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太空中，一艘帶有濃重科幻風格的戰艦正在靜默航行。它剛剛逃過了死亡的追擊，正在心有餘悸的舔舐著傷口，在它的背後，是亙古不變的黑暗星空，也不知道這黑暗和人性的黑暗相比哪個更黑哪個更暗。

    銀月抱著馮誌遠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想要用全身的力氣來溫暖眼前這個人的身心，隻是不知道燃燒全身所得到的熱量夠不夠抵擋那堪比外太空的寒冷。

    良久，馮誌遠抬手撫摸著她的秀發，淡淡的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腰間的臂膀反而更加的用力了。

    感受著幽香和溫暖，馮誌遠心中的痛苦也在逐漸褪去。麵對分頭逃跑的兩隻獵物，35維生物最後還是選擇了看起來沒有任何危險的那隻，新天空號離開的時候幾乎所有幸存的人類都聽到了頌星人痛苦淒厲的慘叫，他們捂著自己的耳朵、用力在耳邊揮著手，恨不得將這聲音趕出腦海，然而總是揮之不去。這是馮誌遠強加給所有人的，包括他自己。是他親手掐滅了頌星人生存的希望，是頌星人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人類和精靈的生存，所以他要讓所有人都聽一聽他們的臨終遺言，讓所有人都記住曾經有這麽一群外星人為他們犧牲過！

    這就受不了了？哼哼！宇宙遠比你看到的還要黑暗！”沙啞的聲音不屑的說道。

    馮誌遠沒有理睬，他現在不想和這個生活在自己腦子裏的人有任何的交流，不管是他是真的沒辦法也好還是他冷漠的不想出手也好。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別來煩我，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沒功夫跟你磨牙。”

    是嗎？那你以後有什麽想問的我可不回答。”

    馮誌遠打起精神，他真的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死亡的人類、精靈遺體需要處理，剩餘的人需要統計，新的戰隊需要構建，物資需要整理，經過這麽一場浩劫後，飛船中的人類隻剩下不到兩千人，加上差不多數量的精靈，連基本的戰艦操作都捉襟見肘，更何況這些人中還有不少精神崩潰的、痛失親友的、在騷亂中受傷的，這些事情都要處理，他才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陪一個老怪物折騰呢，經曆過這次磨難後他總算是明白了，宇宙中沒有溫情、沒有忠誠、沒有人性！有的隻是活下去！

    張副艦長呢？”馮誌遠問身邊的勤務兵，自從氮銅友死後，人類就給他派了一個，隻是一直以來都是張耀輝占據了這個位置，他這還是第一次單獨和勤務兵在一起，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勤務兵張了張嘴，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了？”馮誌遠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對勁，按說這個時候，作為副艦長肯定是忙的腳不沾地，勤務兵就算不知道他在哪也不該是這種表情，這隻能說明肯定出了什麽事。

    副艦長他正在料理家裏的事情……”

    家裏的事情？是他愛人嗎？”

    是的。”

    馮誌遠沉默了一會，“走，看看去吧。”作為馮誌遠的副手，張耀輝還是很稱職的，他老婆琪琪馮誌遠也認識，不管是作為上級還是朋友都應該過去看看。

    戰艦內的空間有限，即便是副艦長的房間也不到40平米，還生活著他和琪琪兩個人。

    房間內布置的很簡單，粉紅色的基調中點綴著其它暖色調，偶爾有一兩絲藍色、綠色出現其間，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可以看出是女主人的手筆，隻是現在她卻躺在床上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張耀輝坐在床前，滿眼愛戀的盯著已經逝去的愛侶，仿佛她隻是在熟睡隨時會醒來一般。

    馮誌遠沒有說話，他也經曆過喪親之痛，知道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輕輕的拍了拍張耀輝的肩膀。

    她走的時候我都不在她身邊。”曆經過戰火的漢字雙眼噙滿了淚水，“她走的時候是那麽痛苦，我卻不在……嗚嗚嗚……”

    誰人走的時候不痛苦呢？”馮誌遠暗自歎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用上了一絲力氣，隻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自己父母走的時候至少還在身邊，相比張耀輝又要幸福一些了。

    哼！光在這哭有個什麽用？誰殺了愛人就殺回來！”沙啞的聲音不滿的說道。

    馮誌遠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張耀輝的訴說，聽他和琪琪之間的相遇、相識和相愛，聽他們之間的趣事和笑話，聽他們耳鬢廝磨的纏綿，聽他們戰火紛飛中的牽掛，聽他們對未來生活的期望。

    我錯了嗎？”馮誌遠在心裏問自己，如果他當時選擇在一個星係長期定居，而不是來參與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或許他們就不會死了，許許多多的人也就不會死了。

    幼稚！”沙啞的聲音評價道：“你要是龜縮在一個行星上，隨便一場災難便會讓所有的人都玩完！連跑的機會都不會有！你要是龜縮在一個行星上，沒有信息沒有交流沒有進步，最後隻能是淪落成魂奴的下場！那就真是祖祖輩輩子子孫孫都不得好了！”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馮誌遠憤恨的說道。

    哼哼，要不是我需要住在你這裏，你以為我喜歡管你的閑事嗎？你知道我為了你……”

    既然你要住在我這裏，那就尊重點我，少說兩句！”

    張耀輝絮絮叨叨講了很長時間，馮誌遠一直安靜的聽著，從一個小兵一躍升為副艦長，他肩頭的擔子太重了，心裏肯定有很多苦楚，如今又失去摯愛的人，急需一個宣泄的渠道，而馮誌遠就承擔了這個責任。一直到他說完，才溫和的說道：“逝者已去，我們還要堅強的活下去。”

    是的，我還要活下去！”張耀輝的聲音也堅定起來，“我還有孩子，我要帶大我和琪琪的孩子。”

    馮誌遠這時才注意到他懷裏抱著一個繈褓，剛剛出生的嬰兒正在熟睡，渾然不知他已經永遠的失去了母親。

    這是你和琪琪的孩子？”

    嗯！”說道孩子，張耀輝臉上的悲痛逐漸褪去，笑意浮了上來，“這是我和琪琪的孩子，今天才剛出生……”

    什麽？剛剛出生？什麽時候？”馮誌遠心頭一陣悸動，仿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他不由的提高了音量追問道。

    沉浸在幸福中的張耀輝沒有注意到馮誌遠語氣的變化，“就在……叫醒你之前……”

    轟！仿佛是道驚雷落在馮誌遠的心頭，他終於明白了在靈魂之海中看到的那個嬰兒是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