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就在那黝黑少年要施展某種詭異的力量之時，古鯉兒抬手大叫。

    黝黑少年愣了一下，側頭看他。

    “我叫古鯉兒，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族，你叫什麽名字？要不要交個朋友？”古鯉兒突然笑了笑，說道。

    “你……能不能讓我吃？好人都願意讓我吃。”黝黑少年想了想，說道。

    “你先告訴我名字，我不會讓沒有名字的妖族吃我。”古鯉兒認真地說道。

    黝黑少年一張臉漲得通紅，嘴唇蠕動了幾下，羞愧地低下了頭。

    “哈，你沒有名字。”古鯉兒大笑道。

    “我有！”少年抬頭，目光中有著倔強之意。

    “哦？那你叫什麽？”

    少年焦急地向四處張望，但除了腳下的泥澤，一切都被厚重的霧氣遮擋，然後他突然雙眼一亮，盯著那濃重得發黑的霧說道：“我叫黑霧。”

    “黑霧，嗯，這個名字很好聽。”古鯉兒正色說道。

    “我有名字了，你能讓我吃嗎？”少年黑霧眨了眨眼睛，說道。

    “你為什麽要吃我？”

    “人族……好吃。”黑霧想了許久，不知道自己為何想要吃這個人族，於是隻好順著心意這樣說。

    黑霧當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智慧還不足以支撐他思考如此複雜的問題，他化形的那一刻，來自肉身傳承了無盡歲月的記憶蘇醒了，他很自然地開口說話，很自然地覺得人族好吃，但他畢竟還隻是一隻幼年妖族，思考能力還差了點。

    “能不能不吃？”古鯉兒問道。

    “可以，但是……這樣會難受。”

    “我的肉不好吃，很酸，而且有毒。”

    “我不怕毒，什麽毒都不怕。”黑霧搖搖頭。

    古鯉兒回憶起自己在州丞梁歡府上吃到的妖族之肉，那種難以名狀的滋味似乎至今仍然留在口中，化形之後的妖族之肉，對於人族來說，同樣是致命的誘惑。

    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黑霧如今對人肉的渴望，正如人族對妖族之肉的渴望一樣。

    而傳說在遠古之時，神妖人三族同在一片天地之下，和平共處，並沒有你吃我，我吃你的本能渴望。

    那麽，這一切怎麽會演變成如今這樣了呢？

    “你不應該吃好人，你應該吃壞人。”古鯉兒輕歎說道。

    “為什麽？”

    “因為跟好人在一起，你會體驗到比吃人肉更快樂的事情。”古鯉兒嘴角多了一抹笑意，他想起了破廟六人組。

    “那是什麽？”

    “是一種叫做朋友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你吃肉隻能得到短時間的快樂，但有了朋友你會一輩子都快樂。”

    “可我不是人，我是妖。”

    “嗯，人與妖，妖與妖之間，自然也可以是朋友。”

    “你是好人嗎？”

    “我是。”古鯉兒點頭。

    “那你和我，朋友。”黑霧顯然念朋友二字時感覺拗口，磕磕巴巴，但他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

    “朋友之間要互相信任，互相守護，比如說我現在走到你身旁，你也不用擔心我突然傷害你，因為朋友之間不存在故意的傷害。”

    “那你走過來，我一定相信你。”黑霧想了想，很是認真的說道。

    古鯉兒張開雙臂，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前，兩個少年就這麽麵對麵地看著對方，黑霧的雙眼漸漸亮了起來。

    “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古鯉兒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用力拍他的背。

    黑霧學著他的樣子，也拍他的背。

    兩人分開，古鯉兒正色說道：“朋友之間真正的考驗是，哪怕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也要相信對方，無論對方做出了多麽不可思議的舉動，你能做到嗎？”

    “我能！”黑霧眨著大眼睛，心裏麵蕩漾著一股很奇怪的情緒，這種情緒從所未有，很溫暖，很舒服。

    “那麽，作為你唯一的朋友，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古鯉兒說道，“不要吃人，也不要吃妖，如果實在忍不住，你就吃壞人吧。”

    “那個人是壞人，他奪走了我的胃。”黑霧指著花大富逃走的方向，大聲說道。

    “是好人還是壞人，你自己判斷，我不能幫你做決定。”

    “我去吃他！”黑霧說著，向著南部區域奔跑起來，但很快他就停下了腳步，轉身說道，“朋友之間要做些什麽？”

    “在一起的時候就一起聊聊天，吹吹牛，做大家都喜歡做的事，不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想想對方，這便可以了。”古鯉兒說道。

    “我知道了。”黑霧身形驀地化作一道黑影，刹那消失在迷霧中。

    “吹吹牛？原來朋友在一起還可以吹牛，嗯，我下次得去抓一頭牛，跟我的朋友一起吹，可是，牛要怎麽吹呢？從嘴巴往裏吹還是從屁股往裏吹？”在迷霧中不斷穿行的黑霧默默忖道。

    “花師兄，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我已經抵擋了他將近一刻鍾，超額完成任務了，祝你好運。”古鯉兒看著黑霧遠去的背影，喃喃說道。

    還剩下一天半時間，古鯉兒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柳清園遊蕩，至於是黑霧吃了花大富，還是花大富拚死逃過一劫，那不是他關心的事。

