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口中滿是遺憾，但戴憫心裏已經默認了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無鋒重劍是甘霓自己選擇的，既然是她的選擇，就一定是最適合她。而且蘊劍池每把劍器都有自己的驕傲，一旦選中劍器後，是再也無法得到其他劍器的認可，所以即使戴憫有心違反門規讓甘霓重新選擇一次，也沒有辦法。

    接過無鋒重劍，甘霓連忙緊緊抱著，一副害怕戴憫搶奪的樣子。“我才不會後悔呢。剛才就它唱歌最大聲，所以我才特意選擇它的。”

    是嗎？”戴憫並沒在意，在他看來甘霓之所以會選擇這把重劍，是因為甘大家留下的柄金錘，從某種角度來看，兩者有些相像。至少在蘊劍池裏所有劍器中，也隻有重劍的體積能達到金錘的一半。

    前輩，既然你要留下靈器給小妹，可為何偏偏鑄造成金錘模樣。唉，真是的。”戴憫不禁感覺有些頭疼，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日後甘霓的模樣。

    好了，哥，我們快走吧。你不是還得去劍峰拿靈器嗎？”

    得到無鋒重劍後，甘霓顯得十分開心，吃力地抱著重劍率先朝著洞外走去。戴憫一聽這話，也才想起來現在是什麽時候，連忙跟了上去。

    隻是因為陌刀重鑄，原本急切的心也變得不是那麽著急。而且劍峰對於他而言，卻很熟悉，根本不用擔心會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劍器。

    小妹，待會回去後你先跟同門長輩在一起，等到我從劍峰返回後再請宗門安排你入宗。”

    哦，我知道了。”甘霓完全沉浸在懷裏的無鋒重劍上，無心地隨口答應著。

    離開蘊劍池後，戴憫抱著甘霓很快回到山頂位置。這個時候，所有參加尋劍大會的金丹修士已經全部進入劍峰玄境，就連最後麵進入的劍宗弟子也不見了。少了這些修士後，再加上被呂隨趙千鈞戰鬥所吸引過去的修士們，讓原本人滿為患的廣場顯得有些空曠。

    這些修士各個都仰頭看著天空那座劍峰，此時已經有修士靠近劍峰，想必這次尋劍大會出現的第一把靈器也就要出現。

    恩，回來了。”坐在太師椅上吃著瓜果的戴且回頭看眼戴憫二人，當他看到甘霓懷中抱著的無鋒重劍後，溫和的臉上莫不察覺地微微一滯，隻是很快就恢複過來，並沒有被他人所發覺。

    是的，師叔。”戴憫點點頭，口中稱呼戴且卻是師叔，讓戴且頓時露出受傷的表情來。而這，戴憫完全無視掉，對著甘霓交代說：“這位笑眯眯的老頭是哥的二叔，也是甘大家的好友。所以小妹你不用害怕，在師叔旁邊等我回來。”

    甘霓原本還有些擔心，不過聽到戴憫說戴且是自己爺爺的好友，再次看向戴且的目光變得有些依賴，然後重重地點著腦袋說：“哥你小心點，還有王昆，你們可不要出事。”

    戴憫笑了笑，默默甘霓的小腦袋瓜，然後騰空而起，朝著劍峰玄境而去。

    來，吃東西吧。小憫不會這麽快回來的，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吧。”戴且將盤子上的堅果抓了一把，然後塞入甘霓的手中。

    這個舉動，頓時讓甘霓感覺戴且十分親切，開心地點著腦袋將無鋒重劍放在地上，然後席地而坐快樂地吃起堅果來。

    這就乖了。”戴且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頭看著旁邊的劍尊，嘴唇微動，傳音道：“你看到沒有，小憫的陌刀恢複了。”

    可是劍尊並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站起來，身影變得虛影，消失不見。可還是留下一句傳音：這次尋劍大會就交給你了，至於戴憫，你不用理會。

    劍尊的離開無聲無息，根本沒有被他人所察覺。戴且重重地看著空蕩蕩的那張太師椅，臉上的笑容不變，雙眼裏卻變得有些複雜。

    當整個廣場爆發出歡呼的時候，最後進入劍峰的戴憫卻是聽不見了，此時他出現在一處小溪旁邊，而在小溪邊上，則是一座滿是灰塵的竹屋。一切都還是當年離開的模樣，看著築基前居住的家，戴憫不禁陷入了回憶之中。

    是的，從戴憫懂事開始，他就已經生活在劍峰玄境裏。他當然知道他有親人，可是每次他的父親來無影去無蹤，而且每隔好長一段時間才會出現一次。也隻有那一臉溫和笑容的二叔，進來來到教導他語言和生存。

    當他引氣後，他的父親和二叔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提著陌刀來到戴憫前麵的蘇影。可想而知，當時被恐懼害怕所占據的他，自然將父親和二叔的感情寄托在蘇影身上。

    而蘇影也的確對戴憫很好，每天指導他練劍後，還會給他將故事，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僅僅隻有他，他父親，他二叔和蘇影四人。也才知道，外麵的世界還有許多會動的動物。

