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宋抱著古鯉兒飛速逃離閃電籠罩區域之時，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從一棵巨樹上跳了下來。

    郝然是那個能夠進出州牧府的胡茬青年。

    “天象……”

    胡茬青年抬頭，看著雲層上方滾滾雷電寒芒，喃喃自語。

    一道閃電落下，將他身旁一棵巨樹炸裂，斷裂的樹幹燃起熊熊烈焰，轟然向著他砸了下來。

    砰的一聲，樹幹將草地砸出一個小坑，星火四濺。

    胡茬青年卻早已消失不見。

    夜色降臨之時，州牧府側門緩緩打開。

    老仆見到胡茬青年站在門外，頓時大驚，正要說話。

    “閉嘴。”

    胡茬青年一把推開他，大踏步前行。

    “可是公……”

    “信不信我去撩你女兒……”胡茬青年瞪了他一眼。

    老仆趕緊用雙手死死捂住嘴巴，瞪大眼睛連連搖頭。

    還是那座閣樓，負責管理藏書樓和檔案的青衫中年人見到胡茬青年時，同樣是大感驚訝。

    “給我倒杯茶，溪鎮龍牙。”

    胡茬青年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甚至沒有看他一眼，走進一排排書架之間，纖細潔白的手指劃過一本本線裝書，目光隨著手指的移動，在一本本書的書名和編號上劃過。

    青衫中年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要上去勸阻，卻又不敢，最後隻能一聲歎息，轉身出了門，到了樓下，吩咐一個仆人速去衝泡一杯龍牙送上來。

    “啊，找到了。”

    胡茬青年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一屁股坐在地上，舔了舔手指，開始翻看。

    “成何體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淡淡的聲音說道。

    “母親大人放心，半個時辰我就走。”胡茬青年迅速翻著書，連頭都沒抬一下。

    一碗梅子玉米羹輕輕放在了他身旁的地板上。

    “這次少放了點糖，你試試。”美婦輕歎一聲，說道。

    胡茬青年手指微微一凝，終於沒有去翻書，而是緩緩端起了碗，抬頭看去，卻見美婦目光有些幽怨。

    “多謝母親大人。”

    “你還不肯原諒我？”

    “你沒錯，不需要我的原諒。隻是我心中自有日月，豈能被黯淡星光羈累？”

    數百年前，日月二星在周天輪回不息，許多詩句都會出現日月，所以雖然如今十字魔紋淩空，日月消失，卻仍有不少使用日月二字的諺語詩句流傳至今。

    胡茬青年喝幹了碗中的梅子玉米羹，便不再理會美婦，一直在翻看那本書。

    美婦默默看了他許久，終於緩緩轉身而去。

    “你臉這麽白，這胡子好難看。”美婦臨走之前，搖頭說道。

    “我喜歡，夠男人。”

    美婦走了不久，青衫中年人端了一杯茶過來，輕輕放在他身旁。

    “公子，溪鎮進貢的龍牙。”

    “禁忌，禁忌……難道真是那幾個被放逐的魔鬼？這小子膽真大，不，是真肥！”胡茬青年沒有理會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書頁，喃喃自語。

    ……

    ……

    “禁忌，你已經觸犯了大陸的最高禁忌！”朱宋看著古鯉兒，麵色嚴峻，一本正經地說道。

    古鯉兒目光有些呆滯，茫然看著四周的岩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遠古之時，神靈、人族、妖族混居於蒼穹之下，很自然的，各種死去活來的虐戀必然會發生，神靈愛上人族，人族娶了妖族，妖族睡了神靈，各種雜交、各種混血，這種事情一天不發生個百次千次，那都不叫遠古混亂紀元。”

    朱宋背著雙手，來回走著，嘴裏念念叨叨。

    “直到有一天，一個同時擁有神靈、人族和妖族血脈的男子出現，結束了遠古混亂紀元，神族甚至因此滅絕。”

    古鯉兒神色微動，轉頭看著他。

    朱宋繼續說道：“這個男子叫做大須彌日耀無妄撕裂天，後世一般稱為大撕天，他愛上了一個同樣三族混血的女人，嗯，你知道的，這種時候必定會發生點什麽事情，沒錯，那個女人死了，一個神靈殺死了她。”

    “我在哪？”古鯉兒終於稍微清醒一些了，使勁搖晃著腦袋，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裏。

    “啊啊啊，古鯉兒，我要殺了你！”朱宋突然抓狂。

    “啊？”

    “我在講故事，講故事你知不知道？你…你怎麽能轉移話題呢？！”朱宋氣急敗壞地說道。

    “呃……你繼續，我這次一定認真聽。”古鯉兒舉起雙手說道。

    “咳，我講到哪了？對了，大撕天心愛的女人死了，他那個痛啊，比掏心掏肺還痛，於是他提了把刀就開始捅天砍地，什麽神靈、什麽人族、什麽妖族，見一個砍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我的個媽喲，那真是血流成海，屍骨如山啊。”

