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寫字，第一次深覺艱難困苦。

    即使先前修煉寶陣之時也沒有如此真正的大汗淋漓過，仿佛寫下的這一撇一捺仿佛像是壓榨了全部的精力寫下的。

    先生宋悠說這書科是修行基礎，王符雖然沒有全信，但轉念一想，提筆寫字的確很是重要，寶陣、靈籍還是普通的書法字畫都是由筆下的一撇一畫一捺等構造而成。

    這一點上，書科之道的確可以算作是基礎。

    半個時辰的時間，也隻有王符和許塵幾人才算真正寫下了一字，雖然這字是個簡單的“今”字，但也足夠累的疲倦不已。

    墨筆剛放下，就見先生宋悠道：“你們可有什麽感悟？”

    寫完的幾人中有這先前的那位可愛女孩，又是聽得她率先道：“難。”

    宋悠輕頷首，淡笑道：“隻有‘難’？”

    女孩不解，又道：“增長了耐心。”

    “學得還是太淺。”宋悠搖頭，後看向了許塵兩人，又是問道，“你們呢？”

    許塵揖禮及地道：“難。”

    宋悠還是搖頭，看向了王符。

    王符沉作片刻才是回答道：“這是第一次覺得練字很快樂，雖然累了些。”

    宋悠未答，神情卻是變得輕鬆愉悅許多，答案已是明顯。

    宋悠很滿意這個回答。

    小片刻後，宋悠從兩側的書櫃裏取來了幾本書，一一遞到了已完成了寫字的幾人手中。

    在幾人的案桌前放下了一本古樸的靈籍，名字甚是詭異—《百幽深雪林海》。幾人還未仰頭，就聽得先生宋悠說道：“你們寫完字的幾人也別停下來，從第一頁開始抄摩。”

    幾人雖然疑惑先生的做法，但各自都隱隱感覺到手裏這本書籍的非凡，既然讓他們抄摩，自然有先生的道理。

    蘸了蘸墨水，攤開宣紙來，又是翻開了第一頁，幾人卻都是皺緊了眉頭。

    這一頁就有五六十字。

    一字都難寫，更何況這麽多。

    更為奇怪得，或者是令人驚奇的地方是……

    這書裏的字，每一字都是千奇百怪，這裏書寫的字不是正統的漢字，更可以稱之為一種牛鬼蛇神才能看得懂，看得明白的東西。

    繁雜的線條勾勒，完全沒有任何美感可言，這怎會是漢字？像是藤蔓構成的複雜線條，當即另幾人都不禁有些疑惑。

    這算是什麽？

    “先生，這是什麽？”幾人都是不解，異口同聲地問道。

    王符也是第一次見到，但微微一怔，冥冥之中又似乎在哪裏見到過這些莫名奇怪的字。

    先生宋悠拂麵淡笑：“你們都沒見過？”

    “不曾。”

    王符沒有回答，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先生默歎一口氣，欲轉過身時，這才聽得回答道：“這是陣文！”

    “陣文？”許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詞，“什麽是陣文？”

    其餘幾人也是擺出不了解的樣子，其他寫字的眾人也是對這新鮮名詞來了一絲興致。

    宋悠轉身看了看王符，先是問道：“以往學過靈陣？”

    王符如實回道：“之前經閣二樓的顧長老曾教授過學生靈陣之道。”

    “何陣？”

    “冰焰蓮心陣，學生曾在催動靈陣時在其中見到過這些繁文縟節的文字。”

    宋悠不禁又是多看了王符幾眼，輕聲讚歎道：“這裏麵的字便是陣文。”

    “陣文誕生在各種靈陣中，而陣文的繁簡程度更是決定了靈陣的強悍大小，陣文越是複雜，靈陣的等級便是更高……陣文以萬計數，一萬道以下是為黃級，十萬道以下是為玄，百萬道是為地，千萬道是為天。”

    “我所教授的書科真正所教你們的就是這個，靈陣之道裏的陣文。”

    此時王符才是明白先前宋悠所說的修行的基礎，這所謂的基礎準確來說是靈陣的基礎，這自然可以算作修行基礎。

    後麵宋悠也是講述了不少關於陣文的知識，“當然，一道黃級寶陣的陣文最多達到一萬數，可是同樣的黃級寶陣，一邊隻有三千道，另一邊有六千道，那自然而然威力至少大了兩倍有餘。依次往上，到了天地兩級，舉例一道八萬道的地級寶陣和一道同樣寶陣的六萬道陣文相比，可以說威力是天差地別。所以即使你與他學會了同樣的一道寶陣，對陣之時，陣文的催動

