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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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占薇曾經特地查過“超新星”的意思。
據說是一顆恒星在消亡之前最後的爆發,它發出來的光芒,幾乎可以照亮整個銀河係。
光是想象那畫麵,都有種莫名的悲壯感。
占薇有點不明白,凡事圖吉利的豺哥,怎麽會選這樣一個聽上去有點奇怪的酒吧名字。直到後來問聶熙,才知道真相。
聶熙告訴他,“這是豺哥托人特地算過的,據說,有‘火一把’的意思在裏麵。”
占薇滿臉黑線,好吧。
剛加入的時候,豺哥總說占薇是樂隊的“臨時工”。
有時候心情不好,他便過來對她指手畫腳一氣,“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隨隨便便唱一唱,我們的樂隊是正經樂隊,試用期三個月。如果表現得不好,到時候就讓你滾蛋。”
完全忘了是自己當初特地把人請過來的。
豺哥走後,聶熙在一旁安慰占薇,“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心情不好了連我都吼。你別搭理他。”
占薇看起來白白嫩嫩,實則皮糙肉厚,隻是低聲跟人吐槽了句,“你不覺得……豺哥這樣的,特別像那種咋咋呼呼的小學生?”
“噗。”聶熙差點把口裏喝的水噴了出來。
如果對方知道占薇這麽形容他,大概會把她像小雞一樣拎起來,扔到外太空裏去。
不過,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過來逗逗笑。
“小姑娘,要不要跟哥學樂器啊。”
占薇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看著麵前的人。
“會樂器嗎?”
“會一點。”
豺哥上上下下打量了占薇一番,她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樣,像一隻傲嬌的孔雀,他笑,“你這樣的,小時候怕是沒少被家長拎著去上琴課。會什麽?鋼琴、小提琴?吉他會嗎?”
“都會一點。”
“喲——”豺哥有點意外,“給哥來表演一個即興。”
占薇有點無語,“不要。”
平時插科打諢混多了,占薇和樂隊裏包括豺哥的其它成員漸漸熟了起來。後來才知道,豺哥今年二十七八,隻比葉雪城大一歲。當初在家裏父母望子成龍,盼著他能考上一個好大學,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豺哥十七歲那年高考失利,父母非讓他去複讀,豺哥則是感覺自己無論如何也考不上大學,索性離家出走了。
後來一個人在外麵打拚,他憑著那股江湖義氣的勁兒,結交了不少朋友,也慢慢地掙了點錢。等豺哥再次回家鄉找父母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平時沒事還在網上做點買賣,早已經達到了父母當年對他未來生活的期望,也算是殊途同歸。
某天,也不知聊到了什麽,占薇突然問豺哥,“像你們這個年紀的人——”
“喂喂喂,”豺哥打斷她,“說話注意點,什麽叫‘你們這個年紀’,哥很年輕的好嗎?”
“嗯……到了你們這個歲數——”
好像怎麽說都不對。
豺哥凶巴巴地看著她,“小姑娘家的到底會不會說話?”
“……”剛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這樣一打擾,全沒了。
“你想說什麽?”
占薇琢磨了一會兒,“就是,你怎麽看……像我這樣的女生?”
豺哥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突然驚恐地回味了過來,“靠,不是吧,你喜歡上老子了?”
“不是不是。”被這樣誤會,占薇有點著急,“隻是想問問你們的看法。”
事實上,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腦海裏想的是葉雪城。
“是不是覺得……我隻是像妹妹一樣?”
“不然還能像啥,和你們這樣的談戀愛……嘖嘖,光想想都覺得自己是在誘拐兒童,是在犯罪好嗎?”
占薇有點沮喪,真的有這麽嚴重嗎?
豺哥一本正經的語氣,“警告你,可不要隨便愛上哥,哥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哥喜歡漂亮的熟女,有點氣質的更好。”
聽豺哥這麽一形容,占薇腦海裏下一秒就跳出了姐姐占菲的臉,她感覺到氣餒。
不過,就這樣吧。
隨著時間往前推移,占薇開始沉浸在樂隊帶給她的快樂裏。葉雪城在她心裏掏出來的那個洞,不知不覺間被音樂完完整整地給填補上了。
有些事情,也是占薇加入樂隊後一段時間才知道的。
樂隊之前叫“喬克樂隊”,取英文“Joker”的諧音。當初聶熙前男友卓揚擔任主唱的那段時間,曾經在這一帶非常輝煌。卓揚因為看起來有幾分痞帥,擁有不少傳說中的女友粉,每次樂隊表演,酒吧裏場場爆滿。後來他簽了正兒八經的唱片公司離開,有很多愛慕他的女粉絲也不來了,酒吧因此冷清了很長一段時間。
占薇加入的時候,酒吧正處於生意的低穀中。慢慢地,有一些占薇的“顏粉”加入到常客的隊伍裏,生意卻起起伏伏的,不溫不火。
直到有一天——
占薇從家裏找出了幾大本曾經做過的筆記,擺在豺哥、阿勤和聶熙的麵前。三人抬頭望著她,沒明白她的動機。
她聲音很低地問了句,“那個……我可以唱自己寫的歌嗎?”
