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州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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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在是去哪?”

    大街上,古鯉兒跟在朱忌青身後,左盼右顧,疑惑地問道。

    “去登記。”

    “登記什麽?”

    “去崖城州牧府登記你的信息。拜入隱流宗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你登記了身份信息,就表示你願意拜入隱流宗,接下來,隻需等待隱流使者找上門就可以了。”

    “聽起來似乎挺容易的。”古鯉兒吹了個口哨。

    州牧府自然不能代表隱流宗,但他們是隱流宗指定的世俗代理人,負責管理整個崖城,據說,這是唯一一個能夠直接跟隱流宗接觸的組織。

    隱流宗控製著數州之地,自成一國。

    通州州牧由隱流宗指派,統管一州軍政大權,當然,這裏指的是世俗的軍政大權。

    “古鯉兒,年十四,通州古家鎮人,其父古溯……”

    負責登記的小吏埋頭記錄,在他身旁,一個留著長須的中年畫師正給古鯉兒畫像,不用多久,有關古鯉兒的一切都被記錄在案,包括他曾經的乞兒經曆,以及他拜古溯為父之事。

    古鯉兒看了朱忌青一眼,心中隱隱有些不明白,他們似乎並不打算隱瞞什麽。

    “沒人能隱瞞隱流宗,一旦你進入最後的名單,你的一切信息都會被反複考究。曾經的乞兒身份又如何,那是清清白白的身份,你是土生土長的古家鎮人,這就足夠了。”

    朱忌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說道。

    “我沒有信心。”從熙熙攘攘的登記大堂出來後,古鯉兒回想片刻前看到的無數優秀的年輕人,而這些人排起了十餘條長隊,或安靜、或焦躁、或緊張地等著登記,隻為了一個渺茫到極點的夢。

    據說,已經有數十萬人報名登記,而這個數字一直在增加著。這隻是十年招收門徒的第一年而已……

    古鯉兒又憑什麽能夠引起隱流使者的注意?

    “信心?我們需要這種東西嗎?”朱忌青停下腳步,側頭看著他。

    “不需要嗎?”

    “當然不需要。這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少年人,來自數州之地千千萬萬世家門閥的天才子弟們,在數年之後,絕大部分都會黯然離去,他們沒有信心嗎?恰好相反,他們的信心是你的一百倍。”

    古鯉兒神色不動,但心底已經樂開了花,因為他再一次確認,古溯和朱忌青必定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以確保他能夠順利進入隱流宗。

    是的,信心在這種時候沒有什麽用,一切,隻看準備得充不充分。

    “接下來,我們做什麽呢?”

    “什麽都不用做,你隻需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可以了。”

    “例如?”

    “你想必沒有品嚐過崖城的美食吧?去鑽一鑽這裏的胡同小巷,或許會有些意外收獲,據我所知,你父親給了你不少銀子。”

    於是,古鯉兒被朱忌青一腳踢開,茫然站在了大街上。

    朱忌青一晃眼就消失在了人潮裏。

    “還真是不負責任呢。”古鯉兒自嘲一笑,摸了摸懷裏內袋的銀票,頓時神滿意足,這輩子還沒拿過這麽多錢。

    他的內袋是特殊設計的,開口處與領口相反,想要摸他的錢,除非撕開他的衣服,否則必定被他察覺。

    一個偷兒,自然是最懂得如何防偷的。

    對他自己來說,卻是很容易拿到,隻需將右手攏入左手袖中,左肩膀一聳,右手深深一探,兩根手指輕輕一夾,一張銀票就會滑入手中。隻需假裝一個彎腰動作便是。

    他走在街上,看著熙攘的人潮,頭並沒有四處亂擺,隻是一雙賊眼卻是時不時滴溜溜地轉著,靈動異常。

    迎麵走來一個滿麵春風的大漢,古鯉兒隻看了他一眼,就大概猜到對方身上有多少錢。

    “麵色黑紅顯滄桑,想必常年風吹日曬,膀大腰圓,指節粗大,虎口有力,應是常年握刀,但指甲縫內有陳年的汙黑老垢,步伐雖然穩健,卻不像是習過武功,這刀想必也不是殺人的刀。”

    古鯉兒與此人擦身而過,聞到淡淡的腥臭味道,“一股**的糜肉氣息,嗯,是個屠夫。看他來的方向,應是去州牧府交割貨物,與貨車分離後獨自來街上尋找樂子,懷裏大概揣著六張……嗯,或許是七張麵額一百的銀票,倒是他袖口裏的散碎銀子不少,二十七兩?不對,擺動幅度還要稍微小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二十七兩五錢?嗯,反正不超過二十八兩……”

    錯身而過之後,古鯉兒目光從右側街道邊一個首飾攤檔滑過,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身影映入眼簾。

    “真是不知死活,就這麽五兩銀子在身,還要打腫臉充胖子,這麵帶桃花的模樣,想必不是見自家娘子,難道是去樓裏找姑娘?阿呸,不要臉。”

    古鯉兒自然不清楚為什麽這樣就是不要臉,但他小時候見過一個去樓裏找姑娘被自家母老虎揪出來的漢子,當時就被自家婆娘抓住推倒在大街上,婆娘大喊道:“不要臉的狗東西,回家給我跪著去!”