    不到位，威力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區分。”

    書科教授的是書法，但這是寶陣的書法，這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文字。

    “陣文是縹緲的，而且以你們現在的實力哪怕是一百道陣文也很是困難，所以你們需要先寫，再學……”

    宋悠看著王符，輕聲道：“你就是王符？”

    王符疑惑，後道：“先生知道我？”

    “不知道你，但知道你師傅。”宋悠神色淡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道，“徒弟選的不錯。”

    這是一句誇讚，純粹的誇讚。

    王符神情有些變幻，手掌拍到時，身軀顯然變得有些僵硬起來，然卻是聽得宋悠道：“別緊張，我是個不喜歡拘束的人，這裏我就是你的老師，你是我的學生，如此簡單。”王符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警告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身邊彎身的許塵神情卻是一變，這樣一想，這位先生姓宋，是那位宋家的人。

    “是。”王符不知道宋悠話裏的意思，因為現在的他還不知道很多東西。

    還不到半個時辰，又是有了六七人寫完了字，樓閣外遠處又是傳來了一記鍾聲，聽得宋悠淡淡道：“沒有寫完字的人可以下課了，寫出來的幾人暫且先留下來。”

    還在煎熬寫字的人一聽可以下課，齊刷刷地快速放下了手中的沉重墨筆，轟得一下就衝出了門外，一時間人聲鼎沸。

    宋悠看著這麽熱鬧的下課場麵，不禁苦笑打趣道：“我的課真有那麽無趣？這是得多讓他們如此壓抑這麽久？”

    一番笑語過後，留下的十幾人各自坐在前麵。

    先生宋悠又是遞給了剛寫完字的那些人同樣的刻本《百幽深雪林海》。

    先是讓他們磨好了硯台，照之前王王符他們一樣抄摩起來。

    “不要覺得這陣文難寫，你們今後接觸到陣文之時，你會發覺此刻寫的陣文是如此簡單。”宋悠輕悠悠地說道，“陣文運用得好，一道擁有十萬道陣文的玄級寶陣也可以媲美到地級寶陣……”

    陣文的字就像是扭七扭八纏繞的藤蔓，墨筆很軟，每次即使是細細揮寫，幾處濃鬱的墨汁調皮地滲透出來，這第一個字算是作廢。

    半個時辰，眾人都是一字也沒有完成。

    眾人都麵顯蒼白，錯誤的越多，執筆的右手也是越來越有壓力。可眾人依舊極力支撐著。

    宋悠看著這些年紀尚小，但毅力卻是遠非常人可比，神色不禁有些欣慰。

    王符的麵色凝重，提筆反複想寫出那細長的一圈，但無論怎樣規整仔細地去寫，每每都是到了最後一點，就差幾毫厘的長度便能完整寫完，但就是這最後幾毫厘，墨汁散開一厘米，皆算作失敗。

    “如果是真正的陣文催動，是不是更加地困難？”王符擦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微顫的右手吃力地握著毫筆。

    王符每當看到書上的繁雜字符，腦袋也是忍不住抽緊起來，眼球也是開始慢慢充起血來，王符轉念一想，心中由然生出了一個想法。在記住了前位的幾個字符，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沉默片刻，頓時將心神收回，遁入了某種凝神狀態，欲打算在心海之中感知這些字符，再次去抄摩書中的字。

    與其是抄摩，倒不如直接將陣文施用在真正的寶陣上。

    待得王符入定之後，身軀定格著，但這番變化眾人都是不曾注意到過，其他人都是專心致誌在抄摩上，宋悠見到王符的這番神態表情，不禁輕聲淡笑道：“果然是親徒弟，都喜歡實踐出真知啊。”

    看著他麵色凝重的樣子，“師傅的寶陣之道學的不怎麽樣，不過倒是想看看徒弟的能力會是如何？”

