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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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個人, 是人就有所懼怕,承認這一點也沒有什麽丟臉的。”
樂遠岑無奈地承認了, 其實她並非害怕付出情深, 而是怕天意弄人,情深清淺還能由人,天意卻是半點不由人。
“不過怕也沒有用,某一天該來的時候它就會來, 某一天該走的時候它就會走, 花開花落皆是如此。好在我與你不同,我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後悔。”
黃藥師收斂了笑意, 有關馮蘅的死, 有關遷怒幾位徒弟,他確實是後悔的,十多年來一直在後悔舊日不能重來。所以, 他才不喜歡與樂遠岑長期相處,這人從不是表麵上的那般溫和可親, 恰恰相反, 她總能踩到他的痛腳。
“那我就先道一句祝你好運了。”黃藥師說著向前走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轉而問起了傻姑的事情, “牛家村的那個客店裏沒有留下什麽線索嗎?”
“從表麵上看沒有什麽線索,我也沒有深入調查,先把人給你帶過來安置好。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事情, 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 這才是最重要的。”
樂遠岑尚未去牛家村多加打探, 曲靈風是黃藥師的徒弟,於情於理也是黃藥師盡力去尋找背後隱情才對,除非出現了什麽讓她感興趣的事物,否則她也不會越俎代庖多管閑事。
“我覺得隻有兩種可能,要不就是小姑娘被人拐到牛家村,要不就是曲靈風出事了,你也能去找第三種可能。話說回來,這些年沒有人來島上做客,你也是寸步不離桃花島嗎?不覺得膩嗎?”
當年,黃藥師用計獲得了《九陰真經》的下半部,他發過誓會以自己的本事自創出上半部的武功,否則絕不離開桃花島半步。至於關著周伯通取得他手中的經書,不過是為了將一卷完整的經書燒於馮蘅,也是了斷心中一樁心願。
“我不是你,四海為家。桃花島沒有什麽不好。”
黃藥師卻是知道傻姑的到來必然要打破他的誓言,曲靈風被他打斷了腳筋一定是出事了,他必須出島去尋一個真相,可是他要怎麽將那一段過往說出來?如果他決定出島,島上的周伯通怎麽辦,黃蓉又要怎麽辦,他如何放心黃蓉一個十歲的孩子獨自生活?
黃藥師看了一眼樂遠岑,見她牽著傻姑的手,可是他不會天真地認為樂遠岑會幫忙照看孩子。
樂遠岑心領神會地就想到了黃蓉,兒女都是債,她是堅決奉行無債一身輕,黃藥師選了他的路,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帶孩子的事情可別指望我,人無完人,我沒這種經驗,也一點都不想學。你出價再高,我都不幹。”
“我也沒指望你能幫這個忙。”黃藥師想著事有輕重緩急,實在不行隻能讓黃蓉與傻姑作伴在島上呆一段時間,他起碼要去牛家村走一趟查一查曲靈風的生死才行。
樂遠岑也並非一點情麵也不講,“要不我幫你解決了周伯通?你好歹把當年發生了什麽透露一二,怎麽就把他給困在島上了?他身上有《九陰真經》的上冊,下冊去了哪裏?”
《九陰真經》的下冊,那真是沾滿了太多的血。
黃藥師沒有立即回答,“先吃飯,你趕在飯點來不是為了蹭飯嗎?”
“這要是擱在以前我可不想吃你做的飯。”樂遠岑心知隻怕當年是說來話長了,有的話才必須放到飯後再說,“不過,名師出高徒,你多少傳承了我的手藝,應該已經出師了。”
黃蓉端著菜走到了廳堂裏,她聽到了這一句話,終是好奇地問,“原來爹是與樂姐姐學的廚藝?樂姐姐,可是你看著比爹年輕好多。”
“小黃姑娘,我教你一招,女子因為秘密而更美麗,你也能學著變得更漂亮。”
樂遠岑沒想解釋那個神秘小島的事情,而這世間的高深武學也會使人容顏不老,這一點黃藥師應該也明白。黃藥師這人的缺點不少,好在他還算識趣地不會歸根究底。
黃蓉似懂非懂地點頭了,“我應該稱呼你為前輩才對。”
樂遠岑彎腰對黃蓉搖了搖手指,“見到比你大的女子稱呼姐姐,不管她究竟是多大,那總是沒有錯的。至於男子的話……”
“樂山!收起你的那一套。”黃藥師正幫忙在上菜就聽到了這些話,他瞪了樂遠岑一眼,“蓉兒還小。”
樂遠岑眨了眨眼先讓傻姑入座了,她一本正經地說到,“我那一套是哪一套?我知道你是後悔沒有早日收藏,如今已經千金難求了。我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當年給你送禮的時候,應該多添一套,畢竟很適合做新婚賀禮。現在,你求我的話,我能考慮一下是否重出江湖。”
黃藥師看到黃蓉不解的眼神,硬是忍住了胸口的鬱氣,他不可能在黃蓉與傻姑兩個女孩麵前就此說什麽。“你就不能收斂一些。”
“好好好,吃人嘴短,你贏。”
樂遠岑又對著黃蓉笑了笑,她也沒想帶壞孩子。
不過黃藥師又當爹又當媽,早晚都要教育黃蓉這一方麵,如果黃蓉將來闖蕩江湖,身為女子知道多一些更能保護好自己。
黃藥師再不舍得女兒,黃蓉還能一輩子不嫁?
