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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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碧此生最後悔亦是最慶幸的事,就是遇見了連胤,爾後,一世情殤空付似水錦瑟流年。
——楔子。
姒碧本是由天地萬千水靈孕育而出的萬水靈主,得天地造化之幸化生出靈智,是以她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姒碧。
她安靜的呆在某處凡間湖畔中修煉不曾化身人人形,直到萬年之後。
那年正值梅雨時節,她甫一睜眼,就見橋上細柳煙雨,那人一襲紅衣極簡極素,撐著一把普通的繪著清傲紅梅的油紙傘,慢步行過湖上九曲長橋。垂眸間眉目清淩如酒入口綿長悠久,耐人尋味,於霎那間驚豔了這方天地。雋永身影消失在迷離煙雨間卻深深的刻在了她懵懂靈智中,恰合了她心中的精致輪廓。
隻緣與君一回眸,從此思君朝與暮。
曾有無數路過此地的遊人在姒碧耳邊吟唱詩句,然而混混沌沌的她並不通曉那些詩詞的含義,因此她不曉得如何形容這人所帶來的驚豔,隻是姒碧覺得,無論此生塵世多少變幻,她的心中都忘不下那人了。
一眼而入,便已入心,從此深陷紅塵三千癡纏,不得解脫。
他的身影烙印在姒碧記憶裏,日夜輾轉。他的周身仿佛蘊含著“因果輪回生死法則”,姒碧憑借此機緣得以化身為人,她很明白的感悟到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間裏,她已入了紅塵,凡間有語:因果即生,所為君來,乃三世緣分。
姒碧追隨著他留下的氣息來到了人間城鎮,幾經波折她知曉了他的名字,很奇怪也很好聽的名字,連胤。
連胤。
此後這個名字姒碧愛了一世,也恨了一世。
連胤雲遊四海,姒碧便步步緊隨,然而她的追逐卻沒有讓得連胤正視過她一眼,他一路往前走絲毫沒有回頭看過身後的她一眼,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連胤在以這種方式讓她放棄。
後來她才知道,他隻是為了尋找一個人。
但那個人不是她。
求而不得的挫敗衍生出了心魔的種子,種子紮根在心底最陰暗的地方,吸取著她的不甘茁壯成長。
姒碧覺得就算世間真有所謂的前世今生,那也合該是她與他的,又怎容他人,來奪去他的心?
姒碧愈發不甘心,可黃泉奈何等不到那人經過,三生石上亦尋不著他的蹤影,姒碧幾番冒著反噬的危險推算他的命盤著落卻發現他隻有一世。
她一怒之下,闖入了判官府,想要在生死簿上,改變他的命運。然而她雖然貴為萬水靈主,卻修為不精,隻落了的個雷刑加身。數道雷劫過後,她撐著破敗的身子,在判官府外跪了幾日,終得入那判官府。而那擁有三千白發、眉眼清俊的判官聽完她的故事後,隻輕輕品了口茶,勸了句,“忘了他吧。”
忘了他。
自第一眼看到他,姒碧就明白,自己這一生一世怕是永遠也忘不了他了。
黃泉路上的千年等待,讓那一眼在心底沉澱,執念成魔。
於是她不得不用最笨的方法去尋找,在人間兜兜轉轉不知幾百年,終於在漠漠人海中找到了他。
那一世,他是權相之子,剛剛及冠,名震天下的少年上卿。
那夜月色風流,清生樓頂,姒碧與他說了一夜的話,知他叫連胤,知他此生前來,便是為尋一人,尋到後,便陪她直到華發蒼顏,伴她直至天涯海角,百年後同歸於皇天後土,再不分離。
可那人不是她。
從此姒碧就跟在連胤身旁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姒碧會是他們以後的女主子,可是一直到連胤從少年到青年,再從青年一步一步躍變成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她都還是那個姒碧姑娘,而不是連少夫人。
凡間歲月一向快得如流沙,連胤的一生,不過短短幾十年,眨眼之間,就過去了,仿佛一陣遠來風,還未觸及到手,就已消失。
姒碧按照連胤生前所托,把他葬在了梨林裏,又去尋找他的轉世了。
之後姒碧用了更長的時間,才又找到了連胤。
長安樓上,他是樓中神秘莫測的樓主兼茶師,一襲紅衣烈豔,一雙眸子清冷淡漠,仿佛看透了這千層浮華紫陌,萬丈錦繡紅塵。
看見她的一瞬,他眼中閃過諸多複雜情緒,最終卻盡數化為迷茫。
“我是不是,見過姑娘?”
