂。

    “你仔細考慮，想必到那時候也是多年以後的事情了。今天之所以先跟你提起，是因為想讓你心裏有個底。”林立根本不擔心以後的王昆是否會築基成功，在他看來，如果王昆築基失敗，大不了多費點勁罷了。這就是宗門的底氣。

    “別說了師叔。”王昆沉默著，猶豫了許久後，說：“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可是我想，至少等恩師百年以後。”

    林立點點頭，他知道王昆口中的恩師是誰，一個日暮西山的老人而已。反正王昆答應了，至少可了卻他一門心事。

    “書老，我......幫你找了個繼承人。隻是我不知道，這是對的還是錯的。”

    林立在心中歎了口氣，眼見王昆答應，他反而猶豫了起來。

    恍惚之中，他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他被掌門收為親傳弟子的第二天，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他再次遇到的那個老人。

    “宗門可毀，觀書閣的傳承不能斷......”臨終前老者手抓著林立的手臂，十分用力，手指幾乎按進林立的手臂裏。

    大雪地裏，雪白漫天飛舞，把整個世界遮成白色。年輕的林立抱著老者，身邊的寒冷卻比不上內心的冰冷。

    老者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喃喃著：“幾十年前，我找到了合適的繼承人。可惜，他的心不在這裏。不然的話，我也不用繼續苦苦強撐了。”

    林立心裏十分難受，他知道老者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難道要那個人回來繼承觀書閣不成。且不說兩人身份相差太大，那人也注定不會回來觀書閣。

    “其實你不用太難過，我能在最後的這段歲月裏遇見你，我很開心，真的。”

    “嗯......”感受到懷裏的老者慢慢變得冰冷，林立緊閉起雙眼，盡管用力地不讓眼淚流出來，但是他的臉上依舊涼涼的。

    “這是‘枯日經’，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功法，我現在把它交給你。”老人顫抖的手遞過來一塊玉簡，這塊玉簡平凡無奇，任誰也想不到裏麵藏的竟是泰炎門禁止修煉的功法。

    林立伸出手，在這一刻，他猶豫了。不是因為擔心修煉枯日經的後果，而是因為，他擔心，當他接過後，老者就會失去呼吸。

    “其實我還是不希望你修煉它，因為它啊，是在太詭異了。如果你真的要修煉，一定要切記，保持本心，不要讓功法控製了你。”

    “是。”

    “最後，真的抱歉了。死後還留給你這麽大難題。”

    “不，不，不是的。根本不麻煩，你也知道我林立可是外門傑出弟子，隻是找到書閣繼承人而已，對我而言十分輕鬆。所以......所以請你別走......”林立手抓著玉簡，痛哭流淚。

    “別傻了孩子，人生就像落葉，哪有不飄零的時候呢。而且，死亡對於我而言，何嚐不是解脫呢。”

    老人笑了，笑得很慈祥，宛如做了個好夢。

    最終，老人還是走了。林立抱著老人久久沒有動彈，直到一個身影降臨。

    “林立，可以了。讓師兄入土為安吧。”秦岩看著沒了聲息的老人，眼中全是抹不去的悲傷。

    “我知道了，師尊。”林立回答著，隻是身體並沒有動。

    “唉！”秦岩搖搖頭，轉身慢慢離開，且若無其事地喃喃著：“枯日經不知道被師兄藏哪裏了，希望可以隨師兄永遠離去吧。”

    聽到這話的林立身子猛地一震，久久沒有聲音。而後，兩人的身影隨即被大雪掩蓋住。

    ......

    “走吧。回去了。”林立重重地歎了口氣，神色有些疲憊。

    “是，師叔。”

    “明天我送你下山，你很久沒回去了吧。”

    “是的，師叔。”

    聽到自己可以回去，王昆心裏有些高興，是的，高興。

    一時間，心事重重的兩人都沉默著，靜靜地朝著觀書閣走去。

    天上，明月潔白，漫天繁星。

    想必，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

    第二天，一夜無眠的王昆一看到天明便趕緊起床，抓著昨晚早準備好的包裹綁在身後。

    他出了房門就看到同樣一夜沒有睡覺的林立，或許是因為修為被封，所以現在林立雙眼血色，看上去有些嚇人。

    “我都安排好了，不過一個月之內你必須回來。”林立看到王昆出來，手一翻扔過來一個玉簡。

    王昆手一伸接過自己的身份玉簡，點點頭沒有說話，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林立看著王昆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最終，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