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利益，有無數種說法。

    石雲開最信奉的就是“利益均沾”。

    石雲開所理解的利益均沾和美國人提出的有所不同，石雲開認為，如果兩個人或者是兩個國家想要保持長久良好的關係，那麽彼此都要從這種關係中獲的應有的利益，否則，無論這種關係的基礎有多鐵，最終都會演化成形同陌路。

    西奧多羅斯福明顯也讚成石雲開的“利益均沾”，他來柳京不僅是要親自和石雲開見上一麵，還想考察被凱瑟琳大肆讚揚的柳京警察係統。

    是的，就是警察係統，不是警用裝備，也不是警察局，而是一個警察係統是如何有效運營的。

    這個階段就不需要石雲開親自陪同，有曲章安陪同西奧多羅斯福考察，石雲開則是去了黃州。

    素來以善於忍耐而著稱的日本人終於忍不住了！

    這一年的夏天，漢城的日子異常的難熬。

    因為日本人的橫征暴斂，漢城的百姓生活陷入了極端困苦中。日本人搶走了他們所能搶走的一切，包括漢城百姓留作春耕的種子，這使得漢城百姓連今年的耕種都無法正常進行，當進入夏天的時候，日本人暴行的惡果終於開始顯現。

    據邱祖萌派出的探子回報，漢城附近所有的能吃的都已經全部被吃光，連草根樹皮也都被剝的一幹二淨，漢城附近就像是遭了蝗災，赤地千裏，餓殍遍野。

    探子在漢城附近親眼目睹了有人易子而食，有人絕望自殺，更多人想往北方走，進入石雲開控製的區域找條活路，卻被日本人殘暴的殺死。

    從漢城到黃州的道路兩旁，掛滿了因為逃跑而被日本人用各種方式虐殺的本地人屍體。

    在這個時候，卻沒有觀察團去關心漢城本地人的死活，或許日本人為了讓漢城看上去不錯，對漢城城內的居民還保留著幾分優待。

    隻是苦了漢城之外的朝鮮本地人。

    但日本人的屠刀嚇不倒朝鮮人，朝鮮人為了求條活路，已經開始了大規模的遷徙，整村整村的居民向北方逃亡，日本人可以殺一個，可以殺十個，但是殺不了全部，總會有朝鮮人躲過日本人的獵殺，成功進入石雲開控製的區域。

    與此同時，日本人也在積極備戰，日本人在漢城已經集結了四個師團，再加上朝鮮的仆從兵，總兵力已經超過了十萬人。

    不是日本人不想集結得更多，實在是後勤的壓力太大，日本人無力供應，現在的十萬人，已經是日本人後勤所能支撐的極限。

    縱然如此，日本人也隻能支撐一個月，如果在一個月內沒有任何進展，日本人必須要停止進攻，或者是撤退。

    撤退，就代表著撤出朝鮮，就代表著日本人的大陸計劃徹底失敗，代表著日本人欠下英國人的巨額外債無法歸還，甚至從此陷入一蹶不振的境地。

    國家利益，就是這麽殘酷。

    七月底的一天，當邱祖萌前往黃州前線視察的時候，赤壁江對岸再次傳來了槍聲。

    “那邊怎麽回事？”邱祖萌端起手中的望遠鏡。

    “娘的，就是那些個小日本，他們又在殺人。”回答的是第十一團團長陳光亮。

    邱祖萌的部隊是第四師，按照一師的編號排序，第四師有第十團、十一團、以及十二團。這三個團的團長都是邱祖萌的老部下，是從第二師直接帶過來的，這樣的人還有好幾個，全部在第四師中擔任團營級軍事主官。

    “經常發生？”邱祖萌輕聲問，聲音隱含著力量，有壓抑不住的憤怒。

    望遠鏡中，邱祖萌看到一隊百餘名身穿朝鮮傳統服飾的平民正在撒腿狂奔。

    說是撒腿狂奔，但他們的速度並不快，腳步輕浮、跌跌撞撞，雖然互相扶持卻還是隨時都會跌倒的樣子。

    這些人都是年輕人，如此虛弱那就隻有一個原因：餓的！

    很快，雖然遠方的塵土飛揚，一隊穿著日軍軍服的士兵隱隱約約的騎著馬追過來。

    兩撥人的距離並不遠，如果那些日本人縱馬狂奔，幾個呼吸間就能截住這些朝鮮男女。但日本人並不著急，他們催動著胯下的戰馬，不緊不慢的跟在這些朝鮮男女身後，時不時的用鞭子驅趕這這些朝鮮人，不時爆發出狂妄的大笑，囂張至極，也卑劣至極。

    那些朝鮮人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不斷的有人跌倒在地跌倒在地，然後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日本人趕上來，直接用刺刀捅死。

    不過朝鮮人沒有放棄逃生，也沒有放棄抵抗，他們嘶喊著，互相鼓勵著，跑在前麵的人向著黃州的方向用力揮動著雙手，仿佛是在求救；而落在後麵的人，哪怕是被日本人捅死，他們也會竭力抓住日本人的槍，抱住日本人的腿，竭盡全力的拖住日本人哪怕是隻有一小會，好讓同伴跑得更遠一點。

