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人影站在古鯉兒的床邊。

    窗外的十字星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透過窗戶紙，隱隱照著兩人的側臉，左側之人郝然是古溯，右側之人是一名光頭大漢，麵目略顯粗硬猙獰。

    古溯上前一步，一指閃電般探出，落在了古鯉兒的眉心。

    一點白光在他手指尖乍現，瞬間消散，古鯉兒渾身微微一震，似乎有醒來的跡象，但很快便頭一歪，再次發出深沉的鼾聲。

    “咦？這小子竟能略微反抗一下，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怎麽可能？”那光頭大漢驚訝說道。

    “或許是天生意誌比較強大，這不足為奇。”古溯淡然說道，“快點檢查吧，早點確認才好決定計劃走向。”

    光頭大漢點點頭，一把掀開被子，抓起古鯉兒的左臂，一邊輕輕捏拿，一邊仔細查看。

    “完美！簡直是完美，這怎麽可能？”光頭大漢嘖嘖讚歎，“渾然天成啊！他的骨骼血脈已經開始改造，最多七天，他的體質就能踏上修行之路！”

    “比半月還好？”古溯雙眼一亮，說道。

    “那是當然！半月七歲換臂，至今七年有餘，仍然沒有覺醒，可見其血脈無法完全融合這條手臂，需要靠時間去磨。而這小子竟然短短一天就有融合的跡象，很顯然，他比半月更適合執行這個計劃。”光頭大漢聲音微微顫抖，顯然在極力壓製心中的興奮。

    “哼，你們朱家當初信誓旦旦說半月一定能成，如今卻又說這小子比半月更好，這豈不是兒戲？你可知我們五家為了這個計劃付出了多少？”古溯冷笑道。

    “嘿嘿，這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小子必定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機會！你也別怪我朱家，要找到能融合這條手臂之人何等艱難？難道我朱家付出的就少了？”光頭大漢嘿嘿笑道。

    “我強行認這小子為子，他已經起了疑心，後續計劃還需要他配合，此事或許會有變數。”古溯沉吟說道。

    “別擔心，這個計劃天衣無縫，他配不配合都在我們掌控之中。”

    “還有一件事。”古溯突然說道，“那些殺死半月的匪寇有點蹊蹺。他們是附近百裏地的一幫山賊，老大自號獨眼蒼，隻是一群普通的武者。可是當我派人入寨之時，裏麵已經屍橫遍野，整個山寨被屠戮一空，獨眼蒼及幾個關鍵人物消失不見。我擔心這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會不會是我們的計劃被人識破？”

    “不可能！”光頭大漢搖頭，“這件事隻有我們五家核心成員知道，每一個人都是知根知底，不可能存在泄密。或許隻是一場巧合。”

    “希望如此。”古溯點頭說道。

    “七天之後我再來，到時候我們立刻執行計劃。”光頭大漢舔了舔嘴唇。

    “也罷，我與半月父子一場，便為他準備一場厚葬，也算了卻一樁凡緣。七天之後，你再來便是。”

    “嘖嘖，看不出你還有點良心。”

    兩人身影很快離開床邊，一閃到了屏風後麵，從一扇窗戶一穿而過。窗戶被從外麵無聲關上，屋子裏瞬間陷入一片昏暗死寂。

    時間緩慢流逝，躺在床上的古鯉兒依然沉睡。窗外，十字星暗紅色的光芒似乎永恒不變，據說數百年前，日月二星會在天上遊走，而當十字星取代了日月二星之後，卻不會移動，似乎永恒懸掛於天空的正中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明明還在沉睡的古鯉兒突然睜開了雙目，其內一片清明，哪裏還有半分睡意？但是在他的目光中，明顯有著極度的震驚之色！

    他一直是清醒著的！

    就在古溯一指點在他眉心之時，熟睡中的他幾乎立刻便頭腦一沉，心神瞬間墜入黑暗之中，若無意外，在那股奇異的力量之下，他應該會陷入更深的沉睡中。

    但就在那時，他的左臂上，突然傳來了一股冷冽的氣息，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吹來的一縷寒風，刹那將他的肉身洗滌，讓他幾欲沉睡的意識清醒！

    這就是為何他的身軀在那個時候會震動了一下，古溯及那名光頭大漢還以為是他意誌強大，故此稍微抵抗了一下！

    也就是說，就連古溯及那名光頭大漢，都沒有意料到古鯉兒融合這條手臂之後的變化！

    “五家……究竟是什麽計劃？我在其中又是什麽角色？”古鯉兒忖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至少在短期來說，我不會有生命危險。”

    換了其他大部分人，在那種情況必定會驚慌，但古鯉兒自小在市井中打滾，心智早已超越了表麵的年齡，盡管心中震驚，卻依然沒有露出馬腳。

    “骨骼血脈正在改造，七天之後就能擁有修行的體質……”

