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旭的突然出現，讓王昆放棄回去的打算。

    知道通天閣裏麵有宗門的底蘊後，王昆就特別想知道衛旭看到那些印記會是什麽表情。

    衛旭從小就已經入門，所以肯定比王昆還要熱愛宗門，所以他想知道，衛旭是會生氣還是無所謂。

    他特別想要知道。

    看著被人群擁簇走進正殿的衛旭，王昆連忙跟了上去。隻是衛旭自從出現後，便引起在場所有修士的注意，他們把衛旭緊緊包圍著，十分的熱情，王昆因為慢了一步卻是擠不進去人群。一眼望去，全是修士們的後腦勺，哪裏還有衛旭的身影。甚至連大門口這邊也都擠滿了人群，王昆隻能轉身從其他大門走進去。

    等他再次回到正殿之中，場麵再次恢複平靜，哪裏還有衛旭的身影。雖然看不到衛旭，但想必他已經上了二層，王昆隻要守在樓梯口附近等待著。

    像王昆這樣等待衛旭出現的修士並不少，他們要的跟王昆不同，他們是想要加入臨江王王府，希望從衛旭這條線吸引到金丹修士或者衛昌的注意，畢竟跟在衛旭身邊遇到的機會比留在通天閣死等要好得多。

    王昆就混在這群人之中，跟他們一起守在樓梯口這邊等待著。

    時間流逝，他們已經在此等候了一個時辰。而長久的等待隻會讓人煩躁，可是機會就在眼前，如果不能抓住不知還要等到什麽時候衛旭才會出現，所以每個人都按捺住心中的焦慮，急切地看著樓梯的方向。一聽到有動靜，所有人便動了起來，可一次兩次他們都沒有看到他們想要看到的身影。

    王昆同樣有些煩躁，自從來通天閣看到宗門底蘊和衛旭後，他就特別地煩躁。可隨著時間流逝，他倒反而心平氣和想通了些事情。

    他之所以會看到衛旭就開始憤怒，那是因為在他心中還把衛旭當成記憶中的那位師兄，看著他現在的忘本的模樣而生氣。可是反過來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宗門被滅，現在還有消息的弟子就隻有他和衛旭兩人，其實隻要還活著，宗門傳承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沒有斷絕。

    而衛旭錯了嗎？沒有，他隻不過是無法阻攔一切後選擇順理成章去接受現實。不管怎麽說，衛旭身上修煉的還是宗門功法，在以後的日子裏他肯定會將這功法傳承於後輩，而泰炎門又何嚐不是換種方式重新出現。

    隻要火種沒有熄滅，總有一天，未必不能燃燒起整片草原。泰炎門或許已經亡宗了，可是隻要他們這些弟子還在，宗門就不會斷絕。

    想通了之後，王昆不禁暗自發笑，他才明白剛才的他是多麽地小孩子氣。或許衛旭已經不在承認泰炎門弟子的身份，但這也是他的選擇。就像是王昆自己的選擇一樣，別人或許不認同但也不可能阻攔。

    王昆從人群裏走了出來，然後朝著大門走去。他已經想明白了，衛旭怎麽都與他無關，他隻要做好他自己該做的，那就可以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王昆深居簡出一直留在石屋裏，他隻有每隔幾天便到通天閣那裏探查下關於衛昌的消息。不過很失望的是，衛昌一直都在皇宮裏沒有外出，而在這個月裏他終於看到了鎮守在通天閣的那名金丹修士。

    那是位仿佛為劍而生的中年修士，當初隻是遠遠地看了眼，就讓王昆不由得心驚膽戰。那或許已經不是名修士了，而是把衝天而起的利劍，仿佛在他身邊一直圍繞著無數劍氣，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劍氣。

    而從別人的口中，王昆也終於知道了那中年修士的名字。天雁門掌門，於封。

    知道對方竟然是天雁門掌門後，王昆十分吃驚，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天雁門被那域外修士毀滅。可是既然於封出現在這裏，就說明了那條消息的虛假。天雁門或許已經亡宗，但應該是自發性地選擇宣布宗滅，不然的話於封為何會出現在澤都。

    這就讓王昆懷疑當初宛城一戰，甚至後來的宗門被毀是否跟這於封也有關係。那域外修士隻不過是一人罷了，即使戰力驚人打敗掌門秦岩和周一碭，但宗門呢，光憑他一人的力量是無法摧毀護山大陣的。

    而且看到於封的時候，王昆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宗門中峰的斷麵。光滑圓潤整齊，不正是像被利劍一劍斬落的樣子。這個發現讓王昆深深地意識到，泰炎門滅宗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

    而在這個時候，王昆也才忽然驚覺，原來他的敵人不僅僅是劉弦和衛昌，甚至還由天雁門修士。原本就宛如橫立在他麵前的兩座高山，現在他才發現在那高山後麵的是一片綿綿不絕的山脈，他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能完成報仇。而衛旭應該就是知道這點，所以才選擇接受現實，而不是整天活在虛幻之中。