占薇會寫歌?
這個認知連樂隊裏平時和她最熟的聶熙都被驚到了。當事人對此很平靜地解釋了幾句,“很早以前就開始寫了,就像寫日記似的。”
所有開心的、不開心的情緒,統統發泄了出來,隻是表達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豺哥抱著懷疑的態度隨便試了兩首,發現旋律意外地還不錯。
早前樂隊也有自己專屬的音樂,但數目不多,翻來覆去就是那幾首,聽眾早就感覺沒了新意,樂隊大部分時間也都在表演當紅/歌星的曲目。可自從占薇把自己早年的一些“家當”拿出來後,樂隊漸漸開始向更專業的原創樂隊靠攏。
從這以後,占薇吸引的除了她的顏粉外,更多是這個城市熱愛原創音樂的發燒友。
酒吧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甚至火過了當初聶熙前男友還在的時候。連續兩個月裏,樂隊表演的周日晚上,地下室人員爆滿,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見到此情此景,豺哥最後下了決心,把隔壁那家台球室租了下來,將酒吧擴建,以最快的速度裝修了一番。
算上裝修加散味兒,酒吧一共歇息了一個多月。
轉眼,到了重新開業的第一場表演。晚上八點,頂燈黯淡了下來。隻有淡藍色的熒光燈發出優雅的色調。最前麵的舞台上,鍵盤手和主音吉他手已經就位,阿勤正在低頭對手裏的貝斯做最後的調整。角落的架子鼓後麵,林俊宴坐在那兒,左手拎著鼓棒,口裏含了支棒棒糖。
突然,一束亮黃的追光打到了舞台的正中間,穿著橙紅色連衣裙的占薇在黑暗的底色中凸顯了出來。
還是那鬆鬆軟軟的及肩自然卷,右側的頭發隨意地挽在耳後。張揚的色彩將白皙的小臉襯托地愈發冶豔。明明是勾人的妝容,深黑的眼睛裏卻純真地仿佛包含了整個宇宙星空。唇齒微張,有著嬌俏可愛的弧度。
這一瞬間給人的驚豔,就像薔薇花骨朵兒突然綻放開所有明豔的花瓣,香氣逼人。
人群安靜了一兩秒,才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占薇朝立式麥克風走近了幾步,輕輕呼了口氣。盡管上台表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的開場,卻都是初戀般緊張而激動的心情。
“有很多熟麵孔……看來我們休息的這一個月裏,大家並沒有拋棄我們。”
底下又是一陣歡呼。
她一笑,“我們也準備兌現之前的承諾,帶幾首新歌給大家,希望你們喜歡。下麵是第一首,歌名叫做,《時間線》。”
舞台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沸騰的人聲慢慢地沉澱著。空氣裏隻剩下音樂在鍵盤上汩汩流動的聲音。隱隱約約,有電吉他悠然的旋律穿插在其間,那聲音隨著節奏一點一點變得強烈。
最後響起來的,是那個溫柔卻極富磁感的女聲——
“聽說,
你藏了他的照片,
偷偷地放在枕邊,
夢裏嘴角有靦腆。
……”
晚上十點,葉雪城坐在辦公室,一邊翻著手機,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著桌麵。
上個月三號、十號以及今天,恰好都是周日。
手機頁麵顯示著“定位失敗”的提示,他終於意識到對方也許已經將自己下載的程序刪除了。安靜了半晌,又將手機按回到屏保的界麵。上麵是占薇那張軍訓時的照片,裏麵的人微微笑著,黑亮的眼睛望過來,恬靜美好得不像話。
葉雪城眼睛裏的光暗了暗,過了會兒,撥通了一個號碼。
響了好幾聲,電話才被接通,裏麵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你好,林宅。請問你是?”
“我是葉雪城。林希真小姐在嗎?”
對麵傳來一番響動,似乎是電話的聽筒掉在了地上,亂糟糟的聲音。
“啊,你、你好。我、我、我就是。”過了一會兒,那邊的人順了口氣,“請問有什麽事嗎?”
“很抱歉打擾了。我聽占薇說她今天住在你家,剛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向她交代,麻煩你讓她接個電話。”
“占薇啊……她剛進去洗澡。如果有急事的話,我可以幫忙轉告一句。”
“不用麻煩,那我二十分鍾後再打過來。”
沒等對麵的人回應,葉雪城便冷著個臉,直接掛斷了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