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算失一招賣魚種禍 計出萬全勝屍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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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寶殿裏沒了聲氣,數十雙詫異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龍吟風背後,他滿腹的激動、喜悅,幾乎笑出聲來,終於忍住了,佯裝一怔,隨後霍地轉過身,見說話的是個健壯漢子,滿頭亂發,胡須也是蓬蓬鬆鬆,身著的粗布短衫,單從那粗糙的皮膚和黝黑的腱子肉,一望可知是經常勞作的莊戶。
見了漢子的裝扮,龍吟風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臉上早沒了歡喜的神氣兒,心下不禁慨然——我賺的是富人的銀子,不是你那幾個製錢,都是窮人,瞎跟著湊什麽熱鬧,這不是斷我的財路嘛!
因見龍吟風隻是皺著眉沉吟,漢子又道:“你的魚我買不得嗎?”,龍吟風不知如何答對,口中兀子支支吾吾:“這個……恐怕……好像……”。
他忽覺眼前一亮,那漢子掏出一錠銀子,足有二兩,在龍吟風眼前晃了晃。龍吟風眼中閃著光,一手笑著接了:“買得,買得,如何買不得”。說著早把水桶遞了過去,隻怕漢子反悔,也不管他拿穩沒拿穩,轉過身興衝衝的就往外走。邁出兩步,忽覺腰帶子一緊:“小兄弟慢走!”。
龍吟風斜眼一瞟,腰間紮的袋子已被漢子擒住了,隻道是他反悔耍賴,不假思索地伸手解了扣子,向前猛跨一步,躍起一人來高,自半空翻了個身,落地時身子已在殿外。
龍吟風約莫漢子趕不上自己,回頭道:“銀子歸我,鯉子歸你,一拍兩散,要魚再找我,再會,再會”。說著已分人群去了。
漢子手握的腰帶,不禁笑了。
龍吟風打明福寺狂奔而出,掂量著銀子竟按不住內心的喜悅,他一雙清秀的眼睛轉動著,一時拿捏不定該給妹子買些什麽。
他漫無目的的沿街溜達,一眼瞥見幾步開外的茶館門前,有一攤販正叫賣著自家蘋果,那果子紅彤彤的,真也如個紅燈籠似的,他瞧著喜歡,一手抓了一個,正要再揀,便聽背後一陣喝彩,回頭看時,回頭看時身後竟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力求財”。
此店做的乃是賭博的營生,同為賭博,此賭與彼賭卻稍有不同,所謂“力求財”,即以力求財,賭的卻是氣力,也就是扳手腕子,力大者得彩頭贏賭注,力弱者輸銀子而破財。
龍吟風對此早有耳聞,可謂“雖不能至,心向往之”,今日銀子在手,底氣充足,信手撇下蘋果,湊到店前掀門簾走了進去。
店中的窗戶盡數仔細遮了,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本就昏暗的室內,偏偏隻在牆角點了一盞飄飄搖搖,忽明忽暗的燭燈,更顯得壓抑憋悶。
龍吟風不懂其中的門道,隻一個勁兒的犯著嘀咕—這又何必呢,城裏誰不知道“力求財”幹的是賭博的營生,縣衙上下打點的圓滿利索,地痞無賴更無人敢尋晦氣,這還裝模作樣的個啥勁兒呢?
