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潦倒書生義憤出京 羈旅客人誤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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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風呆呆的看著那落拓的書生,又想想自己,心裏突然一陣酸熱,神色立即黯淡下來。便聽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窮書生,怪可憐的”。
“誰說不是呢,落了榜,瘋了”。
“也怪不得人家動手打他,一連兩天到人家籠屜裏饅頭、燒餅一抓而食,這一抓不打緊,一整屜的幹糧都糟蹋了,小買賣人利薄,也不容易,全指望廟會這幾天賺幾吊錢,哪想一連兩天全讓他攪合了,換誰能不氣?”。
隨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三人已將此事原委聽得清清楚楚,既感書生可憐,又同情三個買賣人。何柔想了想,憤憤走到三個漢子近前,叉腰道:“我當出了天大的事了,你們要下這等死手,不就是銀子嗎,給!”說著已掏出一塊銀子,足有五六兩,想也沒想便遞了過去。為首那漢子一愣,也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驚愕道:“都給我了?”。何柔白了漢子一眼:“拿了錢走人”。漢子得了銀兩,自是滿心歡喜,看了一眼何柔三人,又看了看圍觀的人群,道:“散了,散了,都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說罷歡天喜地的去了,圍觀眾人一見事了了,議論著逐漸散了。
何柔走到書生近前,見他坐在地上,低著頭撿食散在地上的芝麻,待撿得差不多了方抬起頭衝何柔“嘿嘿”一笑。這一抬頭隻把何柔嚇得連連退出數步。那書生並不十分醜陋,卻偏偏生個陰陽臉,半邊臉黑如鍋底,半邊臉黃若蠟紙,初見乍看,難免被這怪異的麵相驚到。書生起身,並不向何柔三人道謝,仰天大笑,拂袖而去,口中兀自誦道:
書中定有黃金屋,十年寒窗無寒暑。
學得滿身文武藝,盼留生前身後名。
空枕黃粱發一夢,豈知此乃屠龍術。
小夜軒窗忽夢醒,百無一用是書生。
誦罷,忽然止步,在街中立定,長歎道:“黃粱夢醒,沈梁已為廢人!”。說罷頭也不回地去了,西北風嗖溜溜的,吹的他那灰布棉袍前後擺動,撩起老高。
龍吟風呆呆的望著那書生遠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黃粱夢醒,沈梁已為廢人”。林玥怡沉默不語,似乎也觸了心事,唯有年幼的何柔不懂書生話中含義,嘟囔道:“還書生呢,幫了他這麽大的忙,連個謝字也不提就走”。三人又出了半日神,這才隨著人群往白雲觀內而去,期間如何瞧熱鬧、看雜耍也不必細說,直至日薄西山,遊人盡去,方才意興闌珊的出了觀門,打聽著往登雲樓而去。