一句普普通通的問話,卻一瞬間讓姒碧紅了眼,當即就把前世的事情說了一邊。從此之後,姒碧就如前世一般,依舊跟在連胤的身旁。
最近,亦是最遠的傷人距離。
後來,姒碧發現,連胤創立長安樓,是為了尋找一個女子。
姒碧幾番試探後確認對方已經沒有了前世記憶,可即使連胤沒有前世的記憶那又如何?他仍在繼續在尋找著那個女子,就像輪回第一世深刻著的使命般,不管曆盡輪回他都在重蹈著最初的宿命。
究竟是多麽深刻的眷戀才能生生世世都銘記尋找呢?
姒碧很好奇,也很嫉妒那個不知名的女子。
連胤的這一生比上一世要短的多,不過二三年光景,就已是油燈枯盡,臨死的那一天,天上飄落了如梨花般的雪,連胤就在這極致的人間美景中安穩的閉上了眼,唇畔一縷笑意隱約清淩,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看慣風雨的從容與淡泊。
但姒碧仍記得,那日他病重時,她前去看他,言她可以為他續命,而他隻需要與她成親,為被靈力反噬的她負責便好,可他拒絕了。
彼時他躺在床榻之上,臉色蒼白卻絲毫不掩其絕世之姿,身上紅衣灼灼,墨發三千。“緣在,我在,緣走,我亦在,不過應天命罷了。”病榻上的青年清淩如酒的眉目間是看慣生死的淡然從容,明明已經病入膏肓,卻仍是笑道。
“是因為這裏找不到她吧。”
連胤略有驚訝,卻笑得開懷,“是啊……”
那一世,他方才而立,卻消逝於天地間,渺然無蹤。
這一次,姒碧在人間找了更長的時間才找到連胤。
那一世,他轉世托生成了將軍,鮮衣怒馬仗劍歸來,一襲紅衣如舊時初見,卻還帶著沙場鐵血的味道,吹散了滿城閨閣脂粉味。
他的容顏依舊如當年她初生靈智時見他那般清淩雋秀,眉宇間卻多了了幾分溫柔,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亦或者,可以稱之為,愛。
有著前兩世記憶的姒碧,沒有再去接近連胤,而是趁晚上夜深之時,運用靈術偷偷翻身進了將軍府,一路分花拂柳,卻誤入了梨園。
梨園內滿院白梨清淡,晚風拂林過,簌簌花落,濕了樹下那人紅袖。“阿梨。”熟悉到骨子裏的喚聲傳來,姒碧驚了驚,掐了個訣隱身。
地上隨意假寐的女子睜眼,緋衣曳地,白梨落到發上,不見容顏,唯那青絲三千,卻已風華難得,絕世無雙。“阿梨。”連胤拂去少女額際青絲,露出眉間一朵清麗的白梨花和一雙沉靜如墨玉的眸瞳,“阿胤。”
至此,姒碧才知道,原來他那麽喜歡白梨,甚至死後要葬於梨林,皆因他心心念念要尋找的那人名字中,含有一個梨字。
姒碧沒有再看下去,轉身離去。
第二日,將軍府張燈結彩,連少將軍迎娶門當戶對的紀家小姐,盛世紅妝鋪就萬裏錦繡繁華,領頭的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春風得意,世稱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當晚,姒碧再度運用靈力潛入了梨園,滿樹霜華似浸透了血,成了赤棠,妖嬈逶迤入人心,一如她今日在喜堂時看見的那兩人的灼然無雙風華。