    一路走一路看,隻要是進入他視線的,十個裏至少有九個能看出身上帶了多少銀子,剩下那個看不出的,至少也能猜個大概。

    “哎,這老奶奶竟然帶了這麽多錢在身上,好在遇到我這種善良正直的好偷兒,否則可就招孽了,嗯,看這皺眉焦急、行色匆匆的樣子,想必也是救命錢了。”

    “這娃兒,才多大點?想是偷了家裏的錢……你捂著口袋也沒用,三兩銀子,最少三兩……”

    “還有把銀票藏鞋底的?我說大姐啊,你不嫌髒,我還嫌臭呢。”

    ……

    就這麽漫無目的地閑逛著,一路穿過了這條數裏的長街,古鯉兒站在十字街口,目光落在了手心的兩塊金子上,然後手一翻,一大一小兩枚金子消失不見,也不知道被他藏在哪了。

    “想不到一路走來,竟然隻有兩個值得下手之人。不愧是大城市,有錢人真多……”古鯉兒輕歎,目光落在左手上,神色間有一點茫然,這隻手現在變得更加穩定,出手更快、更輕、更準,如果是換臂之前,他絕對不敢向那兩個凶人出手。

    不久之前,古鯉兒與一個麵容陰柔的瘦高男子擦身而過時,察覺到對方眼底正在迅速收斂的殺意,還有藏在袖口裏的雙手,特別是當他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時,他毫不猶豫地出手了。

    到手的是一個帶血的紅色繡花香囊,裏麵裝的不是幹花瓣和香草,而是兩塊金子。

    片刻之後,這個空了的香囊被他塞進了另一個神色緊繃、腳步匆匆的年輕人的袖口裏。

    “雖然他們沒有眼神交流,而且故意一前一後,但行進速度和步伐方位隱隱呼應,應該是一夥的,就讓他們狗咬狗吧。”

    古鯉兒輕歎一聲,停在一家食鋪邊上,將一枚重約兩錢的銀子拋在了桌子上,說道:“老板,來塊荷葉糯米雞,炒花生、魚凍、炸腐皮、醬牛肉、缽仔糕各來一份。”

    “好嘞,客官裏邊坐,馬上給您上來。”

    就在古鯉兒搓著手走進食鋪之時,遠處,一個站在街邊,滿臉黑硬胡茬的青年男子收回了落在古鯉兒背影上的目光,嘴角掛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有點意思。”

    胡茬青年似乎也沒有特別的目的,他在街上逛了一會,見天色漸晚,微感興趣索然,轉身又往回走,很快出現在了州牧府的東側門。

    一個頭戴氈帽,身穿青衣的老仆開了門,見到寒風中的胡茬青年,微微一愣,正要說話。

    胡茬青年擺擺手,示意他噤聲,大踏步走了進去。

    “公子,您怎麽還沒走?”老仆連忙跟上,低聲問道。

    “不差這一兩天。”

    “可是……”老仆快走兩步追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不是說了嗎,限公子今天內離開崖城。”

    “本是要走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我來翻翻他的資料,如果確實有趣,那過幾天再走不遲。”

    “那……萬一要懲罰公子可怎麽辦?不行,我得去跟夫人稟報一下。”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去打小報告,卻又怕胡茬青年怪罪,隻好當麵說出來。

    “去吧去吧,就說我在宗卷司查資料。”胡茬青年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道。

    看著胡茬青年遠去,老仆一臉無奈,我的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哦,你還要惹多少事情啊?

    胡茬青年在州牧府似乎身份地位不低,一路穿過層層樓閣,竟是沒有任何人阻攔。

    一棟數層高的閣樓裏,胡茬青年隨手推開一個長須青衫中年人,抓起架子上一袋卷宗,說道:“這是最近一個月的報名冊吧?我看看。”

    “使不得,使不得啊,公子,你沒有權限。”青衫中年人一臉苦笑,想要上前阻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阻止。

    胡茬青年翻開卷宗,一目十行地瀏覽著,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胡茬青年指著卷宗上的幾個名字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把這三個人的檔案拿來我看。”

    “這……”青衫中年人搓著手,一臉為難。

    “拿給他看。”就在他為難之時,一個淡淡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