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森並沒能鬧多久。

    多總管出現，一劍挑了他的樸刀，餘者一擁而上將他擒住。

    大鬧淩劍山莊的席森很快便被轟出了山莊，至於出去之後會怎樣，料想沒人會在意。

    內院裏再次恢複了平靜。

    被席森砍倒在地上的幾具屍體很快便被人拖走。

    古鯉兒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幾具屍體，似乎發現了些什麽，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這席森好可憐。”唐有點甜歎息一聲。

    “你覺得我不該用語言刺激他？”古鯉兒淡然說道。

    “不是，我隻是覺得他已經被煉成了銅屍，已經夠可憐了……”

    “你知道人與煉屍之間的區別嗎？”古鯉兒突然問道。

    “煉屍沒有思想。”唐有點甜想了想，說道。

    “不，他們有思想有情緒，而且比我們更強烈。”古鯉兒說道，“唯一的區別是，我們知道自己是誰，我知道我叫古鯉兒，我來自哪裏，又該往哪裏去，但煉屍不同，他們隻是存在著，卻不知為何而存在。”

    “不知為何而存在……”唐有點甜隻是略微深入地想了想，頓時覺得不寒而栗。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總會問自己兩個問題，我是誰？我該去哪裏？就算沒有答案，但依然求索不止。如果人渾渾噩噩地活著，與煉屍何異？”古鯉兒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緩緩說道，“知道朱宋為何想自殺嗎？因為他失去了一生的信念，支撐他存在的信念徹底崩潰了，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我幫助他的辦法就是重新建立他的信念，可惜……他被一隻妖殺死了，一隻隱藏在隱流宗的妖。”

    “假如……有一隻煉屍突然明悟了自己存在的目的，會怎麽樣？”唐有點甜問道。

    “那他會成為人。人之存在，不在於外在的軀殼，人也罷，妖也罷，甚至曾經存在於這片天地的神靈也罷，其實歸根結底都是一樣的。”

    “你這種說法很大逆不道。”唐有點甜輕笑道。

    “因為我……”古鯉兒突然頓住了，他想起了自己身上莫名出現的金黃鱗片。

    就在此時，內院裏傳來一陣嘈雜聲，許多人站起身來，看向了一個方向。一個腰懸寶劍的青袍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大踏步走來。

    “淩大俠來了，大家讓讓！”

    “見過淩大俠！”

    “淩莊主！”

    那青袍中年男子正是淩劍山莊莊主淩海波，此刻抱拳四顧，朗聲道：“諸位武林同道，淩某在此多謝諸位仗義助拳，那莫子南囂張跋扈，仗著有幾分武功，絲毫不給諸位武林同道麵子，今日淩某必定要當眾削下其腦袋，以平複此次風波，還江湖一個太平！”

    “淩大俠高義！”

    “淩莊主武功高強，成名已久，這莫子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來挑戰，我看他撐不過三招！”

    “吾等支持淩大俠！”

    淩海波摒退左右，獨自走上了擂台，站在中央，抱拳說道：“酉時三刻，我將在這個擂台與那莫子南一戰，此時尚早，諸位同道不妨先喝酒吃菜，靜等時辰到來。”

    眾人紛紛稱是，皆在為淩海波打氣鼓勁。

    當眾人都在看淩海波之時，古鯉兒的目光再次滑過那兩個有些古怪的人。

    一個是獨自坐在靠前桌子的少年，背負一根短棍，麵目冰冷，目光低垂，手指輕輕在桌麵敲擊，似對於周遭事情並不在意。

    另一個是一名白發老者，坐在最外圍的一張桌子上，一直在默默喝酒。

    在古鯉兒想來，那短棍少年想必是跟他們兩個一樣，是壬村的弟子，進入此地是為了試煉，反而是那白發老者，古鯉兒猜不透來曆。

    酉時三刻，一直在擂台上盤膝打坐的淩海波緩緩站起身來，手扶劍柄，目光遙遙看向內院入口處的月門。

    整個院子一片寂靜，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入口處。

    時辰已到，那個莫子南應該要出現了。

    “什麽人？！”院子外突然一聲暴喝。

    砰！一個人影被巨力拋起，重重砸在院子的石子小道上，掙紮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眾人看去，卻見其胸口處有一個槍洞，貫穿而過！

    院外吆喝聲此起彼伏，三道人影飛起，跌進了院子裏，同樣的，他們的胸口都多了一個對穿的槍洞。

    片刻功夫，四個守護院門的高手已是身死。

    院門外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一雙穿著草鞋的大毛腿跨進了院子裏。

    來者是一名滿臉胡茬的大漢，一身粗布衣裳，麵容冷硬，肌肉虯結，單手持槍，槍尖斜斜指著前方地麵。

    “大膽！誰人擅闖淩劍山莊？！”

    十餘名手持長劍的劍客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圍了上去，劍劍皆指向大漢的要害。

    大漢冷笑，毫不畏懼，衝入人群，手中長槍宛若蛟龍入海，竟是沒有一合之敵。片刻功夫，十餘人倒在地上，胸口皆多了一個槍洞。

    “好厲害！”唐有點甜低呼。

    “厲害個屁。”古鯉兒嗤笑。

    “啊？這還不厲害？”

