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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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魚兒自從離開了惡人穀, 他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人。惡人穀裏的人,比如他的幾位師父也很奇怪, 但那是一看就奇怪, 而穀外的人則是乍一看很正常,實則把那種奇怪與偏執掩藏在了表象之下。

    正如想要將他活活困在密室中燒死的慕容九,雖然他也不是什麽大好人,但是慕容九的做法也太狠毒了。當時慕容九明知他在密室內,確實在門外睜眼說瞎話,對鐵心蘭與張菁說他不知所蹤, 還將鎖眼封死了。如果不是他有逢凶化吉的本領, 早就變成一條燒焦的死魚了。

    不過, 奇怪的地方與奇怪的人, 絕不隻有慕容山莊的慕容九。

    小魚兒醒來之後就知道他掉到了一個更加古怪的地方。

    他記得昏迷之前的事情,被花無缺追殺到了斷崖邊, 墜崖之後,他就掉入了一個山洞,洞裏有兩個人與一大筆寶藏。可是一打聽才知道那兩個人被困了十多年都沒能出去,所謂舍得,就是把一大筆寶藏往外扔,總有人見寶起念會來此尋找, 那麽他們就出洞有望了。

    計劃是成功了, 他卻是不怎麽踩到了什麽就摔了下來。

    原來山洞並不是普通的山洞, 它還連著一座地宮。其中住著一位蕭女王與她的男寵們, 這裏麵最得寵的就是江玉郎。

    他當然聽過蕭咪咪的名字, 蕭咪咪是十大惡人之一,但是蕭咪咪不會因為他的師父也是十大惡人就放了他離開。

    這麽甜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十大惡人身上,所以他隻能依靠自己逃走,可是蕭咪咪派了江玉郎來盯著他。

    小魚兒肯定任何人被非自願地關到地宮中都會想要逃,他試圖策反江玉郎,但是江玉郎轉身就把他的話告之了蕭咪咪。好在,他非常熟悉插科打諢這一套,沒有鬧出什麽事情來。不過也正如蕭咪咪所言,江玉郎就是個損人不利己的小人。

    小魚兒睜眼就看到了同一間房裏的江玉郎,對著他笑了笑說,“我去茅廁,你要一起嗎?”

    江玉郎還真的跟著小魚兒一起去了,僅是落後幾步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小魚兒很想甩掉這塊狗皮膏藥,奈何江玉郎來得比他早,更加熟悉這裏的路。而就在茅廁門口,小魚兒遇到了從裏麵出來的無花。無花隻是向小魚兒點了點頭,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小魚兒的心卻是跳得快了一點,麵上一點不露地看向了江玉郎,“都跟到這裏了,要進來圍觀一下嗎?”

    江玉郎心裏嫌棄,他怎麽會喜歡看男人上廁所。“你快一點。”

    “人有三急,這又不是我能控製的。”小魚兒說著就進了茅廁。

    這個地宮定然不是蕭咪咪建造的,從這茅廁的構造就能看出來,這裏還有衝水的設備。此時,小魚兒卻是把關注力都放在了地上清水所寫的四個字‘晚飯過後’。

    小魚兒抬腳就蹭糊了字跡。他在來了這裏半個月之後,終於等到能逃了。

    之前,他想要策反同一屋的江玉郎不成,但這地宮裏還有更加奇怪的兩個人。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麽他們自是成了短暫地逃亡聯盟。

    事情說簡單也有些複雜,要從他被江玉郎揭發了逃跑念頭之後,在那夜上廁所時,忽而見到了牆上所顯現的水字開始。

    如果不是看到了無花遠去的身影,大半夜的廁所,在幽暗燭光映照下冒出的一行字,真的有些像是冤鬼所為。那一行字卻是提到了合作。在幾番相互試探後,小魚兒分到任務就是牽製住江玉郎,順便去地宮下方探一探有沒有另一條出路。

    無花回到了石室裏,他將消息透給了小魚兒,但也無從得知樂遠岑透露出的地宮下方有什麽。

    依據樂遠岑所言,她是偶然發現了那個八角屋,那裏有八扇門,但其中有什麽卻是一無所知。因為她不想被蕭咪咪發現蹤跡,再也沒有去查探過。

    兩人都知道這個地宮不可能是蕭咪咪所建,那麽它就該藏有什麽寶物,極有可能是八角屋裏。樂遠岑忍住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就是不想讓蕭咪咪得到什麽如虎添翼。

    對此,無花是信了一大半,但他不信樂遠岑完全沒有進入其中任何一間屋子。不過,他也沒辦法證實什麽。因為自從他被蕭咪咪弄進來之後,出於防備,蕭咪咪隻要離開地宮,就將他與樂遠岑反鎖到另一間石屋裏。

    “我在想一件事。我們身上的錢財都被蕭咪咪卷走了,明日一早拿什麽去買豆漿油條?”

