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鯉兒，你告訴我，你沒有摘掉麵具。”唐有點甜摸索著站起身來，聲音有點顫抖。

    “我沒有。”古鯉兒一邊觀察四周，一邊隨口答道。

    “你騙我，你的聲音那麽清晰，不像是從麵具裏傳出來的。”唐有點甜驚恐地說道。

    “好吧，我摘下了，正在看風景。”古鯉兒聳聳肩。

    聽到這句話，唐有點甜突然安靜下來，就這麽無聲地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古鯉兒驚訝地看著她，原本以為她會發飆咆哮，沒想到正好相反。

    然後，她突然伸手，抓住了麵具邊緣，一把扯了下來。

    她沒有看四周恐怖的風景，隻是靜靜看著他。

    “在那條河裏，你救了我，現在，我陪你一起去死，還你一命。”唐有點甜淡淡說道。

    “我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為了對方去死的程度了嗎？”古鯉兒愣了一下，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個笨蛋，那種不顧後果的笨蛋。”唐有點甜苦笑道。

    “謝謝。”古鯉兒看著她，真誠地說道，“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兄弟們，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兄弟們，唯一給我這種感覺的人。”

    “就因為我願意陪你去死？”唐有點甜歎了口氣，這才發現四周的情形實在是有點恐怖，頓時嚇了一跳。

    “你為什麽覺得我們會死？”古鯉兒大笑。

    “我不知道什麽是母靈，但申師兄說了，就算是長老，也必須遵從母靈的命令，既然不允許摘下麵具，自然便應該遵守。”

    “我問你，麵具是不是輕易就能摘下？”古鯉兒笑道。

    “是啊，就簡單的戴在臉上，自然能輕易摘下，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應該摘下。”

    “我的理解恰好相反。”古鯉兒怪笑著，“既然麵具可以輕易被摘下，那就是允許我們摘下，否則，既然這個地方如此重要，他為何不幹脆施展法術，直接封了我們的雙眼，或者幹脆把我們綁住，或者其他任何方法，隻要能限製我們摘下麵具就行。你難道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唐有點甜瞪大了雙眼，麵色古怪地看著他。

    “可是，申師兄明確說了，摘下麵具就會死！”

    “這是申師兄說的，不是母靈說的，也不是任何一個長老說的，我沒有親耳聽到母靈說，你也沒有，對不對？”

    “可是……”

    “相信我，摘下麵具不會死。”古鯉兒說道。

    “你真是一個無法無天、毫無敬畏心的小惡棍，無論如何，我已經陪著你一起摘下了麵具，我隻能相信你。”唐有點甜輕歎說道。

    “謝謝誇獎。”古鯉兒挑了挑眉毛，“我可不是惡棍，我隻是比任何人更能看清自己，相信自己。”

    唐有點甜看著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異彩。

    “無所不知的小甜兒，告訴我，那是什麽花？”古鯉兒指著岸邊那些巴掌大的猩紅花朵問道。

    唐有點甜看向岸邊，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你真的知道？”古鯉兒見她表情有異，頓時心喜。

    “傳說中，世界誕生於混沌，混沌是世界誕生之前的樣子，其中有時間在流逝，但沒有空間，這種狀態稱之為伊太。”唐有點甜思索著，緩慢開口說道，“冥冥中，當時光在飛速流逝的時候，便會點亮一片空間，這片空間依附於這一條時間線，這就是世界的誕生。在世界誕生之前的一刹那，吸取世界本源，會誕生一種花，這種花就叫伊太花。”

    “你該不會告訴我，這遍布兩岸的就是伊太花吧？”

    “我見過伊太花的彩繪圖譜，跟兩岸的這些猩紅花朵一模一樣。”唐有點甜深吸一口氣說道。

    “這能說明什麽？”古鯉兒問道。

    “伊太花隻能生存於世界本源之地，你知道的，這個世界已經誕生了漫長歲月，怎麽還可能找得到本源之地？一切都已經在時光中演化了，不會有本源。”唐有點甜此刻再次看向那些花朵之時，臉上已經帶上了驚恐之色。

    “噢，這可真是一個驚喜。”古鯉兒伸手，想要去岸邊摘一朵花。

    唐有點甜一把按住他的手，急急說道：“別碰它們！”

    “一朵花而已，有什麽問題嗎？”

    “這可是世界本源之花啊，傳說中誕生於世界之前的一刹那，你怎麽能去摘下它呢？”

    “難道因為食物太精美漂亮，你就不吃了？這花再高貴再美，那也是花對不對？再說了，這兩岸的伊太花少說也有幾萬朵，少個一兩朵沒事。”古鯉兒在船隻拐彎之時，探手摘下了岸邊的一朵花。