    引氣之後，在蘇影的指導下，他的境界進展得並不順利，反而有些緩慢。從引氣到築基他整整用了十年的時間，期間，他的父親和二叔出現過一次，隻是當時得知他的修為後，那雙失望的眼睛直到現在戴憫還記得。當時的戴憫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即使有二叔和蘇影的勸導，可是戴憫還是無法從那失望的眼神中走出來。

    就這樣，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戴憫再次陷入黑暗。蘇影對他很好是沒錯，可是很多時候，血脈這種東西根本無法替代。

    最後築基成功，戴憫背著陌刀離開劍峰玄境，回到七天劍宗。對於七天劍宗的記憶，戴憫已經完全沒有。七天劍宗對於他而言，就是一個陌生的新玄境。

    雖然這裏有不能看到的父親，有很忙綠的二叔，還有開始閉關的蘇影，已經讓戴憫年幼時期的願望實現了，可即使他們都已經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戴憫還是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而不合群的結果就是被人排斥，被人孤立。大部分築基弟子都看不慣這新入門的弟子，不僅不懂得人情世故，而且總是擺出一副孤傲無比的模樣，讓人見了就覺得心煩。於是的，每個角落裏都會生長的欺淩也隨之出現。

    而戴憫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從小所受的教育都告訴他，遇到心裏不平的時候，唯一的就是拔劍。

    殺人對於修士而言是件平常的事，可被殺者也要看對象。在同門當中，平日的摩擦爭奪是允許的，可一旦殺人，那就等於是觸犯了宗門的底線。自然而然的，戴憫的名字第一次響徹整個宗門，可伴隨名聲崛起的同時，他則是被關入地牢中。

    在常年不見陽光的地牢裏，戴憫隻能繼續在黑暗中苦苦掙紮，不是毀滅就是瘋狂。而戴憫並沒有，而是走出了第三條路。壓抑住心裏的黑暗化為滔天劍意，從而凝結金丹破牢而出。

    再次出現的戴憫很快喚醒了眾人之前的記憶，對於斬殺同門的戴憫，整個七天劍宗都帶著有色的眼鏡看待他。可是戴憫已經習慣了，但有時候麻煩總會自己找上門來，想怎麽躲避也躲不開。

    金丹修士已經是內門弟子，擁有較多的自由和可調動資源。在全部內門弟子的默契聯合下，足以讓同樣為內門弟子的戴憫寸步難行。對此，戴憫唯有再次拔劍。

    可是金丹期不同，築基期的時候還可以憑借未覺醒的劍意橫掃同境修士，在金丹境中即使有劍意也隻能增強力量越階挑戰罷了。剛凝結金丹的戴憫依靠劍意或許可以戰勝金丹中期修士，打敗小部分老牌金丹後期劍修。但在金丹大圓滿修士麵前，戴憫他就仿佛是拿著樹枝的孩童，根本不是金丹大圓滿修士的對手。

    也是那個時候，命懸一線的戴憫才終於知道，在沒有絕對力量的時候，一直以來秉承著的信念是不可行的。

    在戴且出手後，戴憫雖然活了過來。可也第一次萌生了想要離開這片讓他感到無法呼吸的天空，去外麵看看真實的世界。

    這一走，就是兩三年。

    在這段時間裏，戴憫看到過廟宇中慈悲為懷的神祇，看到過數十萬軍隊相互廝殺的場麵，看到過人生的悲歡離合。雖然隻是算算兩三年時間，可是已經讓戴憫學會了很多。

    他開始慢慢地將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雖然信念從未改變過，可是他已經換上了慈悲來偽裝自己。最後，隨著劍意的不斷蛻變，他再次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而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收到戴且信件要去找甘大家的時候，他遇到了王昆。

    初識的王昆隻是築基修士，身上也沒有任何出彩點，如果不是劍意的忽然萌動，他甚至連看都不會看對方一眼。但最後在他有心的結識下，然後共同經曆了一些生死，到最後他竟然和王昆結拜為兄弟，也徹底打開了他的心扉。

    哈哈，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竹屋在，想必裏麵居住的是大能。你我兄弟幾人這次可是要發達了。”

    還是師兄眼尖。恩，不對，這裏怎麽有七天劍宗修士在？”

    不會裏麵的東西讓他拿走了吧。”

    管他的，趙師兄可是有說過，看到七天劍宗，錢家莊和玄一宗的弟子殺無赦。”

    就在戴憫準備將竹屋燒毀，徹底與過去告別的時候，四五名身材魁梧的望古宗弟子越過小溪走了過來。

    戴憫微微睜開雙眼，眼睛裏卻分別是一黑一白，根本分不清楚眼球在哪裏。

    戴憫此時的異樣讓幾人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停下來腳步。可當他們感受到戴憫也不過才是金丹初期的時候，各個信心大起，獰笑之中握著拳頭疾馳而來。

    死吧！劍修！”

    戴憫一黑一白的眼睛十分詭異，黑色的眼睛裏仿佛一個黑洞，將周圍的一切都要吸納進去似的。而那白色的眼睛，卻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宛如午後慵懶的陽光，倦意滿滿。而就是這兩種奇怪的不同，都出現在戴憫的雙眼裏。

    戴憫麵無表情，手緩緩朝著背後的劍柄握去，然後揮劍，落下，動作幹脆利落。

    最後，鮮血噴散滿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