    “不過是一場戲。”古鯉兒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一場戲？什麽意思？我沒明白。”唐有點甜愣了一下。

    “銅屍心髒被刺穿會死嗎？”古鯉兒突然問道。

    “當然不會……啊！那他們怎麽死了呢？”唐有點甜終於明白哪裏不對勁了，煉屍之所以是煉屍，正在因為他們擁有不死的身軀，隻要腦袋還在，身體任何部位重傷都不會導致死亡。

    然而，地上躺著的十餘具屍體全部是胸口洞穿，而且並無鮮血流出，按道理應該不會死才對啊。

    “我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麽了。”古鯉兒淡淡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看了那個白發老者一眼。

    “誰？”

    “華仲。”

    “他在哪？你找到他了？”唐有點甜訝然。

    “不急，還有戲看，再等等。”古鯉兒眯起了雙眼。

    那持槍大漢殺死了所有擋路之人，終於站在了擂台之前，抬起頭，看著淩海波，說道：“還有多少嘍羅？不妨一次放出來，我殺光了他們再來殺你也是一樣。”

    “閣下是？”淩海波目光一沉。

    “明知故問，某便是莫子南。”持槍大漢冷笑。

    “原來是莫少俠，為何一開始不表明身份？”

    “都一樣，因為一會你就要死了。”莫子南縱身跳上擂台，在他對麵傲然而立。

    “且慢！”淩海波突然舉手說道。

    “怎麽？想當眾認輸？”莫子南緊了緊手中鐵槍。

    “你把我淩海波看成什麽人了？我豈是那種占人便宜之人？你剛才激戰了一場，我不能乘人之危，今日之戰延後！”淩海波朗聲說道。

    淩海波這麽一說，頓時台下眾人紛紛讚歎出聲，為他的光明磊落叫好！

    “我不介意。”莫子南說道。

    “可我介意啊，我淩海波一世英名，豈能在約戰之時占一個小輩的便宜？”淩海波平靜地說道。

    莫子南麵色一沉，冷聲說道：“虛偽！你個偽君子！”

    “無論你怎麽說，我淩海波做不出那等齷齪事！”

    “如果我非要戰呢？”莫子南挺槍上前一步，大喝道。

    “那你便殺了我吧，我絕不反抗。”淩海波淡淡說道。

    莫子南麵色幾次變化，握槍的手緊了鬆，鬆了緊，竟是不知戰還不是不戰。

    古鯉兒瞥眼看向遠處那名白發老者，發現他竟是略帶緊張興奮的神情，此刻放下了酒杯，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莫子南。

    “莫子南，退下吧，淩大俠不跟你一般見識了！”有人大叫道。

    “莫子南，別不知好歹，淩莊主這是為了保全你的顏麵！”

    莫子南麵色突然一沉，猛地滑步挺槍刺去！

    淩海波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這一槍刺來，果然不躲避！

    莫子南在最後關頭停住，槍尖凝在淩海波的咽喉處，隻需再進一分，淩海波必定脖子上多一個洞。

    “哼，我明日再來戰你！”莫子南收槍，反身大跳下擂台，大踏步向著月門走去。

    眾人不敢阻攔，任由他闖了出去。

    遠處觀戰的白發老者見到這一幕，似乎很是氣惱，狠狠拍了一下桌麵，站起身來便往外走。

    古鯉兒差點便起身跟了上去，終究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忍了下來。

    此時那名短棍少年起身，緊跟著莫子南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很快消失不見。

    “我們怎麽辦？”唐有點甜低聲問道。

    “先離開山莊。”古鯉兒拉著她就走。

    兩人出了山莊，這才發現天色已經大黑，古鯉兒帶著她轉到了山莊後方，在一條鄉道旁找了個地方守著。

    “我們在這裏等什麽人？”唐有點甜問。

    “等兩車死屍。”古鯉兒淡淡說道。

    “啊？”

    “就是莫子南殺死的那些人，大概有將近二十名，全部都是被刺穿心髒而死，事實上他們當然沒有死，我猜一會兒會有人用馬車拉著他們去一個地方。”

    “去哪？”

    “去一個能夠將他們複活的地方。”古鯉兒沉吟說道。

    “為什麽？我不懂。”唐有點甜一愣。

    “因為他們並沒有真的死去啊，如果天天都死掉幾十人，這個銅人穀還能存在多少天？所以一定會有人去修複他們胸口的破洞，第二天又是生龍活虎的二十條大漢。銅人穀也需要大量的嘍囉，這樣才像一個武俠世界，不是嗎？”

    “我還是沒明白。”唐有點甜搖了搖頭。

    “沒明白也不要緊，跟著我來便是。我想，這兩車死屍運往的地方，應該就是華仲所在之地。”古鯉兒笑道。

    正說話間，山莊後門果然緩緩打開，三輛馬車趁著夜色，緩緩駛出，很快上了鄉道，向著黑夜前行。

    “咦，用了三輛馬車，很好，我們跟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