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隨臉色變得凝重，眼中的睡意散去，隨著靈光湧現，呂隨的一根手指點在王昆的胸前。

    這一指，其中的靈力瞬間將王昆身上的道袍攪碎，然後指尖上浮現出一縷黑色的靈光，化為條條紋路印在王昆的胸前。王昆的身軀猛地劇烈顫抖起來，隨著黑色紋路浮現在胸前，緩緩形成一個玄妙的陣法。

    撕心裂肺的疼痛從那個黑色紋路中傳來，仿佛有無數劍刃正在一刀刀劃開血肉，然後將筋挑起再打個結。冷汗一下子布滿了王昆的額頭，他咬緊牙關，喉嚨裏無意識地發出聲聲沉悶的叫喊。

    看著黑色紋路形成陣法，呂隨又是伸出一指點在黑色陣法的中樞位置上，將陣法啟動。

    聚靈禁製開！”

    一縷縷天地靈氣瘋狂地朝著閉關室裏湧來，化為一條條實質綢帶拚命地鑽入黑色陣法中。原本還在承受著劇痛的王昆忽然感覺胸前變得冰涼一片，很是舒爽，隨著冰涼遊走整個胸膛，疼痛已經不在。

    可是王昆還來不及感受這股舒爽，緊接著又是一股極致的寒冷湧出，瞬間讓王昆全身僵硬冰冷。體內的熱量一點點地散去，寒冷也將他的血肉凍結，甚至連丹海也受到影響，連靈力也變得不通暢。

    丹海裏的金丹一遇到這股冷意，頓時自主運轉起來，強而有力地抵抗寒冷的侵襲。但是王昆知道這股寒冰是呂隨所施展，於是拚命壓製住金丹，讓寒冷也將整個丹海凍結住。他這是相信呂隨，將自己的生命交到呂隨手中。

    隨著金丹被凍結，王昆身上的生機也到了即將熄滅的地步，此時在他身上已經被鋪滿了冰霜，冰霜還在不停地生長著，不用多久將會把他徹底凍結成冰塊。

    呂隨的手指並沒有收回來，而是散去靈力任由冰霜將手掌覆蓋住，他在等待，等待王昆隻剩下最後一點生機。

    這很難把握，如果出手快，這一切將成為白費，讓王昆無法在生死間感應到靈海的存在。可如果慢一絲的話，王昆將徹底被這些靈氣所淹沒，生機斷絕。所以呂隨不得不慎重，也十分小心翼翼著。

    感受著屬於王昆的生機正在不斷地潰散，從原本三丈高的生命之火消散到隻剩下一根手指大小。此時冰霜內的王昆白發蒼蒼的，臉上全是皺紋，一股死氣從他體內散開。當這股死氣碰觸到呂隨抵在王昆胸前的那根手指時，沒有靈力支撐的手指瞬間被消融，露出其中的白骨來。可即使如此，呂隨宛若不知，依舊沒有出手。

    生命之火繼續飄散，直到最後隻剩下米粒大小的時候，王昆整個人已經像是枯木一樣，身體裏的生機完全消散，已然成為了腐朽。而呂隨那根手指也被死氣不停地侵蝕，整個手掌已經看不到任何血肉，隻剩下白森森的手骨。

    就是這個時候，呂隨眼中迸發出一道精光，靈力從丹海中湧出，瞬間將手掌上的死氣驅除，無數血肉飛快地生長，手骨再次被血肉所覆蓋，已經完好如初。

    靈！”

    呂隨忽然驚喝一聲，這聲音宛如天鍾敲響，化為一股玄妙的力量落到王昆那僅剩米粒大小的生命之火上。而原本還不斷消散的生命之火也因為這聲音而暫停，一直保持著最後一縷沒有熄滅。

    呼！”

    看到一切都很順利，這讓呂隨不禁鬆了口氣。如果王昆因此斷絕生機隕落，那呂隨不僅良心上過不去，甚至該怎樣麵對窮老他也不知道。窮老對王昆的安排在宗門高層並不是什麽秘事，呂隨他也跟窮老一樣，希望王昆可以走出前人所沒有走過的路。

    師弟，孤能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隻能全靠你自己。”

    呂隨把抵在王昆胸前的手指伸了回來，然後手臂虛空一空，一道陣法閃現，大矛從中伸展出來握在手中。他的另一隻手在大矛上抹過，幾個維持王昆生機的陣法展開，以保證王昆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做完這些後，呂隨臉上再次浮現起倦意，將大矛插到地上，然後背靠著大矛很快鼾聲響起，已經進入了夢中。

    死亡是什麽感覺？

    即使之前有幾次在危急關頭跟死亡擦肩而過，可畢竟最終還是活了下來。可是在這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裏，王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從青年時期到暮年即將死亡的經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肌肉鬆弛，牙齒脫落，甚至連心也變得不再有力。隻有思維依舊，清晰地感受到身體裏每一處的變化。

    這種感覺，讓人不寒而顫，也讓王昆明白青春是多麽地可貴，為何那麽人為了永生而努力著。死亡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這變老的感覺，讓你看到自己是如何一點點衰老知道死亡。

