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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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先生小心!”常漫天覺得自己的喉嚨發緊,被吼出的聲音震得生疼。

    他的尾音未落, 就魚咬尾般響起了一聲慘叫, 卻不是仲彥秋的,而是那個男人, 那般高壯的身子像是破麻袋一樣狠狠砸在了地上。

    但也隻這麽一聲慘叫, 那個男人倒在地上痙攣抽搐了兩下,便再沒有了動靜。

    常漫天眨眨眼, 做夢一樣看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滿臉淡然的仲彥秋。

    仲彥秋,仲先生,白玉京上謫仙人,江湖上對於仲彥秋紛紛擾擾傳言無數, 多是說著他神鬼莫測的能力, 可斷陰陽, 可通鬼神, 世事堪透攪得整個江湖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現在常漫天才恍惚想起傳言裏這一位不僅精通陰陽鬼神之道,更是一劍便叫武當木道人自歎弗如的高手。

    隻不過那鬼神陰陽之事太過驚世駭俗, 掩住了這一身高絕武功的光彩。

    常漫天甚至沒能看清楚仲彥秋是怎麽出手的,兔起鷂落間已然塵埃落定。

    仲彥秋理了理因為動手而有些淩亂的衣袖, 問道:“要報官嗎?”

    他問得十分冷靜, 那種冷靜細究起來是有些嚇人的,他表現得就像剛剛動手結果了一條人命的人不是自己一樣,沒有帶上半點個人的感情/色彩, 路過見到順口問一句一樣向常漫天詢問著後續處理工作。

    若剛剛技不如人的是他, 那現在倒在地上的也是他, 以牙還牙的事情,又何須問心有愧。

    從剛剛仲彥秋提醒的那句“東南的捕快怎的還有在路中間繡花的癖好”,加上那個男人的反應,常漫天便知道這大抵是哪位官爺受不得捕快的日子清苦跑出來賺外快結果踢到了鐵板上丟了命,也算不得多稀奇的事情,他深深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嗤笑一聲,繼而轉身上馬,大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蟊賊也敢攔我鎮遠鏢局的路,還驚擾了我的貴客,死了活該!”

    他表現得就像是沒聽到仲彥秋說的話,將那個男人牢牢釘死在了初出茅廬的攔路盜賊的身份上,什麽捕快什麽官府的人,死掉的不過是個不長眼睛就跑來劫鏢的蠢貨罷了,不知者無罪,他就不信官府有臉為了這麽個公門敗類來找他的麻煩。

    趟子手老趙跟著常漫天走鏢幾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麽官裝匪之類的事情,幾十年前可算不得罕見,常漫天一開口他就立刻跟著附和道:“揚我鎮遠聲威!”

    幾個鏢師把屍體拖到路邊免得擋路,沒有人去關注那具屍體的真正身份是誰,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老趙呼喝一聲,鏢隊又重新開始啟程,常漫天繼續絮叨著五羊城裏的蒼蠅館子,鏢師也好夥計也罷皆是神色如常——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押鏢的新人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路上為了這八十萬兩紋銀送命的人還少嗎,死了個劫鏢的何須大驚小怪。

    仲彥秋回頭“看”了一眼那趴在路邊的屍體,淺淡的靈魂從肉體裏飄出來,不同於偽裝出的魁梧粗獷,那個男人應當是個年輕且極富魅力的青年,走馬章台千金散盡,任誰都想不到他會帶上大胡子穿著大棉襖,坐在路中間一針一線地同刺繡較勁。

    沒有了肉體的阻隔,靈魂之中能獲取到更多的消息,仲彥秋並不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雖然他的能力讓他不可避免地會知道許多自己並不想知道的事情。

    他閉了閉眼,移開視線,大腦自動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丟進了犄角旮旯裏再不見天日。

    誰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呢,不過是個攔路的小賊罷了。

    鎮遠鏢局押著一批紅貨南下並不是什麽太大的秘密,即便不知道這批貨究竟是什麽,隻看押鏢的是已經不管事好幾年的副總鏢頭常漫天,傻子也知道這必然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仲彥秋同鏢隊一道走到五羊城,除了那大胡子的男人外也遇上過好些回劫鏢的,自恃武功高強單槍匹馬的有,配合無間團夥作案的也有,但一來常漫天跑了這麽多年鏢可不是吃素的,二來仲彥秋雖然不會主動出手幫忙,可被卷進去了也不會坐以待斃,因而這一路倒也算是安安穩穩地走了下來。

    五羊城可以算整個東南最為繁華的地方了,作為南王的封地——雖然南王不怎麽得皇帝的重用——但凡國家有點什麽政策上的優惠,還不都是五羊城優先。

    木棉花開得正好,染紅了大半座城。

    常漫天一路上自認為得了仲先生不少關照,別的不說單是前些日子撞上的那個大胡子男人,別看仲彥秋殺得輕描淡寫,實際上他很清楚自己這鏢隊就算是一塊上也打不過人家,到時候別說保住鏢了,能保住命都不錯。

    ——前些日子華玉軒遭了賊的消息已經在整個東南傳開了,據說那賊人大熱天穿一身紫緞棉襖,滿臉絡腮胡,在華玉軒的珍寶閣裏繡一塊黑牡丹繡帕,華一帆這位華玉軒的主人昔年以一支白玉判官筆聞名,手下葬了不知多少覬覦華玉軒珍寶的宵小之徒,偏偏這次陰溝裏翻船,那大胡子男人一根繡花針出手如電,刺瞎了華一帆的雙眼。

    華玉軒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遭竊,外搭華一帆的一雙招子,唯一的線索就隻有那一塊繡著黑牡丹的帕子,被發現時蓋在昏迷不醒的華一帆臉上。

    華一帆的功夫,還在常漫天之上。

    常漫天承仲彥秋的情,知曉對方不樂意出什麽風頭,因此特意警告了手下的鏢師夥計,令其發誓將路上遇到那繡花匪徒之事爛在肚子裏不要聲張,到了五羊城也不急著走,給仲彥秋尋了可靠且通官話的本地人做向導,又在文園設宴款待了一場,第三天才離開五羊城往更南邊的港口去。

    常漫天給仲彥秋安排的向導是個看起來很精幹老實的小夥子,姓嚴,常漫天叫他六子,膚色微黑長得無甚特色,隻一雙眼睛湛然有神,穿一身醬色短打,袖子擼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看著同那些街上尋活計的閑漢沒什麽區別。

    但也隻是看上去。

    “雀字門?”仲彥秋問道。

    江湖中行騙的大致分為蜂麻燕雀四門,化緣建廟乘鶴來儀而有邪術者為雀,多是扮作僧人或道士去大戶人家裝神弄鬼,被挑中的那家多得不義之財,心虛害怕,遇上了神鬼之事也不管真假,重金請人做法,騙子便趁機騙錢。

    六子見他看出來了也不如何驚訝,大抵是同常漫天打聽過這位新主顧的身份,笑著回道:“以前同金點混過兩遭,掙個零毛碎琴,算不得正經營生。”

    所謂金點,也就是算命先生。

    仲彥秋不缺錢,也不急著離開東南,於是六子替他尋了一處別院,正建在西園邊上,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以前是個書生住著,打理得清幽雅致,院前栽了月季並著梧桐,院後木棉如霞似錦,一應器物皆是上好黃花梨打得物件,後院還引了活水挖了個小小的池子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