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稀落落,三人均露疲態,何柔更是渾身無力,如散了架一般,漸漸落了後,口中嘟嘟囔囔的埋怨著,龍吟風與林玥怡你一句我一句地好言安慰著。走出一條街,聽背後沒了動靜,初時隻道是何柔累得緊了,話也沒力氣說,喚了兩聲,卻不聞何柔答話,思緒一轉,猛覺的不對頭,急急回身觀看,見身後空蕩蕩的,哪裏來的何柔,當下便沿路折回尋找何柔。二人喚著何柔的名字,再沒了回音兒,忽聽西側一條巷子中“哐”的一聲響,似是什麽東西打翻了。龍吟風眼神微渺,一步便跨進了巷子。
“柔兒,是你嗎?”。龍吟風前麵探路,林玥怡緊隨其後,二人奔入狹窄幽長的小巷,兩側雖有門戶,俱是緊鎖門庭,冷冷清清,除了二人窣窣的腳步聲便再不聞任何動靜,行至巷末,未見端倪,龍吟風沒了神,垂頭喪氣道:“林姐姐,咱們別處繼續找吧”。言罷卻不聞林玥怡答話,乍然回頭,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背後空空蕩蕩,哪裏有林玥怡的蹤影。龍吟風畢竟年幼,已是慌了神兒,顫聲道:“林姐姐,你別嚇我,你在哪?”。接連呼喚數聲,也無人應答,龍吟風脊梁發涼,頭皮發炸,壯起膽子往巷外便走,光線漸明,龍吟風稍感踏實,又行數步,忽覺雙臂一緊,未及呼救早有一雙大手捂了嘴。饒是龍吟風拚命掙紮,奈何氣力懸殊,終是擺脫不得,驚慌之中,但聞“吱呀”一聲門響,緊接著便被硬生生的被拖拽進巷口的一座院落,開門入戶,“砰”地一聲已被重重摔到地上。
忽明忽暗的燈火將眼前的一切照的渾渾濁濁,房內淩亂,蛛網密布,桌椅錯亂,多有塵土。正中的一張高凳上歪歪斜斜的坐著一個獨目中年,怒目而視。西南的牆角處,站立一黃發男子,正低頭翻找著什麽,黃發男子麵前赫然便是何柔與林玥怡,二人雙手倒剪,嘴裏塞得嚴嚴實實,口中嗚嗚而響,卻不知在說什麽。還沒來得及再看,雙臂一緊已被身後的山羊胡綁了。
黃發男子怒道:“他娘的,就這點銀子還不夠兄弟們喝壺燒酒的”。說著一邊掂量著手中的散碎銀兩一邊緩緩朝龍吟風而來,不由分說,將龍吟風按翻在地,周身上下搜了個幹淨,也隻得五六兩散碎銀子。黃發男子再也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對門口站立的山羊胡道:“******,你小子是怎麽踩的盤子,不是吆喝著有大買賣做嗎,這他娘的叫大買賣,去你娘的大買賣”。說著跳將起來,在山羊胡麵上重重摑了一巴掌,山羊胡被打的七葷八素,以手掩麵,趕忙解釋道:“二哥,你聽我說”。還不等山羊胡把話說完,黃發漢子回手又一個嘴巴,山羊胡被打的原地轉了個圈,嘴角緩緩滲出血來,練已腫的如饅頭。心下雖窩火,卻也不敢發作,強擠笑容:“二”。還不等那“哥”字出口,黃發漢子手又高高揚起。就在此時,那獨目漢子發了話:“老二,聽他把話說完”。獨目漢子話雖不多,卻極其奏效,黃發漢子立即停了手,惡狠狠道:“說完了再揍你小子!”。山羊胡揉著腮幫子,口齒有些不清:“大哥、二哥,我在白雲觀的確是親眼看見這三個娃娃出手闊綽,就憑那股勁兒,斷然是財大氣粗的主兒”。
“財大氣粗?你眼睛生瘡了,哪裏財大氣粗了?”黃發漢子反詰道。
山羊胡嘿嘿壞笑:“二位哥哥,你們看這三個娃子這穿著打扮像是窮人甩的子嗎?不用說,有人在手,還愁沒有銀子嗎?”