她曾在夢中幻想過無數次連胤穿喜袍時的絕代風華,卻萬萬沒想到,竟會是在他和別人的婚禮上。
嫉妒,不甘,以及求而不得的憤怒在一瞬間讓姒碧入了魔障,心中存下了心魔。
姒碧用靈術偷窺喜房,隻見新房內紅燭泣淚,合歡被覆蓋的染過梨香的床上,一襲紅衣的連胤擁著同樣大紅嫁衣的紀梨,紀梨眉目間的那朵白梨花白的幾乎透明,而紀梨絕色的容顏上,有死氣彌漫。
娰碧嫉妒的發瘋,眼睜睜的看著連胤溫柔的吻上紀梨的唇,與她許下來世之約。
那一日,喜房的燈一夜未滅。
成親的第二天,紀梨就死了,連胤親手把她葬在了一片梨林中,白骨十指在石板上刻下幾個字。
“連胤之妻紀梨墓。”
“妻”上力道很重,伴隨著星點暗紅,可以看出他對那人無盡的眷戀和蒼涼。
紀梨立墓的三天後,十裏梨林霜華如雪,連胤就躺在紀梨身邊,握住她的手,閉上眼,自絕經脈,了無聲息。
生不能同衾,則死而同穴。
他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她,又怎會,放手她一個人孤獨的離去呢?
之後姒碧在凡間遊離了千年都再也沒有遇到過連胤。他們這緣分真像話本子裏寫的那般,隻有三世。
直到那一天,六界生出六種震動,天降曼陀花雨洗去凡世塵埃,以示天門開啟迎接四海八荒的修仙者。
當姒碧以萬水靈主的身份,著一襲淡青鸞裙踏著萬裏碧波涉水而過,拜見父神時,甫一抬頭,就見到那張她日夜思慕的絕色容顏。
蒼天柱上,黃泉之主,冥王連胤。
自此,姒碧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從不是那凡間芸芸眾生裏的一員。他的身份哪怕是在漫天神佛中也是高高在上足以仰望的。
怪不得她在奈何橋上守候了百年依舊沒有等到他,怪不得他生生世世容貌性情不變要去尋找一個人,怪不得她用術法找不到在凡塵中的他。
自卑,欣喜等諸般複雜情緒還尚未說出口,姒碧就見她心心念念了千百年的男子抬眸,眸光澈然繾眷,一如凡間的連胤看向紀梨的目光。
可是凡間的紀梨已經死了,還有誰承的起這份深情呢?
順著他的目光,姒碧呆呆的回頭,一眼望過去,便見一紅衣少女緩步行來。
以碧水藍天為幕,紅衣的少女涉水緩步行來,足尖點水處有朵朵白蓮生出。細眉斜挑,鳳眼微瞟,緋衣無風飛揚,眉眼間盡是冷傲的風情,那雙眼,是世間最亮的星,含盡了風華。
然後她看著那雙眼輕瞥過眾人,淡若清風,然後她看見她走到父神身前淺淺一拜,然後她看見她日夜思念愛慕了無數年的那人臉上露出許無奈,伸手幻化出一頂美麗的紅色鬥篷細致的為她披上,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一眼也沒有。
直到後來,姒碧也入了學宮,也擇了理算齋,方才曉得,那人是由天地化生出的碧落之主,統領上古神族的神族聖君,洪荒八卦美人譜上,僅被高居朝聖享世間所有生靈敬畏的天道律令壓了一頭,位列第二,生來便是要位於蒼生之頂的。
而黃泉和碧落,天生一對,生而並肩。
可是姒碧不甘心啊。
姒碧尚且能跟連胤在凡塵相遇三世,而連胤兜兜轉轉找了百世,跟紀梨而過整整九十九次,唯一一次相見卻僅有三年。
難道那三世,還敵不過那三年麽?
她怎能甘心?