    傍晚的時候，他在一片竹林之地發現了一個陣法。

    那裏長了一片竹筍，中間有一根竹筍看起來竟是青翠欲滴，與四周的竹筍有著明顯的不同。

    拋了顆石頭過去，果然被陣法彈開。

    然後古鯉兒盤膝坐下，開始研究這個陣法。

    進入柳清園之前，他已經了解過，園中所有的靈草靈藥均有陣法守護，越是高等級的靈草，守護的陣法越高級。

    而且這些陣法還不能用蠻力破解，一旦使用蠻力，陣破之時，陣毀之力可以輕易摧毀裏麵的靈草。

    古鯉兒瞪大眼睛觀察了許久，勉強找到了破陣的一點線索，以這點線索為憑，以數算之道推演之，便可找到破陣的鑰匙。

    當年李東城在東溪學堂講學，也曾經教授過數算之道，但相對來說講得比較少，古鯉兒在這方麵並無太多基礎。

    這般一直到天色大黑，古鯉兒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終於放棄了繼續破陣。

    從陣中法力的波動來看，眼前這個陣法顯然隻是最初級的守護陣法，怎奈古鯉兒實在不擅長這一道。

    就在此時，兩道人影從黑暗處緩緩走出，郝然是祁柳和慕容康。

    “古師兄。”兩人見禮。

    “來得正巧，你們誰懂陣法之道？”

    慕容康搖了搖頭，祁柳倒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慕容你去抓幾隻妖物準備晚飯，祁柳你來試試破這個陣。”古鯉兒幹脆做了甩手掌櫃。

    兩人各自分頭忙活。

    慕容康除了右手還不能動用，傷勢已經基本恢複，很快便抓了條毒蛇，又從河裏撈了條魚，架在火上烤，古鯉兒不時出聲指點。那邊的祁柳盤膝坐在陣法前，雙眼瞪得老大，一動不動。

    就在此時，三人手上的鐵戒指突然開始震動，一連震了三下。

    慕容康和祁柳同時抬頭，看向了古鯉兒。

    “忙你們的。”古鯉兒淡淡說道。

    “白日之時，花師兄曾經召喚過我們一次，我們趕到那地方的時候，隻有一片濃霧，現在又在呼喚，會不會是找到涅槃花了？”慕容康說道。

    “沒聽到我說的話？”古鯉兒淡淡看了他一眼。

    慕容康神情一滯，連忙說道：“是。”不敢再說半個字。

    吃過晚飯，古鯉兒在竹林下盤膝觀想法身，慕容康瞥了他一眼，不敢靠得太近，遠遠走開，也開始修煉功法。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古鯉兒結束修煉，發現祁柳竟然一夜未睡，一直在破陣，而且看他臉上興奮的神情，似乎進展還頗為順利。

    中午時分，祁柳發出一聲歡呼，他身前的那片竹筍突然哢哢聲響，其中有七個突然爆開，嗡的一聲低鳴，陣法告破。

    “哈，真的是七星陣。”祁柳將那青筍用力拔起，興奮地走到古鯉兒身前，雙手呈了上來。

    “這是什麽東西？”古鯉兒將那青筍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青靈筍，是煉製青靈丹的主藥，這麽大一隻足夠煉製幾百枚了。”祁柳說道。

    “哦？能賣多少隱流幣？”

    “至少五百隱流幣！”祁柳顫聲說道。

    “哦。”古鯉兒將青筍拋給他，說道，“那就賣掉，你們分了吧，陣是你破的，你拿六成，慕容拿四成。”

    “這如何使得？自然是古師兄拿六成，我和慕容對半分就可以了。”祁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需要我說第二遍嗎？”古鯉兒麵色一冷。

    “是，謹遵古師兄吩咐。”祁柳一驚，連忙告罪。

    “多謝古師兄厚賜。”那邊的慕容康也趕緊拜謝。

    至此，兩人終於明白，古師兄的話不容置疑，直接執行便是。

    傍晚時分，一道光門憑空而生，龍裳笑吟吟地出現在三人麵前。

    “拜見龍師姐。”古鯉兒三人連忙拜見。

    “還好，你們三個無恙。”龍裳說道。

    古鯉兒神色微動，慕容康和祁柳也想到了花大富，龍師姐這句話定有原由，難道花大富出事了？

    “花大富被一隻妖物重傷，差點就死了，好在還活著，我已經送他出去了。”龍裳說道，“好了，你們也走吧，不送。”

    “你們兩個先走。”古鯉兒揮手。

    慕容康和祁柳對望一眼，這一次可不敢再提出質疑，乖乖地走進了光門，轉眼消失不見。

    “那隻傷了花大富的妖物……”古鯉兒緩緩說道。

    “他機緣巧合偷吃了柳清園的一株罕見靈草，成功化形，已經不能再留在園裏了，我會送他去庚字輩弟子的專屬秘境，也算是為宗門其他試煉之地提供資源。”

    “嗯，那就多謝了，他是我朋友。”古鯉兒淡淡說道。

    “咦？這句話可不能在外麵說，跟一隻妖做朋友，那可是違犯門規的，若是讓羅小竹大師姐聽到，隻怕一劍就削了你。”

    “自然是不會亂說的。”

    “你說他是你朋友，現在我把他送到另一個試煉之地，你不擔心？他很可能被其他弟子在試煉時殺死。”

    “每個人的道路都是不同的，第一，我沒有能力救他出去，第二，他能不能活下來跟是不是我朋友是兩碼事。”

    “嗬，這個觀點很新穎，雖然我不敢苟同。”

    “告辭了，龍裳師姐。”古鯉兒抱拳，跳進了光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