    無花沒說今夜究竟會不會成,小魚兒的到來拖住了江玉郎。隻要江玉郎不跳出礙事,那麽就能依照原計劃毒昏蕭咪咪,從這一層的洞口正門逃走。

    當然,不隻是一套計劃。

    萬一,江玉郎半途去而折返,那麽就要看臨場應變了。

    樂遠岑摸著古琴,她也不知道近四年前埋下的木盒子有沒有被人挖走。

    “我上山前曾埋了一筆銀子,如果它們還在的話,你我也不至於乞討街頭。不過,我有些好奇,你作為一位和尚不會化緣嗎?”

    “化緣?”無花從來沒想過他會去乞討什麽,他更寧願打劫,這一句話倒是不能說的。“如果一切順利,我倒是不介意把蕭咪咪房裏的銀兩都化走。”

    **

    是夜。

    蕭咪咪終於讓樂遠岑與無花帶著琴去了她的房裏,恢複了江玉郎來了以後中斷的圍觀之事。她的房裏已經有了兩位男寵,也沒多說什麽就讓樂遠岑開始彈琴了。

    樂遠岑其實有一段時間沒有彈琴了,是在這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裏重拾了起來,今夜是要一擊必中。

    這是一曲碧海潮生,但又不是黃藥師的碧海潮生。琴音中海浪起起伏伏,海上是高懸的明月,圓月亮得迷離,在月光下,浪來是帶著千般纏綿之思,浪去是帶著萬種離人之恨。一波一波的浪濤隨著海風翻湧,怎麽都停不下來。愛憎會,怨別離,相思與無情,不同的人能聽到不同的海浪聲。

    蕭咪咪本來還一左一右捏著兩個男寵的下巴,但是隨著琴曲的一遍又一遍響起,她試圖咬著舌頭讓自己不要沉迷,嗬斥樂遠岑停下來,可又有是不舍讓她停下來。懂琴的人,動過情的人,才會更加沉溺於琴音中。

    在年少的時候,她也曾動過心卻隻是一段無疾而終,那早就已經被拋之腦後,卻仿佛隨著琴音海浪又是重新襲來。

    屋內的兩位男寵已經徹底昏了過去。

    無花一直觀察著蕭咪咪的情況,他一邊撚動著手中的佛珠,一遍又一遍,終是又要轉到了藏有毒.物的母珠,正是準備動手喂到蕭咪咪的嘴裏。

    這時變故突生,江玉郎的大叫聲響在了地宮之中,“蕭女王,他們要殺了你!”

    這一聲有夠撕心裂肺,讓蕭咪咪原本已經癡迷的神色緩了過來。

    樂遠岑心中咒罵江玉郎,隻怕是江小魚將他引導了下層,但是兩人看到了那裏的寶物,卻沒有能找到出口。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江玉郎見狀竟是去而折返,意圖當然是讓他們兩人與蕭咪咪正麵打起來,他若是能坐收漁翁之利,那麽就隻要對付江小魚。

    這一點,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因為江小魚能拖住江玉郎,卻不能保證能拖住多久。

    如此,就隻能搏一搏了。

    蕭咪咪晃著要有些暈的腦袋,但是她已經出手攻向了樂遠岑與無花。

    ‘錚——’一道弦斷聲在房內驟然而響,這一聲卻是震得蕭咪咪胸口劇痛,宛如被千斤巨石重擊了一般。在琴弦斷裂時,樂遠岑與無花就跑了出去。

    蕭咪咪捂住胸口,過了好一會才追出了門,她冰冷地笑了,“你們好樣的,我倒要看看你們往哪裏逃!”

    “三次左拐。”樂遠岑急速奔出了屋子,她在傾力一擊蕭咪咪後,發現體內的真氣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翻湧了起來。不過,已經是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沒時間想這麽多了。

    他們早也考慮到了,萬一事情不順利就逃。不是往上了幾把鎖的正門山洞口逃,隻能往地下八角屋逃。雖然不確定那裏會有一條生路,但可以確定必然有一條死路。這樣的地宮不會隻有一條生路,往往還有一條死裏求生之路,不到最後一步,他們也不想走這條路。

    隻是在此之前,江玉郎這個不安分的人必須除了。

    樂遠岑的聽力很好,更是對地宮裏的道路十分了解,三次左拐說的就是江玉郎的位置。

    兩人堵住了江玉郎的去路。

    無花一把拽下了黑色的母珠,其餘的佛珠盡數向江玉郎的周身大穴擊去。以他目前的情況,無法將蕭咪咪一舉擊中,難道還殺不了一個江玉郎?