彼時的她卻不知道,那百世是父神對黃泉碧落的曆練,下了雙斥咒還能相遇的人,乃天命姻緣,受天道庇佑。
從一開始,她就錯過了。
紅塵千丈,那執念在她心中生根發芽,吸收著她的不甘與嫉妒。
直到那一天,為慶祝惜緣節的到來,西方極樂梵境派使者前來講經,隨行的地藏王菩薩一眼就瞧中了她,想要收她為弟子。
地藏王菩薩乃是幽冥菩薩,與冥界地府關係匪淺,她若成為了地藏王的弟子,也能時刻長伴在連胤身旁。
念及這份心思,沒有任何猶豫的,姒碧答應了。
彼時姒碧站在蒼天台上,淡青色的裙角上鸞鳥隨風飛舞,忍不住得意的看了眼紀梨,卻見那人紅衣斂盡三千繁華,一雙眸子看著枝上簇簇繁花,竟是連看一眼她的時間都沒有,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卻也是毫不注意。
他滿眼滿心都被那人的身影所填滿了,又怎會注意到她呢?
姒碧被壓抑了千萬年的不甘終於爆發,於是她去找了連胤。
令她感到安慰的是,時隔無數個輪回後,連胤在看到姒碧的第一眼,還是回想起了這個執著愛了他三世的女子。
“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為尋她隕落紅塵輪回,值嗎?”
“那是我的紅塵,與你無關。”
與你無關。
三世的相思與愛慕,千年的執著與不悔,最終所換來的,不過是一句與你無關。
看著他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姒碧淚水模糊眼眶,“你的紅塵,從始至終,都隻有她一人吧?”
“足矣。”
短短兩字,卻已是極簡極堅定的承認。
姒碧再如何,也贏不過紀梨。
愛情贏不過,身份贏不過,他的心,也贏不過。
姒碧笑,卻有淚從眼眶落下。
她抬頭看著天上碩大明月,覺得自己過往所活的所有歲月都成了笑話。
君不知妾意,隻道舊日恩。
她所錯過沒有的,又豈止他們之間的十幾萬年。
他為尋她而來,她為尋他而來。
他傾心於她,一生愛恨盡付於她。
可她終究,不是她。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然而早知相思如此絆人心,是否當初不相識,更好?
三個人的愛恨,是一場死局,怎麽也解不開。
千百年來求而不得的執念勾起姒碧掩埋在心底的嫉妒和不甘,讓她一瞬間墜落魔道。
嫉妒使姒碧失去了理智,做出了她一生中最瘋狂的事情,亦是她最後悔的事情。
她釋放出了渺落。
蒼天之外,三毒濁息,妖尊渺落。
……
波瀾壯觀的湖麵上,紅衣的神尊持劍而立,對麵的妖尊紫衣華裙,一雙妖嬈的媚目笑吟吟地望著眼前的紅衣女子。
“都說九重天上的仙子乃世間少有的美色,如今見了聖君,方知那群隻是套皮殼。”“你再誇我,我也不會喜歡你。”紀梨翻了翻眼皮,淡然的語氣讓渺落一時險些維持不住唇畔的笑意。
“聖君當真有趣。”
“伯仲之間。”
看著眼前紅衣冷顏的絕色女子,饒是無數惡念生出靈智的妖尊也難得鬱悶,當下也不再廢話,一縷紫綾淩空打去,直接動手。紀梨挑了挑眉,飛身持劍迎上。
紫綾翩飛飄舞,璃劍幻化無盡劍陣,兩者相撞聲震四野,山崩地裂之音響徹八荒,劍意如海水狂潮肆意洗滌青空,吞雲沒月,寒光縱橫間殺機淩厲撕破萬千斷綾,相撞之聲仿佛重回盤古開天之時,如同千軍萬馬踏魂逐月而來,排山倒海傾覆四海八荒天上人間!