    宋悠微微頷首，靜坐蒲團之上，霎時，一道磅礴的靈力自其身軀之中遊蕩出來，化作遊龍迅猛無聲地進入到了王符的身體之中。

    寧靜的心海表麵，王符靜靜地坐在中央，盤腿而坐，靜靜冥想。

    待王符靈力揮散出去，霎時心海底下迅猛如虎地突升起數道高大的冰柱，一秒間，冰柱中央燃起了冰魄色的火焰！

    王符在先前運作出冰焰蓮心陣時，始終無法完全地操控冰柱，一方麵當時境界不夠，另一方麵很大程度或許就是陣文的關係。

    可在寶陣催動開時，卻是不知道這所謂的陣文究竟在哪裏，怎麽催動，怎麽使用，甚者連在哪裏都不知道。

    正當躊躇之時，宋悠的聲音從心海遠處傳到了王符的耳邊：“仔細冥想，將靈力揮動至指間，去感知這天地間的遊氣，陣文便是這天地間的氣……”

    王符神色一驚，頓時警惕起來，但遠處的聲音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感覺，隨即道：“別擔心，專心做你的事。”

    王符沉默片刻，他聽出了聲音是何人，輕聲回答道：“多謝先生。”

    王符聽從了宋悠的建議，舉出兩指，靈力縈繞指尖之上，悠悠一團靈力化作遊龍直衝雲霄，霎時，一團似有非有的霧氣從天而降飛舞在蒼穹之下。

    像極了一群起舞的蝴蝶。

    那便是陣文。

    “感覺到了什麽？”宋悠雖在遠處，但聲音卻是清楚地傳到了王符耳畔。

    “壓力。”王符沉眉，在接觸到蒼穹下的這群“蝴蝶”，手間仿佛環繞上了一塊巨石壓覆，這股壓力遠遠比先前執筆寫字的壓力還要大了數十倍！

    “把它看做一團水，或是一團火，甚者，一張你書寫的宣紙，不要把這壓力看做巨石，有時候心裏的感受比真實的感受更重要。”

    王符將靈力催動出去，試圖抓住這道無形的壓力。

    將近抽風了一樣的雙指死死地操控著這群“蝴蝶”，遊動的靈力在這群蝴蝶裏緩緩劃出一條條繁雜的線條。

    “一道，兩道，三道，四道……十五道……四十道……三百道……”

    手中的靈力不曾停歇，不知道在這群“蝴蝶“裏劃了多少次的藤蔓。

    “六百道！”

    兩個手指各處都是被撕裂開了血絲，兩根手指的指甲都已經被擠壓成了濃沉的暗黑色。

    “六百零一，六百零三，六百零六……六百三！”

    陣文越來越多，王符胸口傳來的巨石也是越來越沉重，先前是百斤，現在已然可以算作千斤！

    遠處的宋悠見到陣文數噌噌噌地向上漲著，待速度稍稍慢了一些時候，不禁有些驚歎道：“第一次催動陣文就到了六百之多，已算是不錯了。咦？莫非還能繼續？”

    遊動的靈力不知遲鈍了多少倍，揮動的速度就像是定格了一樣，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

    “七百道！”最終陣文在整數七百下停了下來。

    然而盤坐在中央的王符無論是麵色還是狀態皆是蒼白毫無血色。

    揮動靈力的食指與中指，清晰可見的血紋痕路，一條明顯的筋脈突兀地呈現在眼前，顯得極為恐怖。

    漸漸地，那蒼穹下的七百道陣文緩緩落下。

    一絲靈力在身軀周間遊蕩出來，當王符微微感知到冰焰之時，與先前施陣出來時有了一些不同，準確來講，是多出了一種東西，這是一種類似於一張薄紙的透明物，上麵便是蔓延上了繁雜的陣文，漸漸開始附著上了各個冰柱上。

    陣文在附著上去的那一刻，中央冰焰頓時熠熠燃燒起來，顯得生氣磅礴。

    ……

    ……

    望首峰。

    道靈拿起了一塊酥點嚼在嘴巴裏，身邊坐著的便是道玄。

    道玄兩人正坐在閣樓高台上看著正在上禦科的學生。

    甜膩的酥糕在道靈的嘴邊融化開來，甜滋滋地讚歎道：“江南的碧牙酥真的好吃，姐姐，你也來一塊！”

    道玄依舊是一張冰山臉，不見絲毫起伏變化，眼神一直關注在馬場上的學生，道靈順著她的眼睛看向了場地上，輕笑道：“姐姐，你在看誰？”

    “看人。”道玄說的極其無趣。

    道靈心底裏暗暗發冷，這冷笑話夠冷。

    道玄的眼神一直有意無意地看著一人，後緩緩道：

    “顧長老，可曾有發現？”

    身後站著的顧西延緩緩走出來，微微揖身回道：“暫時還是沒有。“

    “莫長老可有什麽動靜？”

    “昨日安葬了沈一笑。”

    “再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