可惜的是這個江湖還是對女子嚴苛了一些,容不下太多的風月之事,她對此並不滿意。
黃藥師見樂遠岑安靜地幫著傻姑夾菜,他才鬆了一口氣。這頓飯吃得比他想象中安靜,更是比想象中心累,也堅定了他的想法,不會請樂遠岑幫忙單獨照顧黃蓉。
樂遠岑活得太隨性了,他雖是不在意世俗眼光,但也知道隨性不適合大多的女子。作為人父,他既是希望黃蓉傳承他的衣缽,但又不希望黃蓉太過離經叛道以免日後傷心。
這頓晚飯過後,黃蓉與傻姑分別回了房間。
黃藥師與樂遠岑前往無人的岸邊,才開始談起了那段往事。
“你走的那一年,王重陽得到了《九陰真經》。雖然是他找到的書,但沒過太久消息就傳遍了江湖,引得江湖動蕩了起來,誰都想要一觀《九陰真經》,王重陽再有本事也攔不住那麽多人。這就有了後來的第一次華山論劍,誰贏了誰就保管那本書二十五年,別在為此流血廝殺下去。”
黃藥師簡單地說了那場比鬥,“最終王重陽贏了,但他也應該知道約定做不得準。據我所知,後來歐陽鋒就潛往全真教希望一奪經書,卻是被王重陽重傷。可是不久王重陽過世了,他將書留給了周伯通,卻是不讓門下弟子學習半分,要周伯通將經書分上下冊埋了。我與阿衡遇到了要去藏書的周伯通。”
黃藥師說著看向了夜空下的大海,他最後悔的就是讓馮蘅去看了經書的下冊。
如果沒有截下周伯通手裏的經書,如今他應該是妻兒美滿,但是當年的他做不到,而人都要為了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阿衡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我們騙得了下冊經書,她全都記了下來。後來又將這書還給了周伯通,誆騙他這經書是假的,周伯通信以為真就燒了下冊。
下冊隻是武功招式,沒有內功心法。我則立誓以下冊為根基,創出上冊的內功,不然就不離開桃花島。再後來,我的兩個徒弟梅超風與陳玄風偷走了那卷下冊,我氣惱之下將其餘弟子都打折了腿逐出了島。那個時候,阿衡快要生產了,她卻是為了我再次默下了經書。”
黃藥師說到這裏沉默了,馮蘅不是樂遠岑,她根本不會武功。
即便馮蘅在讀過一遍之後能強記下來,可是時間一久又不是她所感興趣的東西,怎麽能在輕鬆地謄寫出來。產前的凝思傷神終是惹得大禍,馮蘅耗盡了心智,引發了早產血崩,隻留下了黃蓉。
“阿衡死後,周伯通來了桃花島,向我索要下冊經書。我就將他困在了島上,我們兩人鬥了十來年。我想要得到上冊經書,起碼能燒將完整的《九陰正經》燒給阿衡,也算了卻一段冤孽。”
樂遠岑聽著黃藥師所言,他的話語足夠簡單,簡單到了不帶過多的感情.色彩,但已經足以聽出其中沾了多少血。
為師者如父母,徒弟如何是教出來的,即便偶有劣徒,黃藥師又怎麽能遷怒其他弟子。武學秘籍是很重要,但也要分輕重緩急。馮蘅在產前默寫經書,定然是看到黃藥師的勃然大怒,作為妻子想要寬慰丈夫才會冒然行事。
經書被徒弟盜走,黃藥師會生氣很正常,但是忽略了懷孕的馮蘅則是他的過失,這份過失是他推托不掉的。
“性格決定了命運,這句話一點都不錯。”
樂遠岑沒有再就此多言,她也不會總是往人的傷口上撒鹽。“你困著周伯通有什麽意思?馮蘅不會武功,她收到了你燒的經書也不能練。”
黃藥師當然知道這已經變成執念,這十年來總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才不那麽痛苦。而今他能將這些不知能對誰說的舊事說出來,心頭的重壓總算是輕了一分。
認輸,認錯,是會讓人不那麽痛苦。
“我知道她想要的其實是我能陪著她,至於經書就算是我的執念了。你知道了這些,還想要幫我嗎?”
樂遠岑沒有說不好,黃藥師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她比之更甚。有可能的話,她是想要一睹經書的內容。
“我想要的話,就會光明正大地去搶。隻是,我搶來了卻你的心願,你拿什麽謝我?”
黃藥師看著月色下的樂遠岑,他還真不知道她缺什麽,“我記得之前是你說幫我解決周伯通的,沒有提到還要報酬。”
“情況總是變得快,誰讓這經書不是周伯通欠你的。”樂遠岑不是幫理不幫親,她該是無利不起早,“何況,我若是白給你了,你敢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