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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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想遇到樂遠岑嗎?如果沒有發瘋的邀月堵在唯一的出穀之路上, 他是半點都不想在移花宮看到其他人。他雲遊天下,行至移花宮, 不僅僅是為了欣賞山裏的百花盛開。
魏無牙組織無牙門攻打移花宮在前, 邀月與燕南天的比試在後,繼而小魚兒與花無缺兩人進行了決鬥。江湖裏的有心人總能打聽到這些事情,而移花宮已經解散了。
在移花宮的全盛時期,江湖人不知其蹤,更不敢與之爭鋒相對。可是它已經解散了,難道還不讓人來參觀一下遺址, 說不定能淘到什麽寶物。
無花不會承認他是來打秋風的, 對外隻有一種說辭。
“貧僧雖然是師從少林, 但並不通卜卦之術, 也就說不清你我是否八字相克。這個山穀百花齊放,是賞景的絕佳之處。錯在貧僧貪戀草木之美, 又是無力診治邀月施主的頑疾,不得已隻能暫居移花宮了。”
無花平靜地訴述著這些話,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沒有被邀月堵住出路的緊張,也沒有再此被人撞見的緊張。
樂遠岑卻不會天真地認為無花說了實話。換一個人,比如說換成胡鐵花, 他說聽聞移花宮裏藏著稀世美酒, 不管其中風險地前來一探, 樂遠岑會相信那是實話。
然而, 她與無花兩次被困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因為緣分,還可以用他們的目的都不單純去解釋。
四年前,江湖上鬧出了藏寶圖之事,最後被證明是江別鶴造假設了局。
一年前,移花宮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花無缺解散移花宮,江湖上沒有了邀月的行蹤。
正如樂遠岑之前是為了《嫁衣神功》而去了地靈宮,不是隨隨便便就偶遇了蕭咪咪,她現在是為了尋找麻衣教才誤入山穀,並非一不小心就闖入了移花宮。前後兩件大事,無花都撞上了,那麽巧合的可能性太低了。
“確實如此。山裏花香宜人,相對地宮裏的黑暗不見光亮,此處則是鳥語花香。采集野果、野菜就足以果腹,而我猜測雖說移花宮已經空了,但總該還留下了一些舊衣物也就不愁換洗。很可能還有不少書籍,更是不缺琴簫,是一處能安心停留的好地方。”
樂遠岑也沒再提八字不合。掛念的偏偏隔了山水之遠,不期待的卻為相似的因由撞到一起。“今次過後,我們也是江湖上少有的在移花宮裏居住過的人,說出去一定會惹得旁人大為羨慕。”
無花笑了笑,他本是不喜在此見到第二個人,偏偏有了堵著路的邀月,那麽還真需要來一個幫手才能想辦法離開,樂遠岑來的正好。
“好在邀月施主為人大方,也不介意把宮殿讓我們住,隨意挑選房間都可以。邀月施主則是偏愛山林的風,喜歡整日不離山穀入口的那片樹林,似乎是因為憐星施主身前極愛那裏的花草。”
意思很清楚了。
瘋了的邀月終究不再是冷冰冰的存在,她不是毫無感情的人,起碼對於殺死了憐星一事無法一點都不愧疚。
可是一個絕頂高手瘋了,依舊並不容易戰勝。
不比上次在地靈宮可以智取蕭咪咪,麵對邀月這般的武功超一流高手,還是要有智取的計劃,可也要做好硬抗的準備。
無花自言比樂遠岑早來了一個月,他已經上上下下檢查過了移花宮。
移花宮裏大部分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了,武功秘籍沒有,金銀珠寶沒有,綾羅綢緞沒有。有的隻是儲物庫裏仍舊可以食用的陳米、幾麻袋的豆類與沒有帶走的油鹽醬醋,還有一些穿舊的衣物、剩下的些許粗布匹與針線等等。
以兩人的食量計算,這些食物大概能吃上半年左右,佐以山穀裏的野果與野菜,還有偶爾打下偶然途徑的野鳥打打牙祭,吃穿住暫且都不是問題。
問題就在行上麵了。
被困山穀總有油盡糧絕的那一天,他們都不是想要在此了斷殘身,都還有各自的目標要去完成。以半年為限期,必須要打敗邀月闖出山穀。
可是,龍五曾在《太白詩選》裏提到過,明玉功到了第八層就基本天下無敵。一旦練到了第九層的頂峰,運功時就不再損耗一絲內力,而且真氣會形成一股漩渦吸力將敵人吸附過去,完全逃不出掌心半分。
無花嚐試著逃過,因為邀月總也有打盹的時候,但是她的反應太快,隻怕是不把人殺了就別想離開。
對要打敗邀月的兩人而言,不幸的是邀月已經神功大成,也許幸運的是她瘋了。
“貧僧在地下室發現了一具水晶棺材,不知使用了何種手段,裏麵的屍首不腐。那人應該就是憐星施主。”
無花說這話的時候,他與樂遠岑正在吃飯。他做了幾道素齋,而樂遠岑用茶蒸法處理了陳米。菜是野菜,米雖陳米,但是兩人的廚藝非凡,讓這一頓也能口齒留香,完全不似是被圍困的人。隻是,聊的話題就難免多了一些殺意。
樂遠岑猜測是邀月葬了憐星,而她不呆宮裏卻徘徊在穀外的入口處,隻怕就是瘋了但也記得那種殺死妹妹的悔恨,所以她隻能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如果讓屍首出現在邀月麵前,她從發瘋變作發狂了怎麽辦?”