    此時將花放在眼前去看，才發現這花竟是漂亮得很。

    猩紅的花瓣上，有著金色脈絡組成的圖案，這些圖案無比神秘繁複，但並不雜亂，反而有一種奇異的美感。花蕊部分同樣是金、黃二色，看著就覺得高貴無比，還有陣陣馥鬱的花香鑽入鼻子，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我一直很佩服玲姬姐姐，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發現我現在誰都不服，就服你。”唐有點甜看著他，苦笑說道。

    “誰是玲姬姐姐？”古鯉兒問道。

    “呃，你不認識的。”

    “好吧，這朵花送你。”古鯉兒將花隨手一拋。

    唐有點甜連忙雙手接住，生怕一個沒接穩掉河裏了。

    “這個玲姬姐姐必定是學識很豐富的人吧？”過了一會，古鯉兒突然問道。

    “你怎麽知道？”唐有點甜愣住了。

    “你頭發裏那個香囊應該就是她送給你的。”

    唐有點甜沉默了，似乎不願多說。

    “好吧，我的錯，我們不談這個。”古鯉兒突然指著河道的前方，說道，“你看那裏，好大一片彩光，還有個小女孩！”

    河道似乎到了盡頭，那裏有一顆五顏六色的樹，一個穿著彩裙的小女孩坐在河岸邊，一雙潔白的小腿在河水裏劃啊劃。

    船慢慢停了下來，就在那顆彩樹之下的河灣裏，那個小女孩歪著頭，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著他們。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古鯉兒站在船頭，問道。

    “我家沒有大人，因為沒有人比我更大。”小姑娘的嗓音無比滄桑古老，就像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的低語。

    唐有點甜感覺有點毛骨悚然，外表如此天真可愛的一個小姑娘，說話的聲音卻是如此恐怖。

    “這麽說，你就是母靈？”古鯉兒笑道。

    “你為什麽沒有戴麵具？”小姑娘問道。

    “因為你沒讓我戴。”古鯉兒說道。

    “哈，你真有趣。”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你還是第一個這麽解釋的。”

    “以前也有人不戴麵具？”古鯉兒好奇地問道。

    “嗯，你是第二十七個不戴麵具的。”小姑娘嘻嘻地笑，然後指著唐有點甜說道，“她不算，她是因為你才摘下麵具，不是她自己的意願。”

    “摘下麵具見你有什麽獎勵嗎？”古鯉兒搓著手，興奮地問道。

    “有的，我會賜予你死亡。”小姑娘拍手說道。

    唐有點甜頓時臉色鐵青，擔憂地看了古鯉兒一眼，心裏麵不停地說著，完了完了，原來申師兄說的是真的！

    “哦？你準備如何賜予我死亡？”古鯉兒皺眉。

    “你上岸來。”

    古鯉兒一腳踩在船頭橫板上，正要一躍上岸，唐有點甜已經一把拉住了他，叫道：“別上去，你真想死啊！”

    “嗯，我很想試試。”古鯉兒興奮地說道。

    “那我也試。”唐有點甜咬牙說道。

    “不不不，你沒有資格試，因為你沒有主動摘下麵具。”小姑娘指著她，搖著手指。

    “別擔心，母靈說的是賜予我死亡，而不是殺死我，你還沒明白過來嗎？”古鯉兒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我不懂。”唐有點甜顫聲說道。

    古鯉兒輕輕將她推開，一躍上了岸，在小女孩身旁坐下，說道：“來吧。”

    小女孩伸出瑩白如玉的手指，在他眉心輕輕一點，古鯉兒就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但他的胸口還在規律起伏，似乎陷入了深層次的睡眠。

    然後，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快，臉上也開始出現表情，各種表情變換，似乎在做一個複雜的噩夢。

    他的表情像天氣變化不定，從痛苦到迷惘，從迷惘到驚恐，從驚恐到堅毅，從堅毅到開心，從開心到狂喜，從狂喜到平靜，最後，從平靜到微笑。

    然後，僅僅過了半炷香時間，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唐有點甜看著他的雙眼，突然感覺有點不一樣了，她不知道那是什麽。

    古鯉兒坐起身來，麵色古怪地看著唐有點甜，使勁搖了搖頭，最後謹慎地說道：“你是……甜兒？”

    “小鯉兒，是我啊，你怎麽啦？”

    古鯉兒目光中露出一絲明悟，拍了拍腦袋，突然大笑起來，說道：“哈，我回來了！”說罷起身，跳上了小船。

    “你我還會再見的。”小姑娘看著他，笑了笑，“死亡的滋味如何？”

    “很不好，也很好。”古鯉兒想了想，說道。

    “再見。”小姑娘揮了揮手，小船突然動了起來，向著更深處的下遊漂流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