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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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霄樓的大火也不知道是怎麽放的, 襄陽王府的人忙活了整整一夜也沒熄滅,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將將停下, 高樓燒得隻剩下了空殼子,風輕輕一吹便轟然倒地,砸傷了好幾個邊上站著的侍衛小廝。

    “抬下去抬下去!”襄陽王暴躁地讓人把倒在地上起不來的傷員抬下去, 又強撐著臉色不要太難看地去麵對正堂打著慰問名號跑來給他添堵的包拯一行人。

    “今日一早聽聞王爺府中走水,不知府上可有傷亡。”包拯拱手, 他來的時候沒帶什麽護衛隨從,襄陽王除非打算魚死網破,否則也不會蠢到在自家府邸對他下手, 況且就算真的動了手,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包大人可真是消息靈通。”襄陽王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不過是府中下人打翻了燈油, 沒什麽大事。”

    “那就好。”包拯笑著說道, “王爺千金之軀,若是有什麽閃失, 陛下定然是要問下官罪的。”

    他說的真摯,襄陽王聽著在心裏頭撇了撇嘴, 這種話也就是聽聽算數,皇帝為了他問包拯的罪?要是早些年說不定他那侄兒還會意思意思罰一罰包拯給他幾分麵子,但是這幾年年年打仗年年大勝,皇帝真的是一天比一天硬氣, 皇帝一硬氣, 他們這些宗親的話也就越來越不管用, 要是一向安分老實的也就算了,像他這樣當年還跟皇帝頂過不止一次的......

    心裏感慨著山河日下落難鳳凰不如雞之類的話,襄陽王嘴上還是很客氣地跟包拯你來我往打著太極,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場麵話誰不是一套一套的,是以誰也沒套出誰的話來,倒是茶水喝了小半壺。

    “王爺。”襄陽王府的管家垂著腦袋走進來,附在襄陽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他聲音小,卻逃不過包拯的耳朵,“東西找到了,已經燒沒了。”

    他說的沒頭沒尾,包拯不動聲色地記下。

    管家走後,襄陽王麵上沒什麽變化,但是再和包拯聊起來時語氣卻是輕鬆了不少,相對也有底氣了不少,說的他好像當真多麽忠於皇帝,半點異心也沒有一樣。

    包拯本還擔心襄陽王發現證據遺失狗急跳牆,現在看來大概昨天師傅和大師兄做了些什麽,才叫襄陽王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藏著的證據已經到了他最不想讓其落在手中的人手裏。

    也對,大師兄本就是心思縝密之人,師傅更是能夠洞察先機算無遺策,如此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確認了襄陽王還什麽都沒意識到後,包拯也就很識相地起身告辭,衝霄樓遭了大火,襄陽王府可絕不像襄陽王說的那樣沒什麽大事,估計現在府中忙亂的很,他在這待著也是礙事。

    而且證據既然已經到手,襄陽王倒台也就是時間問題了,比起跟這個蹦躂不了幾天的秋後螞蚱打太極,他還是更惦記著快點回去見見師傅和大師兄,稟告他和師妹的事情,然後帶著師妹回鄉見一見家中長輩,早些將婚事定下來。

    這世間不光女子恨嫁,男人也恨娶啊,單身多年同輩動作快點的兒子都快娶媳婦了的包大人對於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還是很憧憬的。

    府衙內,在客房睡了一覺養足了精神的仲彥秋在正堂見到了被自己趕下山好幾年的三個徒弟——

    無崖子還是那副唇紅齒白貌若好女的書生樣子,像模像樣地穿著一身儒衫,多少長高了些,也可稱得上是長身鶴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就是這些年桃花實在多了些。仲彥秋在他身上“看”到了好些姑娘家留下的痕跡,不過想想也是正常,無崖子本身就是那種對誰都很溫和的性子,還有幾分俠義之心,見著了有誰落難就會出手相救,再加上他生得又好看,談吐文雅舉止端方......

    好吧,仲彥秋承認自己編不下去了,他這徒弟就是天生命運的“線”跟女人糾纏不清,桃花運不少,卻是爛桃花居多,處理的不好還容易演變成桃花劫。

    至於為什麽這眾多桃花運裏還夾雜著男人......

