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海帶出來後，我已經十分疲憊，疲憊到感覺此生的精力都快用完了一樣。我單腳跪在地上，兩手撐著自己以防倒下，一個月的不眠不休簡直快透支了我所有的精力與體力，身體也黏糊糊的沾的不知是汗還是血。

    “我見過你。”我的聲音因為多日未沾水露而變得沙啞，“你就是那個……來村子給我起名為比例的人，對吧？”

    “是我。”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給她起名比例，為什麽帶她到濠芩山，又為什麽把她扔進那個神獸的牢籠進行不分晝夜的廝殺？

    海在我麵前蹲下，他的麵容還是之前看到的那般平易近人，“練得不錯，現在知道怎麽控製自己的力量了吧。”

    我一愣，“比奴把我弄進去，是為了練我？”

    海點頭。

    “咳咳……”哈哈，哈哈哈，真好笑，這個海為什麽會覺得我一定會做這個比例呢，我還沒鬆口，竟然就這樣擅自做主來練我？

    “你似乎……還沒問過我當不當這個比例呢……”

    “你沒有選擇。”海果斷地說。

    “何以見得呢？”

    “如果你放棄了比例這個身份，那麽沙隴村，將直接成為曆史。”

    我瞪大眼，望著他久久說不出來，等到徹底明白海話中的意思，我不禁心生怒氣，“你威脅我？”

    “隻要你能接受，隨你理解。”

    “你圖什麽？”我不敢置信地看他，盡量冷靜地跟他說話，“我根本就沒理由為你做事吧！”

    海抬起我的下巴，“我放任你成長，可不是要聽到這樣的答案。”

    “你在說什麽啊……”我現在疲憊至極，腦子都不想再動。

    海的眼睛裏貌似有個小漩渦，我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陷進去，他說，“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接受你是比例的事實，第二，我再把你扔進去。”他指著我身後那個剛出來的地方。

    我要不是沒力氣，現在肯定質問他一番。

    “我，都，不要。”

    “你可以現在回去，看那座島沉入海裏。”海笑著，“準確來說，是你一直生活的地方。”

    “我不要。”

    “跟著我，你不會吃虧的。”

    “不跟你，我也不吃虧！”

    “這個世界遍地都是殺戮，沒有我，你可能還活不到現在。”

    “在你沒出現的十幾年裏，我不曾，見過什麽殺戮，我生活的地方也很太平，如果那天，我沒被比奴帶到這裏，我根本就不會弄得如此狼狽！”我因為喉嚨多日未飲水而無法發出較大的聲音，但是我相信我的聲音再低，海也是聽得清楚的。

    “那是我給你的太平。”海嘴角還是那個弧度，讓我看著甚不爽。

    我抬著沉重的眼皮等他下文，心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你覺得一個處在深山中的村子為什麽常年不會受到襲擊，不說漫山遍野的賊寇，就是山中的豺狼虎豹都離得遠遠的？”

    “你想說什麽？”

    “那村子沒我護著，你就是幾年的太平日子都沒有。”

    哈哈，可笑。我晃了晃腦袋，掙開他抬著我下巴的手，試著站起來。

    “不管你信不信。”海說，“現在，給我答案。”

    我不理他，他拉起我，也不管我疼得呲牙咧嘴，直接把我往那通向神獸牢獄的結界處拉，我心裏警鈴大作，“你，嘶——你想幹什麽？”

    “比例，還是死人，立刻選。”他神情忽然變得嚴肅，看著我的眼睛寒氣陣陣。

    我看看他，又看看麵前的結界，猶豫不決，他這麽嚴肅的樣子，我知道，他要殺我是真的不會手軟。

    “我，我是不是不給你當這比例，現在就要死？”生死當頭，也顧不得身上的傷了。

    “如果世上不再有比例，關於你的一切，今晚都會消失。”

    我看著他，他臉上半分玩笑也無，我覺得他忽然間變得有些可怕，比那些從來沒見過的神獸還要讓人覺得可怕。

    “我，我選了比例……會，會變成什麽樣……”

    “你仍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會幹擾，隻要你做好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事。”

    我還想問什麽，他突然把我整個人推過去，我嚇得趕忙道，“比例比例，我做比例還不行嗎——”

    他冷哼一聲，直接把我扔在地上，啊，痛上加痛了……

    腦袋又撞了一下，整個腦子暈暈眩眩的，我也撐到了極限，加上知道自己已經安全，整個人就直接癱死在地上不省人事。

    ——

    我應該是睡了很沉的一覺，沒有前陣子煩人的噩夢，也沒有中途被人叫醒的打擾，我的意識漸漸清醒，但眼睛還緊閉著，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我聞到一股很好聞很清新的藥香味，不知是不是出於這格外好聞的藥香味，我感覺空氣聞著都甚為香甜，就像整個人沉浸在非常舒服的環境裏一樣。