龍吟風仔細聽著三人交談,才知原來是在白雲觀時漏了紅,被人瞄上了,故有此一劫。心下思量,手中卻也不閑著,暗暗設法掙脫縛在身上的繩索,萬幸時才山羊胡過於急躁,繩索係的粗糙,膀臂來回扭動幾回,繩子一鬆,手指在扣上一拉,竟把扣子解開了,卻也不露聲色,隻伺機逃走。
再說那獨目漢子與黃發男子聞聽山羊胡一番言語,均是頻頻點頭,已轉過顏色。山羊胡似乎把時才的諸多不快忘得一幹二淨,轉而對三人道:“我說三個娃娃,我們是吃哪碗飯的想必你們已是清楚了,這趟買賣我們兄弟隻求錢財,不索性命,問你們什麽,隻需老老實實回答便是,絕不傷爾等一根汗毛,如若不然,山羊胡說道此處,“嘿嘿”冷笑兩聲,寒光一閃,噌的一下,熟練的從靴口中拽出一柄鋥亮的匕首,“砰”的一聲便插進了麵前的桌案上,猙獰道:“就讓你們出點血,你們可聽明白了?”。
龍吟風忖度情形處境,料來單憑一己之力萬難保著林玥怡與何柔全身而退,隻有先順著三人,見機行事才是上策。眼珠兒一轉,不等林、何二女答話,搶先道:“好漢想問哪般,我等定然知無不答,隻是”。說道此處似是有些難言之隱,話說的吞吞吐吐。
黃發漢子是急性兒之人,上前一步,重重一拍桌案,桌子本就陳舊,經此一擊,登時塵飛土揚,險些散了架。被嗆得一陣劇烈咳嗽,卻故作無事,沙啞著嗓子,道:“別給你老子吞吞吐吐的,說!”。龍吟風不接黃發的話茬,麵色極是哀傷:“我老子早就死了”。黃發漢子大怒,上前重重給了龍吟風一個嘴巴,嘟囔道:“敢咒你老子”。龍吟風舔了舔嘴角的血,隨口道:“好,好,你打我,我知你要那筆天大的富貴,我卻死也不告訴你”。山羊胡聽了“天大的富貴”一句,胡子撅了撅,料定此間定有玄機,即和顏悅色道:“小兄弟,我二哥性子急躁,你不要與他較真,我代他給你賠不是了”。說著向龍吟風一抱拳,龍吟風滿意的看著山羊胡道:“這位大哥說的話還算中聽”。山羊胡趁熱打鐵,追問道:“不知小兄弟剛才所說的天大富貴”。龍吟風見三人眼中冒光,察言觀色竟被一語所惑,略一沉吟,假作脫口而出:“難道你們抓我不是為的那筆財寶?”。說完又作失言狀,懊悔不已。
這話說的山羊胡三人又驚又喜,不由得相覷換意,山羊胡一跺腳,掩飾道:“是,如何不是,隻是想探探老弟你夠不夠坦誠,既然如此,我們就不遮遮掩掩,老弟你說吧”。龍吟風遲疑的看了看獨目、黃發二人,似有所顧忌,山羊胡忙勸慰道:“老弟你隻管說來,我作保,絕不傷你絲毫”。龍吟風眨了眨眼,道:“我看著他們兩個就慎得慌,這事我隻說與你一人聽”,說著一扭頭,對三人理也不理。
趁幾人不注意,對林玥怡二人連遞眼色,林玥怡心思單純,沒明白龍吟風的意圖,倒是何柔鬼機靈的很,稍一遲疑,旋即對龍吟風道:“大哥,不能告訴他們”。龍吟風聞言沉吟道:“說也無妨,但我有兩個條件,你若不答應,我寧可將這秘密爛在肚子裏,帶進棺材裏”。獨目漢子向山羊胡遞了個眼色,山羊胡會意,笑吟吟道:“小兄弟,你隻要說的出那財寶的下落,別說是兩個條件,二十個也不在話下”。龍吟風道:“好,我願意與爽快人談買賣,你聽好嘍,其一,你先放了她們兩個。其二,所得財貝須有我們三成”。山羊胡不敢擅做主張,瞄了瞄獨目漢子。獨目漢子努了努嘴,示意出去說話。山羊胡當即麵露難色:“小兄弟,這事我們兄弟得商量商量,你稍等片刻”。說著便與獨目、黃發二人出了門。
門外三人竊竊私語,忽高忽低,至於說些什麽卻聽不甚清楚,龍吟風裝腔作勢催促著:“你們商量也要快些,捆地我膀子也麻了,時間久些,我就要變主意了”。
林玥怡低聲問道:“我們哪裏有什麽財寶”。何柔亂了方寸也低聲詢問:“大哥,接下來怎麽辦?”。龍吟風又假意催了一句,急急叮囑道:“若是放你倆走,那便更好,回去立即找人救我”。林玥怡想哭卻又不敢,覷著龍吟風:“那怎麽行,你一個人怎麽辦,帶他們去哪裏找財寶,若是被人家看出了破綻,豈不枉送了性命”。龍吟風朝門外看了看,用極低的聲音道:“城北,登雲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