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之顏府一覽

字數:5431   加入書籤

A+A-




    顏枳的府邸並不很大,但裝橫華麗。

    近前,便是朱紅漆的大門,門上方懸掛著字體龍飛鳳舞的潑墨匾額,青石堆砌的圍牆上有栩栩如生的雕畫,紅瓦牆頭砌成美麗的波浪狀,顯得氣派而雅致。進裏麵去,便是裝飾用的小門,兩側蜿蜒伸出長瘦的抄手遊廊。

    “品味不錯嘛。”竹鳶隨著顏枳、玉昇到了顏府,四處觀望著,很是好奇。

    “那是,”玉昇湊到竹鳶跟前一臉得意,似乎已經忘了這丫頭還狠狠踩了他一腳,“要不是住在城內更方便一些,我們二爺早就搬去了城郊的山莊居住,那裏可是更大更氣派呢,堪比王摩詰的輞川別業。”

    “王摩詰大人的居所沿溪而築,綿延不絕,怎可和他相比。”顏枳說道。

    “哼,你知道王維是誰嗎你就亂說。”竹鳶衝玉昇一挑眉,“你會背他的‘相思’嗎?”

    “我說的王摩詰你提王維幹什麽?”玉昇皺皺眉,一臉疑惑。

    竹鳶差點“噗”的一聲笑出來,這傻小子,連王維字摩詰都不知道,虧他好意思說。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顏枳笑意盈盈的低頭望向折鳶,“是這個嗎?”

    “原來你也識字啊。”竹鳶不屑地嘁聲,一副好像自己學識淵博的樣子。

    “這是我四五歲的時候學的詩,都快記不清了。”顏大美人搖搖頭暗自神傷,“你知道下一句是什麽嗎?”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竹鳶想也不想,得意的脫口而出,能裝十三的時候當然要多裝十三為妙啊,畢竟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小丫鬟,必須多多顯露自己的不凡之處,好讓人家多尊敬她一些。

    哼哼,以後和顏府的人搞好了關係,說不準還能瞅著機會逃跑呢。

    美人垂下了黑羽般的睫毛,在不太烈的陽光下居然能在他白玉似的麵頰上投下片片陰影,“原來小娘子對我的心思是如此這般啊。”

    “我必不會辜負娘子的。”

    竹鳶臉上寫滿了不解,“嗯?”

    她著實的愣了一秒。

    “恭喜你,被耍了。”玉昇同情的想拍折鳶的肩膀,卻被她一閃躲過。

    願君?君?

    嗬。

    “顏枳!你敢玩我?!”

    竹鳶瞅準機會就想往顏枳臉上再掃一腳,這人,簡直是人麵狗心。

    哦不對,狗麵狗心!

    話語間,已經到了顏枳的住所。

    居室後麵有成片的修竹,簇簇而立,腰肢清瘦,枝杈低垂,宛如佳人掩麵,羞而不語。小院正中栽種著兩顆筆直而挺拔的西府海棠,四月的季節,已經花開滿枝朵朵嫣紅。正中有房屋有東西偏房,圍著主居相對而建。

    “那屬下告退。”玉昇鞠了個禮,見顏枳點點頭,便幾下閃沒了身影。

    “不必拘禮,你可以進去熟悉一下我的住所,”顏枳美眸含笑,清朗和善,“你的事情和重製的身份我要先吩咐下去,就不陪你了。”

    話罷,他玉帶輕動,轉身離去了。

    “你就……”竹鳶想叫住他。

    “你就這麽放心我?”

    末了一句,聲音輕的已經聽不真切,似是疑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她驚訝於顏枳對她似乎毫無戒備之心。

    聽玉昇的話中,顏枳給她的待遇似乎很是不錯,又是給身份又是擇地方給她住,看起來竟像是在幫她一樣。

    可她與顏枳明明素不相識,又欠了他一大筆錢,為何,為何……

    為何對她這麽好呢。

    因為那朦朧淡然,若隱若現,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嘴邊的微笑嗎,因為那冷冷清清,如夢幻月的朗朗氣質嗎。

    雖然顏枳的有些話聽著讓人難受,但他似乎是一個心腸很好的人……

    白竹鳶撇了撇嘴,心中卻隱隱有些欣喜。

    管他呢,反正本王女有地方住啦。

    她抬抬頭,卻發現匾額上有三個字——蕪珩居。

    喔,怪不得玉昇那廝氣的跳腳,原來她住在顏枳的旁邊!天,這若是被洛陽城中的小姑娘知道了,會不會一並往她身上吐唾沫啊。

    看胭脂那娘不唧唧的皮相,肯定很受無知的小姑娘歡迎!