    修行……

    這對於古鯉兒來說，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詞語，將他們養大的老乞丐整天掛在口中的就是修行，在他半醉半醒的嘟囔聲中，描述了無數翻江倒海的仙俠故事，小乞丐們都將這些當作趣事來聽，沒想到此刻竟然親耳聽到了修行二字！甚至自己還有機會走上修行之路。

    一想到這裏，古鯉兒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激動。

    “或許，這是我的一次機會！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幕，至少可以掌握一部分主動，就算是一枚棋子，也是一枚有思想的棋子，我可以親手創造出有利於我的局麵！”

    古鯉兒雙眼越來越亮，對於七天之後越發有點期待。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古鯉兒起床，站在床邊伸了個懶腰，頓時發現了身體的變化！

    似乎他的身體裏突然充滿了難以想象的精力，全身上下力氣溢滿，這種狀態前所未有。

    喚了幾個仆從進來，將昨晚洗澡的木桶和那堆髒衣服清理掉。

    此時早有丫鬟恭敬地準備好了銅盆、青鹽和手巾。

    古鯉兒哪裏用過這麽奢侈的洗漱器具，平時在河裏漱漱口，頂多咬根楊柳枝清潔口腔，青鹽這玩意隻能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

    洗刷幹淨後，有丫鬟準備了一套衣衫，柔軟的內衣，白底錦邊的裾領長袍。這顯然是古半月的衣服，好在兩人身材仿佛，倒也合身。

    古鯉兒穿上之後，立刻便顯出了不同，人靠衣裝，此刻的他，除了膚色略顯黝黑之外，竟是也有了一點公子哥兒的模樣。

    “公子，奴婢為你梳頭！”那丫鬟十二三歲的年紀，聲音脆脆的，輕聲說道。

    古鯉兒點點頭，坐在銅鏡前，任由丫鬟擺弄他的頭發。他本是乞兒，平時都是披頭散發，哪裏會梳什麽頭型？

    “你叫什麽名字？”古鯉兒問道。

    “奴婢青梅。”

    “青梅？”古鯉兒說道，“好，我問你幾個問題。”

    “公子請問。”

    “你知道我是誰嗎？”古鯉兒突然問了一個古怪的問題。

    “當然知道啊，你是古鯉兒公子，是老爺的義子，整個大院數百人都知道了，總管已經吩咐我們，一切都聽公子的。”

    “很好。你以前都是服侍半月公子的嗎？”

    “嗯，最近一年，都是我在服侍半月公子，真是沒想到……半月公子他竟然……那些匪寇真是該死！”

    “是啊，匪寇真該死。”古鯉兒輕歎，“對了，半月公子平時都喜歡做什麽啊？”

    “公子他喜歡作畫和讀書，嗯，還喜歡發呆，有時一發呆就是半天。”

    “發呆？是拿著那塊骨頭發呆麽？”

    “是啊，半月公子特意交代，不許動他的那塊骨頭。”

    “半月公子的母親，嗯，就是那個馨夫人，你跟我說說她的事。比如平時為人如何，喜歡做些什麽，跟半月公子關係如何之類的。”古鯉兒淡淡說道。

    “這……”

    “怎麽？”

    “奴婢不敢妄議夫人之事。”

    “罷了，不必說了。”

    頭梳好了，束上金色儒巾，古鯉兒頓時一掃頹廢懶散模樣，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公子哥兒！

    “青梅，帶我出去轉轉！”

    兩人到了院子裏，正準備去花園裏看看，卻被十幾名少年圍住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不懷好意。

    青梅一驚，低聲道：“公子，他們是古家旁支的家族子弟，你…你要小心啊。”青梅隻是個丫鬟，自然不敢插手主子家裏的事，見到如此情形，早已緩了兩步，落在古鯉兒身後幾步外。

    “喲嗬，這不是東山廟的小乞丐嘛，不到大街上去乞討，跑我們古家來了？哈哈！”一名少年大笑說道。

    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十幾名少年轟然大笑。青梅咬著嘴唇，頭深深垂下，這種時候她隻能當作什麽都沒看見。

    古鯉兒認得他們，這些人都是在東溪學堂與古半月一起上課的古家學童。當然，這些人自然也認得古鯉兒。這些年古鯉兒去學堂外偷聽，早已被發現數次，每次都是仗著腿腳利索，跑得溜快，但雙方自然打過幾次照麵。

    在這些人大笑之時，古鯉兒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間一名年紀稍大的少年身上，隻有此人沒笑，一直用冰冷地目光望過來。

    這少年是古源生，古家二房的長子，古鯉兒很快便明白他的仇恨來自哪裏，古半月死去，原本他是最有希望繼承家族大權之人，如今卻被一個外人搶了去。

    “不錯，我是一名乞丐。”古鯉兒目光逐個看過去，緩緩說道，“但同時……我也是古家族長之子，未來的族長，而你們，將來能不能吃上飯，都要看我的臉色，到時候，誰是乞丐可說不準！”

    笑聲嘎然而止，別說是笑聲，場中簡直靜得針落可聞。

    “小乞丐，你說什麽？！”古源生大怒，瞪眼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