    江玉郎吃痛地不住慘叫了一聲,那顆黑色珠子就徑直射入了口中,而其中透出的粉末瞬間化在了他的嘴裏。江玉郎的內功不足以抗衡毒物,沒過太久就頭暈目眩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黑血。

    “阿彌陀佛。江施主不比蕭施主的武功深厚,他該是去了。”

    無花無悲無喜地說了一句。毒.藥的藥效因人而異,這藥被來是用來弄昏蕭咪咪,然後就能趁機殺了她,隻不過江玉郎既然有所謂的救人之心,那麽就由他來入地獄了。

    樂遠岑也不廢話,就用手裏的半根琴弦進一步割斷了江玉郎的脖子,這樣就不怕他詐屍了。“快走。”

    兩人幹完這一票就向那個充滿著腐臭味的地下室跑去,爬過了那個打開的洞。八角屋的八扇門都已經打開,隻見小魚兒在盯著八個房間來回打量。

    “你們來了啊。”小魚兒也沒半點不好意思,他為了拖住江玉郎已經與其鬥智鬥勇了,隻是江玉郎趁著他不注意,要趕著上去送死,他也就不攔著了。他追上去了也起不到大作用,還不如研究這裏會不會尚有出路。

    樂遠岑與無花也沒說什麽,他們三人是合作,卻不是生死相托。小魚兒有他的小算盤很正常。特別是無花見到了八間屋子裏的藏品時,他也理解了小魚兒在此多留一會的做法。

    金銀珠寶、各式兵器、還有武功秘籍。這些,絕不能被蕭咪咪得到。

    樂遠岑此前不提起此處的做法是上上策,不能助長了敵人的本領。

    然而,蕭咪咪卻是在下一刻笑著出現了,她雖然是受了內傷,但她更加憤怒。

    “你們的速度還真快,找到另一條出路了嗎?也別麻煩了,我這就送你們上黃泉路。”

    話音一落,蕭咪咪就先擊向了樂遠岑,她有過無數裙下之臣,很多都是江湖中人,那些人的絕技也都盡數教給了她。她一般喜歡看別人相鬥,不自己出手殺人,今天卻是必須殺了三人。

    樂遠岑出手一擋,她體內壓製的翻湧真氣全數失去了控製,終是瘋狂地湧動了起來。一舉突破嫁衣神功第五層的契機,就是這樣不合時宜地來了。

    無花發現了樂遠岑驟然慘白又爆紅的臉色,他迅速從銅門之後的房內抽取了一把利劍攻向了蕭咪咪。

    他也不是善心大發地舍己救人,而是他知道樂遠岑如果被殺,那麽下一個死的就是他。樂遠岑忍了很久,定是有不得不忍的原因,再聯係到她九死一生般地運功之法,現在很有可能是要突破了。

    為樂遠岑爭取一些時間,就是為了他自己能夠活著。

    隻是,無花的內功還有七分被禁錮,他也堅持不了太久。

    小魚兒見狀最後環視了一遍八間屋子,這裏每一間屋子都有一個舵盤,轉動了就能看到寶物,唯一沒有去動過的就是藍色門屋內的舵盤。他總有些不好的感覺,這個房間象征著水,可能一拉開水閘就是洪水泄了。

    小魚兒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笑了,“看來沒得選了,大家一起做魚吧。”

    小魚兒的話剛說完,轟鳴的水聲就滾滾而來,而八角屋的其他不知何處機關也隨之轉動,大水瞬間填滿了整個屋子,更是延生到整個地宮。

    一個大洞出現在水流中,四人都被卷入到了水流裏,一下子就卷出了很遠。

    小魚兒是人符其名,無花從小在海邊生活,樂遠岑更是很擅長潛水。

    唯獨蕭咪咪是一隻旱鴨子,她來不及說任何話,就眼見要在水裏淹死了。

    蕭咪咪隻覺完全喘不過起來了,在她將要失去意識地那一刻,她用盡全力向三人逃走的方向放出內功一擊。就算要去閻王殿了,也是拖上一個人就更開心一點。

    水流多少有些阻隔了蕭咪咪的玉石俱焚一攻,但也不可能阻隔太多。

    小魚兒想著這次恐怕是要重傷了,一旦出去了必須是盡快練習從歐陽亭身上得到的《五絕神功》。

    不過,小魚兒猜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隻見水波回旋而動,兩股水流對衝間,蕭咪咪竟然在瞬間猶如被抽幹了血肉,隻剩下了一張皮囊,皮囊穿著衣物在水中飄動。

    眼前這一幕真是太過邪異了,讓他也有些頭皮發麻。

    小魚兒不住扭頭看向了水波湧動的源頭。在昏暗的水流中看不清樂遠岑的表情,小魚兒卻覺得樂遠岑是在笑,一種非常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