    不大屋子,簡單的構造。

    床榻和硯台文書分居兩側,正中是工藝精美的梨花木桌椅,背後一副水墨古跡,床榻邊也有一卷橫掛的書法大卷,門頭吊著題了字的木板風鈴,很是暈染出幾分文人氣質。

    書桌上隔著一盆未開的花,至於是什麽花,她不大認得出,隻是未經修建,邊有分芽,想必是從顏枳從山野中掘來的培植在花盆裏。墨台邊是微啟的木質花窗,窗柩雕著美麗的花紋,窗下有鋪了細軟墊子的長榻,以及矮桌,上麵隨意的放著茶盞一類。

    再回頭,便是偌大的黑木架子,木質的文理還清晰可見,折鳶湊近瞅了瞅,像是《楚辭》《樂府詩集》等充滿了抑揚頓挫的書,又或者是《唐才子傳》《獨異誌》等在她眼裏等同鬼畫符的書。

    顏枳還有一個妝台。

    銅鏡擦得一塵不染,篦子梳子放的整整齊齊,發口脂收入管中擺好,還有些束發玉帶玉冠,上麵擺著一溜顏色的石粉。

    雖然顏枳臉上並沒有什麽脂粉香氣,唇上也無紅油,但是——

    娘炮。

    盯了半天,竹鳶鄙夷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她對塗塗抹抹不感興趣,卻很是喜歡顏枳一屋子的小玩意。

    要說瓷瓶,玉盞一類富庶公子家常有的東西,顏枳也大把的有,這不足為奇,那尊黑金遊魚瓷瓶對於見慣了富貴的折鳶沒什麽吸引力,但他有許多遠道而來的新羅人,高麗人販賣的器物。

    像那隻波斯銀器,一隻也許自薩珊王朝流傳下來的料缽,桌上的八棱胡伎金杯,各式各樣諸如此類。

    想來,顏枳也不是那種隻知立射飛禽,臥榻豪飲,醉撫美人眉的無趣紈絝子弟。

    竹鳶微微揚起嘴唇,捏了捏一隻三彩小人,推開了窗戶透透氣。

    鳥鳴聲聲,本就醉人的窗外景色更顯幽雅,微風輕輕,撲在她小小的臉蛋上,酥酥麻麻的,讓她忍不住想打個噴嚏。

    這地方,比起她曾經的朝月宮雖然差了幾個檔次,但還是不錯的。

    她慢慢掩上了門,正欲去顏府的正廳,卻被一個冷厲的聲音叫住。

    “站住。”

    竹鳶認出那是個女子的聲音,莫不是因為自己進了顏枳房間被記上了?

    是哦,顏枳隻說讓自己隨便看看,但並沒有說自己能否進入他的臥房。

    直了直腰,折鳶麵不改色的望向她,這時候,氣勢不能輸!

    唔,這個這個女子……

    她梳著男子式的高髻,橫插一隻玉簪,穿著剪裁合身的交領上衣,掛紅纓結,係白玉帶,活脫脫一個女扮男裝。

    但即使如此,也掩不住她一攏涵煙眉,一彎丹鳳眼的灼灼美麗。

    “不知姑娘有何見教?”

    女扮男裝是嗎,剛好她竹鳶也是個打得了拳舞得了槍的人。

    “顏二爺吩咐連翹帶姑娘去見他。”女子開了口。

    “連翹?”白竹鳶有些疑惑,“她在哪?”

    “就在你身側。”自稱是連翹的女子回答。

    竹鳶冷笑,“你耍我嗎,你幹脆說是你不就完了。”

    “不,”連翹正色看她,“連翹是連翹,我是我。”

    “什……什麽,”竹鳶圓瞪著大眼,“那你到底是誰?”

    “此刻是連翹。”

    她向周圍望了一圈,有些毛骨悚然,“此刻……那你剛才是什麽?”

    連翹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你還不明白嗎,此刻站在你旁邊的人是連翹,而非我。”

    這是什麽操作?

    竹鳶驚得言語不能,半天才囁嚅一句,“那你到底是人是鬼?”

    ------題外話------

    連翹不是鬼啊,是一種植物偷笑

    喜歡就收藏吧

    筆芯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