    接下來的日子，王昆好像被打倒似的許多天都沒有外出。他現在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泥坑，明明眼前就已經危機重重，可是心中總有一股力量推動著他繼續前行，而不是讓他放棄離開。他明明目標就隻是衛昌，但是隨著對大江越是了解，他更明白要靠近衛昌更非易事。而且一旦對衛昌進行刺殺，到最後他要麵對的不僅是整個大江，還有四五名金丹修士的追殺。到那時候，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原本以為他早已看破生死，準備把性命留在澤都，可是當他明白他所要麵對的是什麽後，他害怕了。他隻能一次次拿起筆杆，把心中的恐懼不安全部化為紙上黑墨，可即使寫滿字畫的紙張堆滿了整間石屋，他依舊恐懼著。

    修行前隻是文弱書生一名的他，以為憑借著心中浩然之氣便可無所畏懼，可是即使他一身築基修為也難敵麵對絕望的恐慌。他害怕得甚至想要遠離澤都，不在去想宗門的事。可是他每當想起當天宛城發生的慘劇，倒在血泊之中的曹嫻靜和空無一人的宗門，還有林立和王盜的結局，他的心就不停地告訴他，他不能逃，絕對不能逃。

    或許會死，或許依舊十分恐懼，但是如果他逃了，那他這輩子也就完了。心若死，身還活著有什麽意義。

    石屋之中，王昆滿目血紅，嘴唇幹涸脫皮，桌子上的石墨早已耗盡，可他宛若不知繼續拿筆在紙張上書寫。他不知已經重複這個動作多長時間了，他隻知道，到了現在，那種畏懼死亡的恐慌已然將他全身淹沒，這已經無法靠書寫來舒展心中的情緒。

    “啊！”

    王昆忽然低聲地嚎叫著，手中毛筆的筆頭因為長時間書寫而斷裂，他憤怒地握斷手中的筆杆，用力拋飛。

    前進還是後退，兩個選擇一直在他腦海之中糾結，痛得他腦筋發脹幾乎裂開。他雙手抱住腦袋，整個人無力地摔倒在冰冷的地上來回滾動。腦袋雖然欲裂，可是心中得不到舒緩的氣更加害人。

    “我不能逃，絕對不能逃。不是已經想清楚了嗎？為何知道對手那般強大後會後悔，為何我開始害怕死亡了。”

    “師兄弟們為了宗門可以奉獻出自己的性命，那我王昆為何不可。偏偏......偏偏讓我恐慌害怕，為何......”

    聲聲淒厲的呼喊另聞著毛骨悚然，不忍直視。可已經走入死胡同的王昆隻能在原地打轉，不能離開。

    近乎半個月的糾結讓他十分虛弱，而一直以來維持他體力的靈力也出現了耗盡的跡象。隨著他道台暗淡無光，在他神海之中，一縷黑氣吸收了這麽多天來的心結開始成長。

    當這些黑氣蔓延到整個神海之後，瘋狂地翻湧起來，夾帶著一股勢必要將神海屏障打破的力量湧出。

    這個瞬間，王昆的腦袋更加刺痛，幾乎快要爆炸開來。

    “心魔？”王昆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他沒想到這種時候心魔竟然再次出現，而且看這次的氣勢比之前來的還要洶湧。

    而且這些黑氣一旦突破他的神海，便會立即占據他的大腦泯滅他的靈性，從未他將從未心魔的傀儡用無輪回的機會。

    “不過，也好......被關在狹隘的地方看著心魔控製身體為所欲為不是更好，因為我知道更多，所以恐懼。而心魔不會，說不定心魔還會控製著我直接衝入皇宮，去完成我沒有勇氣完成的事。”

    一想到這個，王昆緊抱住腦袋的慢慢鬆開，他已經徹底敞開心懷不在抵抗。他笑了，如釋負重地笑了，笑得很開心。

    自從宛城那天過後，他給他自己背負上了整個宗門，他的心早就疲憊不堪。在他看來，他的性命從那天起就不再是他自己的。

    他不是什麽天驕，也非心理承受能力堅強的強人，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比修士多讀幾本書的尋常人，一個比讀書人多幾分力量的修士罷了。除此之外，他就是千千萬萬大眾之中的一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修士。

    “來吧！”

    王昆躺在地上，緩緩地閉上雙眼。相對於其他人來講，他這短暫的一生應該算是很精彩了，他該知足了。

    隨著王昆放棄抵抗，蓄勢待發的黑氣一下子朝著神海撞去，每一次撞擊便可讓神海震動。震動的不僅是神海，還有王昆的身體。每次震動過後，王昆便不禁感覺氣血翻湧，口口鮮血從喉嚨中溢出。

    隨著震動的頻率越高，神海終於承受不住幾乎碎裂。而就在這個時候，儲物袋中觀書閣泛起一層光芒，在王昆的神海之中忽然出現一道金光，這道金光一出現便宛如一輪驕陽散發著無盡的光輝，這些光輝所到之處，黑氣蒸發後退，沒一會兒功夫，神海之中的黑氣全被消滅，隻剩下那輪驕陽與神海融合為一體。

    而這個時候，王昆睜開雙眼，眼中有感激也有震驚。

    “這是你最後的幫助嗎？師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