此時正有一漢子敗下陣來,齜牙咧嘴的去了,龍吟風分開擠進人群,見店正中的一張八仙桌旁端坐一人,乃是莊家,他表情僵硬,目光呆滯似乎不可一世,斜披的上衣,露出一條黝黑健壯、粗如小腿的臂膀,胸口如扣海碗,單隻這身材就令人生畏,加之身後扇麵兒而立的一群打手更平添了幾分威武。
有位八字胡子的先生手持香妃折扇,評論道:“嘖嘖嘖,敗得可惜,敗得可惜,再加一口吃奶的勁兒就贏了”。他搖著頭,對眾人道:“還有哪位好漢願來一展身手”。話音剛落,一個武生打扮的漢子擠出人群,麵對漢子一屁股坐了,也不說話,從懷中掏出兩大塊銀子,在桌上種種一墩,右手向前一遞,示可以開始。
那八字胡拍了拍手,莊家木訥地伸出胳膊,算是回應。兩手一搭,八字胡說聲:“走起!”。武生打扮的漢子立即發力,他喉嚨中哎哎的發著聲,顯是拚上了全力。
瞧那卻是一臉茫然,勢如吹灰,良久,莊家突然怪力,那漢子哪還招架得住,腚底下一滑,重重摔了個屁蹲兒,那漢子倒也結實,扶地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土,低聲罵了幾句娘,轉身走了。
那人剛一離座,早有一身材巨大的漢子信心滿滿而坐。八字胡笑嘻嘻的問道:“胡爺,您是怎麽個賭法?”。
那大漢抖了抖膀子,道:“我用雙手戰他”。
八字胡一臉猶豫地打量著大漢,遲疑著道:“胡爺,這個……,這個好像不合規……”。那大漢不等先生把話說完,對身後的隨從一招手,便見一仆從手持錢搭子“嘩”地往桌上向桌上一倒,大塊,大塊雪花花的銀子那,足足有百餘兩!
大漢漫不經心的翹起二郎腿,拉著長聲道:“我就是要這麽個賭法,這些銀子作注可成嗎?”。
八字胡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成,成,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胡爺有這雅興,就是刀山咱也得陪著不是嗎?”。
“用不著你上刀山,但這個油鍋今兒你得叫夥計陪爺我跳一跳,一年來的了,今兒我算瞧出個門道,也該掙點回頭錢兒了”,大漢信心滿滿地說著。
八字胡滿口應承:“胡爺,畫的道兒小弟哪敢不跟,請!”,話音剛落,大漢已雙手迫不及待地探了過去,緊緊摳住莊家小臂,牙咬的嘎吱嘎吱作響。
莊家一如往常,連句多餘的話也沒有,目光呆滯的如枯井一般。
那漢子也著實些氣力,扳的莊稼身子直打斜。
龍吟風看得直咬嘴:“怎麽這莊家竟如個木頭樁子一般,手臂一動,身子隨之而動,好像……”。他正胡思亂想著,忽聽那莊家突然吼的一聲怪叫。
那漢子本已露敗跡,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但一想已然堵上了身家性命,怎能輕易罷手,他勉勵支持,額頭鬢角冷汗淋漓,腦皮發麻,漢透中衣,渾身機關哪敢鬆懈。
隻“聽哢”一聲脆響,伴隨著眾人一聲驚駭的呼聲,再看那大漢左手手腕被硬生生的扳折,白森森的骨頭斷茬刺破皮肉,肆意的暴露在外。
莊家卻毫不為之動容,目光呆滯的盯著漢子背後。
漢子死死捏著折腕,腳踮起老高,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盯視著滿桌白花花的銀子,似是不忍離去,家人加拉帶拽,漢子終於邁步而去,臨出門之時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桌上的銀子。
圍觀眾人似乎還沒從驚恐中回過神來,連抽著冷氣,屋內靜的似乎掉根針都聽得見。
八字胡最先回過神來,一迭連聲的吆喝夥計打掃血跡,待一切收拾停當,八字胡強擠著笑招呼眾人踴躍參與,雖有躍躍欲試者,但思量莊家如此勇猛,隻得搖頭打消了念頭,眼瞅著就要散攤子,八字胡趕緊道:“還有哪位力士要湊熱鬧,勝了小店賠三倍”。但似這般搏命的賭法,誰還敢賭。