    “後來呢。”

    “那還用說，人族、妖族雖然高手不少，但哪裏是他的對手，神族數量本來就少，也被他一口氣殺了幾百個，於是，神山之巔，那些高高在上的主神們不樂意了，神之怒，毀天滅地！

    有兩個主神走下了神山，一個是烈火之主，一個是玲瓏真仙。不得了啊不得了！那都是活了漫長歲月的上古神邸啊，你猜後來怎麽著？”

    朱宋說到這裏，舔了舔嘴唇，故作神秘地問道。

    古鯉兒臉頰上的肉微微抖了一下，說道：“怎麽著？”

    “那還用問嘛！當然是被大撕天一刀一個，殺了個幹淨！”

    “這算什麽主神？連個三族混血都打不過？”古鯉兒愣了一下，感覺沒辦法理解。

    “對對對，你說到點子上了。”朱宋笑道，“具體原因書上沒說，隻說大撕天因為三族混血，身體產生了某種不可知的變化，修習了某種邪惡功法之後，可以輕易破掉神靈的法身，但這並不代表他在絕對力量上勝過那些主神，隻是恰好存在某種克製關係而已。”

    “後來呢？大撕天把滿天神靈都殺了？”

    “當然不可能，神靈終究是神靈，豈能沒有點後手？主神們設了個局，引大撕天進入陷阱，以強大的陣法將其重傷，但大撕天實在是狡猾，這種情況下還是被他逃了。可惜的是，大撕天傷得太重，哪怕逃了出來，根基也已幾乎被毀，一身法力去了七七八八。”

    “這麽說，神靈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哈哈，故事如果這麽簡單，那還叫故事嗎？你可知大撕天殺了那麽多三族之人是為了什麽？他是有目的的！他將被他殺掉的三族之人的精血收集起來，製作了一個巨大的血池，然後他以秘法將他死去的女人複活了。”

    “人死還能複生？這有點太不可思議了吧！”古鯉兒訝然說道。

    “人死當然不能複生，大撕天強行聚攏他女人的破碎神魂，以三族之血將此女複生成了屍巫。屍巫是介於生死之間的奇異生物，而且，這是世間第一個屍巫。從那以後，過去了漫長的歲月，再也沒人見過他們。就連神靈都以為他們已經死掉了。

    然後，千年時間過去了，四個強大的新生神靈突然開始在世間行走，他們的力量堪比主神，而且，他們開始殺戮神靈！”

    “大撕天的……後代？”古鯉兒訝然。

    “正是，大撕天死了，但他與屍巫生下了三子一女，就是這四個新生的神邸。他們生而邪惡，世人稱之為邪靈。”

    “屍巫能懷胎生子？”古鯉兒震驚了。

    “屍巫不能懷胎，但確實可以孕育子嗣，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到的。傳說中，屍巫將一身精華盡數融入四個種子，以己身無窮養分喂食其子，當她死去之時，四個邪惡神靈在漫天電芒、地動山搖之中誕生。

    後麵的故事就沒什麽了，四個新生的神靈跟漫天神邸打了幾百年，越戰越強，到最後，主神們動用了神器，與四個新生的邪惡神靈同歸於盡。”

    “完了？”古鯉兒問道。

    “故事確實完了，但你應該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很嚴重。”朱宋嚴肅地說道。

    “我做了什麽？”古鯉兒一頭霧水，皺眉問道。

    “你觸犯了這片天地的禁忌，你觀想了這四個邪惡的神靈，對不對？”

    “放屁！我什麽時候觀想了他們？我連他們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如果你沒有觀想他們，為何白晝成夜，天現異象？甚至還有無窮無盡的閃電追著你落下來？你可知道我有多累，抱著你跑了幾十裏路，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落雷電轟成渣渣了！”

    古鯉兒這才知道自己入定之後哦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我在哪？”他再次看了看四周。

    “我也不知道，為了逃避追蹤的閃電，我一刻都不敢停留，一路往北跑了幾十裏，天上的異象才漸漸消失。”

    “多謝。”古鯉兒站起身來，抱拳說道。

    “謝個屁，你快說，你到底有沒有觀想那四個邪惡神靈？”朱宋大叫道，“你可知道，大陸上曾經有許多人試圖信奉這四個神靈，甚至成立了門派，結果天底下的正道邪道全部聯手，將他們連根鏟除。你如果真的觀想邪靈入道，必將成為整個大陸的共同敵人。”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殺了我？”

    “對啊，我糊塗了，我應該殺了你才對！”朱宋一拍腦袋，懊惱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