帝尊之下,帝主階內,紀梨對得起她那身驚才絕豔的天賦和碧落之主的名號。
神澤彌漫,紅衣逶迤,不多時兩人分開,夕陽欲沉西山扶桑,神尊依舊持劍而立,麵色清淡,唯身上紅裙隨風揚起朵朵妖異紅蓮,似被水浸濕。
“嘖,不愧為碧落之主。”略帶蒼白的嬌媚聲音響起,紀梨懶懶抬眸,紫衣的妖尊跌落在地,三千潑墨青絲淩亂披散肩頭,美目緊緊盯著紀梨,唇畔笑意曼妙傾城。
紀梨輕瞥一眼他,手中璃劍再度舉起,卷起一劍清風絲縷,遙遙相送。
鍾山風雨起蒼黃。
劍意如風,鋪天蓋地似無處不在,這是屬於紀梨的,最後一招。
風雲變色。
天地變色。
那一直含著媚笑的妖尊也變了臉色。
紫綾飛舞形成一個大繭將妖尊牢牢的護在中間,然而劍意所到之處,寸寸綾羅泯滅成灰,但直到劍意歇時,妖尊的胸前仍護著一方綾羅,露出裏麵妖尊毫無血色的慘白俏臉。
抬眸看了眼渺落,紀梨伸手,白玉般的素手上升騰起詭異的黑色火焰,帶著灼熱的溫度,向妖尊襲去。
“冥河黑蓮!”
在不斷攀升的炎熱中,早就受到重創的妖尊驚呼出聲,聲音中滿是訝然。
“你瘋了!紀梨!”狼狽的妖尊麵色徹底難看,“你身為碧落之主,竟然敢煉化黃泉之主的成道之物,當真是……嗬嗬。”“那又如何?”聞言,紀梨再度彈了彈火焰,一襲緋衣染血迎風肆意飄揚“本君可是神族的皇。”
渺落默然語塞,揮手間紫綾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而高空上的紀梨眉目清淡,紅衣灼然華豔,一眼望去竟隻叫人記得那通身的威儀與冷漠。
“放棄吧,我答應過他,會留你一命。”清淡的語氣落入妖尊耳中,讓妖尊的手一頓,眉目間多了幾縷溫柔,“是他。”“是。”聽到紀梨的回答,妖尊軟了眉目,任由那黑色冥火纏上雙臂。
“這冥河黑蓮可以淡去你身上的濁氣,你出來之時,大抵就能見到他了。”看著漫步而來的妖尊,紀梨道。“那麽你呢?阿梨。”妖尊一笑,“你體內的三清之氣和冥河黑蓮,可以撐到什麽時候?”“足以封印你。”紅衣的神主垂眸,眸光繾綣眷然清澈,一如當初連胤看向她時。
紅塵千丈,縱然她已不畏生死,但獨留他一人在這偌大天地,也會寂寞吧?
望著眼前位極蒼生的聖君,妖尊明了。唇瓣勾起幽幽一笑,仿佛開在人心間的暗色曼羅,“阿梨,你會後悔麽?”
碧湖之上,紫衣的妖尊被冥火糾纏著向著湖底封印,紅衣的聖君回眸看向遠方,隱約可見萬裏之外一抹迢迢紅影,恰是她當初在幽幽冥界見到的此生最美的瑰麗景色,也是她這數萬年來唯一擁有的顏色。
“不悔。”
紀梨一笑,似乎在回答妖尊的問題,“因為,我愛他啊……”
因為愛,所以她不悔。
……
當連胤到達泊鏡湖時,紀梨已是油枯燈盡,一襲紅衣立於十裏霜華下,像極了當初人間初逢時。
冥火四散化為燦爛星點,遲來的黃泉看著含笑的少女,於驟然間紅了眼。
“阿梨。”
伴隨輕喚,紀梨回眸,展顏一笑,“阿胤,忘了我吧。”
那是碧落紀梨,留給黃泉連胤的,最後一句話。
星星點點的光芒自紀梨體內溢出,九天之上三十三離恨天中傳來遠古的浩蕩鍾聲,向四海八荒宣告又一位洪荒神邸的離世。
連胤抱緊了懷中的人,從洪荒至上古那一直縈繞著黃泉的雪,終於還是下了下來,覆蓋了他此生紅塵陌陌長路。
天無端落雪靜如白梨花開簌簌飄零,紅衣的冥王抱著同樣紅衣的少女漸步行遠,在他的身後,萬裏霜華覆盡天地蒼茫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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