    眼看朝鮮人就快要跑到赤壁江邊，幾名日本人催動胯下的戰馬，從朝鮮人左右繞過去，想把朝鮮人截下來。

    朝鮮人中的男性紛紛張開雙手向著那些想要攔截的日本人撲過去，他們想用生命為同伴贏得逃生的時間。

    麵對撲過來的朝鮮人，日本人沒有勒停戰馬的意思，就這麽直接的撞上去，撞的那些朝鮮人紛紛口吐鮮血萎靡在地。

    凡是倒地的，都沒有日本人去招呼，日本人隻是追那些還能繼續跑的朝鮮人，這些倒地的，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

    終於就在這些逃跑的朝鮮人即將跑到赤壁江邊的時候，日本人終於繞到朝鮮人前麵，把這些朝鮮人圍在正中。

    麵色淒惶的朝鮮人互相依靠著，嘴裏在大聲向著日本人哀求著什麽，有人跪下叩頭，更多人掩麵而泣。

    希望就在前方，但他們已經永遠無法抵達生存的另一端。

    日本人沒有任何反應，他們用戲虐的眼神看著這些陷入絕望的朝鮮人，不斷的縱馬飛奔縮小著包圍圈，手中的馬刀始終緊握著。

    朝鮮人已經絕望，他們知道日本人不會放過他們，於是想要殊死一搏，能逃幾個是幾個。

    就在日本人的包圍圈已經快要縮小到極限的時候，朝鮮人突然發一聲喊，一起向著赤壁江的方向衝去。

    戰馬還在奔馳。

    日本人對朝鮮人的瘋狂感到震驚，有人下意識的撥轉馬頭或者是猛勒韁繩，這讓好幾名騎兵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日本人的包圍圈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就是這麽點稍縱即逝的機會，十幾名朝鮮人從包圍圈中衝出來，向著赤壁江狂奔而去。估計是恢複了點力氣，和剛才相比，他們的速度快了不少。

    此時的赤壁江北，近千名第四師士兵都在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他們呼喊著為自己的同袍鼓勁，同時對日本人破口大罵。

    赤壁江的江麵其實並不寬，大概隻有不到百米，在這個距離上，隻要舉槍就能對日本人射擊，百多米的距離，哪怕是朝鮮人也有不錯的命中率。這些朝鮮人雖然成為第四師正式士兵並不久，但他們實際上已經經曆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訓練，而石雲開訓練士兵時，從來都是不吝嗇子彈的，哪怕是朝鮮仆從軍也是一樣。

    柳京和漢城，此時並不是戰爭狀態，雖然暗地裏的摩擦不少，但至少在明麵上，雙方都能保持克製。

    比如眼前的事就是這樣，第四師士兵目睹日本人屠殺朝鮮人，他們可以咒罵日本人，可以為朝鮮人加油鼓勁，但不能直接開槍射擊。一旦開槍就等於是單方麵撕毀了停戰和約，沒有石雲開的命令，他們不敢那麽做，哪怕他們恨不得生撕活吞了日本人。

    日本人也明白這一點，因此有點肆無忌憚的當著第四師士兵們的麵瘋狂殺戮，並不擔心第四師的士兵們會主動攻擊。當然了，這支日軍小隊的小隊長很清楚，一旦這裏完了事，他們必須要跑得遠一點，因為等天黑之後，第四師的士兵們說不定會過江尋仇，這種事在以往並不少見。

    十幾名衝出包圍圈的朝鮮人正在向著江邊狂奔，馬上就要衝入赤壁江，隻要能衝入赤壁江，他們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因為在江心有第四師的船隻正在遊弋，隨時準備施以援手。

    眼看追之不及，有日軍士兵操槍在手準備舉槍射擊，但遭到了軍曹的厲聲嗬斥。

    軍曹心裏很清楚，這可是在前線，對麵有數千枕戈待旦的朝鮮人，一旦開槍射擊，哪怕不是往第四師士兵的方向打，也有可能會授人以柄。

    日本人想開戰，但不想承擔開戰的責任。

    於是這些日本士兵縱馬狂奔的時候，他們為了避嫌，甚至都把馬槍背在身上，嚴禁擦槍走火。

    兩條腿的怎麽著也跑不過四條腿的，朝鮮人終究是被日本人追上，依次被捅倒在赤壁江邊，這裏距離江水僅僅隻有一步之遙。

    一名抱著孩子的朝鮮女人在被捅倒的前一刻，用力把手中的孩子向著江中拋出去，用手指這黃州的方向對著孩子嘶喊著什麽，孩子驚惶失措的淚流滿麵，大聲哭泣著不想離去，他甚至想回去救自己的母親。

    “****的，為啥沒人開槍呢？”端著望遠鏡的邱祖萌感覺牙都要咬碎了。

    陳光亮眼睛轉了幾圈，轉身走出了指揮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