無花也想過這種可能,所以這是退一步的辦法。“貧僧覺得不如先試一試以樂曲感化邀月施主,畢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樂遠岑將移花宮也翻了個遍,也找到了一張琴,但是琴弦已經斷了,目前的處境根本無法修琴,好在還有像是玉簫這樣的樂器尚能吹奏。
無花的提議就是請樂遠岑先來一遍音攻,從而攪亂邀月的情緒,這一招比直接上屍體要看上去安穩一些,最好是弄得邀月自殺了,那可不就是成佛了。
一時半刻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於是,兩人養精蓄銳一番就付之行動了,早點動手就能早點離開。
樂遠岑負責吹奏樂曲,而無花則是在邀月走神時一舉偷襲。
他們在地宮中已經配合過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區別隻是從古琴換做了玉簫,從佛珠換做了長劍。
不過,此次簫聲漸起之後,無花也有了一些心神不穩。
他一直都是心冷如石,但也在這簫聲中響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時如同千萬平凡的家庭一樣,他們一家三口生活在城鎮裏,父親很愛母親,母親是一個絕世美人。當時,他還尚且年幼,就看著父親事事順著母親的意思,母親想學什麽絕學武功,都是毫無保留地都教於了她。
直到某日,母親生下了弟弟就失蹤不見了。
隨之一同失去的,是他宛如虛幻的幸福生活。
所以說,這個人世所有的幸福不過隻是一種假象。當揭開了假象,隻有赤.裸.裸的欲望與可以摒棄一切的野心。
無花握笑著微緊了長劍,劍柄硌得他手很疼,才讓他勉強從那種回憶中醒了過來。就算有了十指連心的疼又如何,他的心早已冷如硬石,又怎麽會疼。
友情還是剩下了幾分,但也就隻是剩下了幾分,不在心裏卻也不知留於何處。也許是留於了與楚留香的幾杯茶裏,也許是留於虧欠樂遠岑的三十兩銀子裏,但那些都太微不足道了。
無花睜開了雙眼,他一劍就刺向了看著已經有些不知東南西北的邀月。
簫聲之中,邀月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她救回了一個男人,天底下最俊美的男人,似是隻用了一眼,她就讓愛上那個男人。
正在無花這一劍要刺向邀月的心口之際,邀月偏偏睜開了眼睛。
“江楓,為什麽你愛的人是花月奴!她有哪裏能及得上我半分?”
邀月死死地盯著無花就擊向了長劍。“我救了你,但你要殺了我,與那個賤人私逃!那麽你們就必須死。”
這就是差一點點得手,而失手了就不得不打起來。
邀月不僅是攻向無花,她複而也朝著吹簫的樂遠岑攻去,“燕南天,你休想保住他們的性命。我要讓那兩個孩子自相殘殺,江楓所愛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這下也不用繼續吹了,邀月是被激發了另一層的瘋症,三人混鬥到了一切。
簫斷劍毀,樂遠岑與無花都是身中數掌,趁著邀月又分裂出了憐星的人格逃入了宮殿裏。
隻聽到邀月以憐星的語調說著,“姐姐,我也愛他,但是我們都算了吧。不再為一個人苦,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樂遠岑跑入了房裏就一把抹去了嘴角的血。
明玉功的確名不虛傳,她接下了三掌,那股內力衝入了經脈,讓她有了血脈逆行的感覺,但反而讓體內的內力更加雄厚了。
然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如今,她已經練到了嫁衣神功的第七層,一旦到了第七層的頂峰就會控製不了濃鬱的內力,必須要散入奇經八脈才行。
眼下的情況是越與邀月對戰,嫁衣神功晉階的速度越不受控製得快。以今天情況來看,她隻怕來不及找一處放心的地方廢功重來,而是要做好在對戰中兵行險招的準備。
今日的情況是有些出人意料。誰能想到邀月愛上什麽人!
樂遠岑不曾多問有關小魚兒與花無缺的故事,隻知道邀月與他們的父親有仇,卻不知是因愛而恨。早知道,她就多八卦一下了,那也不會吹奏這一曲。
她本以為會勾起邀月對憐星的親情,但誰想到勾起的是邀月愛而恨極的感情,偏偏是最不講道理的感情。這一來可不就失控了。
兩人都受了內傷,傷是要養一養,而飯還是要吃的。
“貧僧聽聞江楓曾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難怪邀月施主會心懷愛慕,這都是人間常事。”
無花一邊喝著稀粥說得平靜,心裏已經把邀月罵了一百八十遍。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風月傳聞,邀月都一直是冷情冷心,誰知道她會愛上江楓,這真是橫生枝節。
“你說得對,那真是太催人淚下的感情。我們怎麽能再去破壞。”
樂遠岑也是一臉平靜地說著,正因為愛情容易使人瘋狂,所以他們功敗垂成了。催人淚下?誰挨了邀月的幾掌都難免痛到哭。
音攻一事激起了邀月潛藏的愛恨,她想到江楓瘋得更厲害,根本不給他們留餘地,這個方法就怕已經是可一而不可再了。
樂遠岑也隻能選擇用屍體了,“那就不得不委屈一下憐星了。”
無花也點了頭,一條路走不通了,隻能再走另一條。
借以憐星的屍體刺激邀月,希望能趁著邀月反應過來之前遁逃,而不是等到她的發狂。
“阿彌陀佛,那麽貧僧先去念一段地藏經,但願憐星施主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