    我能聽到有人搗罐子的聲音，也能聽見水流聲，我試著睜開眼睛，卻感覺身體非常沉重，像壓了什麽似的動彈不得。終於，我掙開眼睛，入目的是一雙甚為誘人的綠眸。真是漂亮，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淺綠色眼睛，他似乎沒想到我會睜開眼睛，於是我們兩人直接四目相接，彼此都愣了愣，不過他很快撇開臉，柔順的長發滑下來拂過我的臉頰，我心中感歎，真好聞。

    我的目光追隨著這男子，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

    “醒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偏頭看過去，海就坐在旁邊的椅榻上。

    我的腦子立刻回放昏過去之前的事，太不可置信了，我一定是在做夢，我拍了拍自己的臉，又告訴自己別再自欺欺人。我掙紮起身，身上的傷全都愈合了，就是感覺非常沉重，應當是僵硬太久，沒日沒夜撐著的後遺症吧。坐起身後，我乍一看，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我掃了整間屋子，看到隻有海和那個藥香味的男子後，嚇得抓了自己的衣服，質問道，“我衣服誰換的？”

    海冷冷撇了我一眼，拒絕回答我這無意義的問題，我看向旁邊的男子，再問，“誰換的？”

    那男子的表情也告訴我，他也不想回答我這個問題，但看到我不善的眼神後才道，“讓女婢換的。”

    海對那男子示意，男子退出房間，順便帶上了門，我看向海，“原來你就是海，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一句話都不跟你說走掉。”我看著他低聲呢喃。

    “你說什麽？”他的眼裏寒氣陣陣。

    “……沒什麽。”我撅了撅嘴，“我來這裏多久了？”

    “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怎麽可能，我都幹了什麽，怎麽這麽快就一個多月……”我抓著自己的腦袋，心裏有幾分著急。

    海站了起來，把桌上的冊子拿給我，又是那本冊子，“記住上麵的東西。”

    我接過來，翻了幾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介紹，我抬頭看他，“我能不看嗎？”

    “如果你能保證不知道他們的背景也能順利完成任務的話，我不強求。”

    我想了想，還是先收起來，畢竟我自認自己的腦袋沒有那麽靈光。

    “我很納悶啊，世上比我軟的柿子很多，為什麽你偏偏挑我的捏呢？”我活動了一下筋骨，“我也不是最好欺負的吧……”

    海果然沒有回答我這個沒有營養的問題。

    “這世上應該不止一個比例吧，我是不是你準備來替補的？”

    “從頭到尾隻有你一個比例。”

    “可是我碰過那個孟昆，他說我藏了二十年，比奴也這麽說，這是怎麽回事，二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吧？”

    海回過頭來看我，“二十年前你已經存在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他，“雖然我的智商不是特別高，但是起碼我知道自己幾歲。”

    十八歲，加上在娘胎裏待的一年，最多也就十九吧，這些人，怎麽個個都想誆我。

    他又不回答，似乎這又發展成對方不屑回答的問題。

    好吧！

    “在成為比例之前，我想跟你談幾個條件。”

    海冷冷地看著我，“你沒有權力跟我提條件。”

    我才不理他說的話，徑直掐著自己的手指頭說，“第一，你不能傷害我的父母；第二，你不能幹涉我的私生活；第三，你不能讓我做太過分的事。我隻有這三個條件，隻要你點頭，我就如你所願，安安分分做這個比例。”

    我硬著頭皮說完，本來還以為會麵臨什麽低氣壓，不料他說，“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除了背叛。”

    我點頭，心裏慶幸海還能跟我商量，“你還是很講道理的。”按照海這麽說，無非就是給我多弄了一個身份，讓我多做幾件事，對我應當沒有很大的影響，“我做了這比例，那就是你這邊的人了，你以後可不能隨便叫人把我扔到那種地方了。”

    海掃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撇了撇嘴，深深覺得這主子不好伺候，不過海也沒有外麵的人說得那麽恐怖，他還是很友善很好說話的一個人。我活動了筋骨，說，“既然我們都談妥了，那你可不能再找我麻煩了。”

    看他又不回答，我開始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跳入了狼窩。

    “對了，這是哪？”

    “弗禮閣。”

    “還在弗禮閣啊，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關於濠芩山所有的一切，給你的冊子上都有寫，不懂就自己看。”

    我掏出來翻了翻，果然看到濠芩山還有弗禮閣的字眼，“啊，還真有。”

    “剩下的一個多月，你老實待在古城裏，不要亂跑。”

    “為什麽？我得趕緊回家呢。”

    海慢慢走過來，在我麵前彎下身，與我四目相接，“這是命令。”

    看著他也不知為何，心裏不由得發虛。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會很聽話，我答應不會幹涉你的事，也不強求你做很多事，但是，有兩件事你絕對不能做，一個是背叛，一個是違抗命令，明白麽？”

    他的語氣很輕，話語卻輕飄飄地烙進我心底，讓我下意識點頭。等反應過來，我已經被他從氣勢上碾壓得死死的。

    “剛才你看到的人叫洛伊，你的傷是他幫你愈合的，以後受傷可以直接找他，有什麽事找不到我也可以讓他代為傳達。”海站直身。

    我愣愣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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