    當生命之火隻剩下一點的時候，王昆的心裏已經變得漠然，他甚至忘記他之所以會發生這些，是因為呂隨出手幫助的緣故。他的心在這短暫而又十分漫長的時間裏，也隨著生命之火變得微弱，他也忘記了他的目的。隻能眼睜睜地被這衰老的過程所感染，心也變得不再歡動。

    好像隻是過了一息，又好像已經過了無數歲月，在漆黑中遊蕩的王昆思維變得平和，就像他一直都應該留在這裏，忘記了外麵的一切。如果可以看到他的表情的話，此時他臉上肯定是一片茫然，無畏。

    他那充滿冰霜的丹海中，金丹早已沒有運轉，表麵也黯淡無光，隨著他的生命之火變得快要破碎。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點金光從金丹中不屈地閃爍著，同時在王昆胸前位置也有一股波動正在回應。

    這點金光在這片漆黑的空間裏化為一輪拳頭大小的驕陽，無盡地散發著熱量，也吸引住了茫然的王昆。

    那是？”

    王昆抬起頭看著驕陽，其中仿佛有一個影子在其中若隱若現。一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王昆的心一下子變得清醒，他也完全記起了自己的目的。

    那是觀書閣。”隨著王昆不斷地靠近那輪驕陽，裏麵的影子也越發地清晰，不正是熟悉的觀書閣麽。

    這麽說來，那裏就是靈海！”

    王昆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視線中隻剩下那輪驕陽在不斷地擴大，而觀書閣的影子也越發地清晰。甚至的，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隻是對方很快發現到自己，然後閃入觀書閣中徹底不見。

    那是”

    心裏有了猜測的王昆一頭撞進這輪驕陽中，周圍的漆黑瞬間不在，此時他已經站在熟悉的觀書閣外的那顆大樹下。

    感受著熟悉的環境，王昆頓時滿眶熱淚，他走到大樹麵前，顫抖地伸出手撫摸著粗糙的樹皮，心裏不禁回想起了當初在泰炎門的歲月。好像回憶裏的一切才剛過去不久，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觀書閣外正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

    師叔”

    王昆下意識地叫喚了句，可是，熟悉的環境還在，其中的人卻永遠不在了。

    王昆深深地吸口氣，擦掉眼眶中的淚水，然後朝著觀書閣走去。當他站在觀書閣大門的時候，悲傷已經再次埋在心裏，他已經一臉的平靜。

    伸手推開大門，一股熟悉的書香味迎麵撲來，讓王昆陶醉在其中。他看著大堂整齊排列著的書櫃，這裏的一切都記在他的靈魂中。

    王昆緩緩地走在書櫃中，書櫃依舊一塵不染，好像有人剛打掃過似的，十分幹淨。很快的，穿過重重書櫃的王昆來到大堂後麵，看著那兩張桌子，王昆不禁再次回憶起當初的時候。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的擺設還是當時離開泰炎門時候的模樣，連墨硯裏的墨水還沒有完全幹涸。他下意識地抓起一隻筆，筆尖在硯台裏一沾，然後飛快寫下‘泰炎門’三個大字。再次抬起頭看著對麵那張桌子，好像一名披頭散發的修士正拿著空白玉簡貼在額頭上閉眼紋刻。

    呼”王昆長長地吐出口氣，然後將毛筆放下閉上雙眼。等到幾息後，再睜開雙眼的王昆忽然說道：“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吧。”

    空無一人的觀書閣還是靜悄悄的，隻有王昆這句話在其中回蕩著。

    看到沒有人出現，王昆頓時笑了笑，繼續說：“別躲了，剛才我已經看到你了。觀書閣閣靈。”

    一道亮光緩緩浮現在林立的位置上，等到光芒散去後，卻是一名身穿泰炎門道袍的孩童。隻是這孩童正咬牙切齒地看著王昆，好像與王昆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熟悉的道袍讓王昆眼中閃過絲追憶，很快他就清醒過來，然後笑道：“第一次見麵，我叫王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關照什麽？你以為你看到我，觀書閣就是真正被你煉化了嗎？天真！”閣靈嘴角一瞥，整個人靠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裏也全是譏諷。

    對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觀書閣我還沒有真正煉化。不過既然我們已經見麵了，那你也該告訴我真正煉化觀書閣的方法吧。”

    閣靈聽完王昆這話後，忽然憤怒地拍了下桌麵，大聲質問道：“誰叫你在還沒有丹化境之前就擅自找靈海的，你可知道，萬一出現半點差錯，你我全部都要死。”

    不會吧，如果有問題的話，閣靈你大可帶著觀書閣躲起來。”對此王昆並不以為意，無所謂地回答道。

    怎麽躲？這裏又不是武榮，我一旦離開靈海，立即就會被世界意誌所感知，也不過是晚你一步而已。”閣靈十分激動，又是狠狠拍了下桌案。

    什麽意思？”

    王昆認真地看著閣靈，心裏開始思考著閣靈這話的意思。還有，他不禁回想起當初在通過那條漆黑隧道來到這個世界的途中，觀書閣曾經出手過將那個蒼老女聲打退。這其中，是否又說明著什麽？

    或許觀書閣本身並不隻是泰炎門存放功法的地方，還有其他王昆所不知道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