八字胡因見沒人接話兒便有些急躁,忽聽有人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底氣不足:“能否讓我來試試”。眾人循聲而看,說話的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客都是一陣失望。
夥計便道:“去,去,去,別跟著瞎摻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邊說邊往外推龍吟風,八字胡突然發話了:“慢著”。
眾人均是一愣,又聽八字胡假意讚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小老弟年少有為,如此膽識到哪裏去尋,來,來,老哥我今天就在破個例,小老弟,你說說你要怎麽賭”。
龍吟風摸了摸手裏的銀子,緩緩說道:“我隻有這麽一點”。說著就把剛才“賣魚”所得的銀子往桌上輕輕一放。
八字胡一笑:“好,老弟此番膽識,真令老哥佩服的緊那,來,我這銀子借給你,贏了算你的,輸了是我的,不為別的,交個朋友”。說著已從懷裏掏出一塊銀子拍在桌子上。八字胡不圖龍吟風那點銀子,卻是打算借此再激起眾人的賭興,賺上幾筆。
龍吟風看透了山羊胡的心思,眼睛轉了轉,以退為進,立即裝出犯猶豫的架勢猶:“這怎麽行,莊家財大氣粗,加上大哥這塊銀子,小弟的銀子還是不多,我在氣勢上先就,哎呀,不賭了”。說罷摸了銀子起身要走,八字胡一把攬了龍吟風,使勁兒一拍桌子,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道:“小兄弟,且慢”。
龍吟風心中竊喜,卻不形於色,假意問道:“大哥,這是怎麽了?”。
八字胡上唇的胡子跳了跳:“我很欣賞你呀,兄弟,你看這樣如何,你如果輸了隻輸那一塊銀子,莊家要是輸了”,說著一指桌上的的銀子,“這些都給你”。
龍吟風貪婪的盯著桌上一大堆白花花的銀子,咽了口口水道:“卻之不恭,就這麽說下了”。罷了,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坐下,一遞手與莊家一搭手,隻感那莊家手臂冰涼,覺此信心更足。
龍吟風適才仔細觀察,莊家目光呆滯,身體僵硬,便猜測此子非人,而是八字胡用來坑人騙錢的僵屍。“力求財”屋內燈光昏暗,多半是為了保護怕光的僵屍。此時與莊家一搭手,莊家冰窟窿似的體溫更使龍吟風斷定此人定是僵屍無疑!
他最怕此人實有蠻力,如今一塊石頭頓時落地,他翻著眼珠兒思量:“僵屍沒有知覺,隻知一味發力,更不覺疲累,常人如何是他的對手,但遇上我算你找到主兒了”。
念及此處竟忍不住滑出了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當下偷偷在桌下的木茬劃破左手食指,殷紅的血珠子霎時湧了出來,悄悄在手心畫了個八卦。
兩手虛搭龍吟風不等怨屍發力,左手在桌下突然發難,將八卦結結實實按在了莊家腿上。
莊家一陣劇烈的抖動,竟再也發不出力。龍吟風稍一用力,已輕而易舉將僵屍按翻。龍吟風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喜悅,起身除了外衣,就去包銀子。
哪知八字胡卻伸手攔阻:“老弟,莊家還沒準備好,這次算不得球數”。龍吟風舉目看了他一眼:“哎呀!你是想耍賴吧”,說著突然右腳急出,一腳蹬在八字胡的膝蓋上,八字胡站立不穩,立刻仰麵摔倒,龍吟風胡亂抓起一把銀子轉身剛要跑。
八字胡瘋狂的衝已經看傻了的打手喊道:“拿住這小鬼頭送官!”。幾人聽八字胡一喊立即回過神來,一擁而上,龍吟風一把推翻桌子,喊一聲:“撿錢啦,誰撿著算誰的啦!”,看客們紛紛搶身去拾銀子,八字胡急得直拍大腿,又吆喝打手,:“快撿銀子”。漢子們依言而行,一時間屋中烏煙瘴氣,亂作一團。
龍吟風趁亂逃向門口,卻見又挑簾進來一條漢子,龍吟風暗暗叫苦,突然看到被黑布遮了的窗戶,靈機一動,猛地發足猛向窗戶撞去,“噗”的一聲悶響,再看龍吟風已破窗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