    命運無常,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勘破的。

    仲彥秋這麽想著,心安理得地把無崖子放生了,目前他所“看”到的未來裏,無論如何也總比那個被師姐師妹爭來奪去又被徒弟暗算活得生不如死的命運來得好。

    無崖子旁邊是巫行雲,離山時的小少女已經長成了二八芳華的大姑娘,眉眼明豔氣質高華,臉上還帶了些姑娘家的嬌態。

    仲彥秋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她跟包拯修成正果的結局,神女有情襄王有意,唯一的阻礙也就是包拯那點子拋不開的矜持,平時還能板著,昨天巫行雲要去闖那衝霄樓,說是沒什麽危險,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包拯又怎麽可能放心得下,尤其是見無崖子李秋水都是該幹啥幹啥一點也不在意,還不更讓他心裏發慌,哪裏能摒得住呢。

    “師傅師傅,你怎麽一下子長得這——麽高啦?”李秋水年紀最小,從以前開始就是最會撒嬌的,現在也就是剛過十歲的小丫頭,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地拽著仲彥秋的衣角嬌聲問道。

    “到了時間,自然是要長高的。”仲彥秋拍拍小丫頭的腦袋,“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聽話?”

    “師傅你猜?”李秋水嘻嘻一笑,大眼睛撲閃撲閃眨著。

    當然是沒有。

    李秋水年齡最小,長得好看嘴巴又甜,就連蘇夢枕對她都寬鬆上幾分,更不要提手把手把她養大的無崖子和巫行雲了,從下被師兄師姐寵著的小丫頭性子活潑古怪精靈,又飽讀詩書能言善辯,如此也就算了,她還習了一身好武藝,小小年紀一個打十個輕而易舉,讀了兩本英雄救美才子佳人的話本就滿腦子故事橋段。

    她這個英雄來救美。

    雖說包拯治下開封府向來安樂,但她今天給東家的夫人送送傘,明天幫西家的寡婦拎拎東西,後天給樓子裏的小姐姐解決糾纏不休的登徒子,大後天幫擺攤的小娘子賣賣胭脂水粉,幾年下來她在開封府的女眷堆裏吃的不要太開,不知多少小姐戲言過如果秋水是男兒,定然要嫁與她,甚至宮裏的老太後都對她青眼有加,美滋滋地認了義女,皇帝湊熱鬧給她封了個郡主——正正經經有食邑的那種。

    嚴格來說,逍遙派現在官最大在高層最有影響力的既不是蘇夢枕也不是包拯,而是開封府女眷之寶李秋水。

    得罪了她,那些官老爺們夜裏可能就得睡書房了。

    “小鬼精靈。”仲彥秋點點李秋水的額頭,想了想還是說道,“記得分寸。”

    “師父放心吧。”李秋水一揚腦袋,“我可是您教出來的。”

    她那模樣著實可愛,無崖子和巫行雲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什麽好事這麽開心?”蘇夢枕見完白錦堂回來,就聽見屋裏的笑聲。

    “在說你教的好師妹。”仲彥秋說道,唇角還帶著幾分沒有散去的笑意,李秋水名義上是他的徒弟,實際上教導她比較多的是蘇夢枕,蘇夢枕說他收的這幾個徒弟,也就李秋水有魄力能夠擔得下整個門派。

    “大師兄!”李秋水笑著喊了蘇夢枕一聲,依舊堅定不移地蹭在仲彥秋身邊不願意走。

    雖然大師兄對她是很好沒錯啦,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更喜歡師傅。

    “多大的人了還黏著師傅撒嬌。”蘇夢枕隨口調笑了一句,自然而然地坐在仲彥秋身邊,取了茶杯給自己倒茶喝,

    “你倒自覺。”仲彥秋笑著斜了他一眼,不等蘇夢枕回話就被李秋水拉去了注意力。

    蘇夢枕把本來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裏,順便把那句“你應該多笑笑”也吞了回去。

    仲彥秋並不是不常笑,隻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場麵上的禮節性微笑,唇角的弧度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顯得十足冷淡疏離,但是他如果真心笑起來卻是很好看的,如同春雪初融桃花初綻,原本的疏冷盡數化為春風拂麵,叫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要親近他一些。

    蘇夢枕抬手扶了扶仲彥秋的發冠,在他看過來時神色自若地說道:“有些歪了。”

    仲彥秋不疑有他,自己抬起手摸了摸發冠,確認了一下是不是還正。

    他們正說著的時候包拯走了進來,他特意換了一身衣服,難得的有些緊張。

    說實話,當年他第一次麵見皇帝的時候都沒有現在緊張。

    尤其是看到青年版不怎麽好相處樣子的仲彥秋的時候,忍不住就更加緊張了。

    “師傅。”他吞了吞口水,深吸口氣大步走到仲彥秋麵前,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怎麽了?”仲彥秋問道,蘇夢枕已經站起身,使了個眼色讓無崖子帶著巫行雲和李秋水離開。

    包拯用眼角的餘光窺探了一下仲彥秋的神色,也看不出什麽端倪,幹脆把心一橫大聲道:“徒兒和師妹兩情相悅,還望師傅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