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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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望無邊,全部是飄渺的雲海。下臨無際,不知大地何在。飛鳥不渡,人蹤難覓。
風輕放任青牛啃食碧草,自己到處亂逛。摸索近月,終於垂頭喪氣地回到青牛身邊坐了下來。他已經弄明白,自己處身於一座孤峙萬仞的高峰之上,以他的本事,絕對沒有可能離開。
這座高山是座平頂山,頂端幾百上千畝的麵積,平平整整,宛若人工削平過。終年雲霧繚繞,水氣濃重,空氣稀薄。沒有一棵樹,隻有低矮的灌木和茸茸碧草。接近中心處有兩口湖,湖水澄明如鏡,風輕第一次看到,幾乎不相信這是湖。東湖十畝上下,西湖兩畝大小。兩湖相距裏許,有一條淺淺的溪流相連。小湖接納大湖的水之後泛濫開來,在西麵低窪的地方形成一片狹長的沼澤地,再從山崖邊流淌下去。流下去之後,形成什麽樣子的瀑布風輕就不知道了,也許還沒有來得及落地就被高空氣流霧化又返回來也說不定,要不然為什麽一天到晚這麽多的霧?
大湖畔有一座小小的莊院,丈許高的圍牆阻攔住風輕的目光。圍牆仿佛是陶土燒製的,就地取材沒什麽稀奇,或許那個小西湖就是人工取土留下的大坑。稀奇的卻不是一塊一塊的陶製土磚一層層築就,而是渾然一體,絕無縫隙接口。本來他不應該知道裏麵是什麽樣子,全虧皓華趁每天一次的擠牛奶兼送飯之機滿足了他的好奇心。當然,現在的皓華是個頂著青月名字的小丫鬟。
據她說,莊院裏麵光禿禿地一顆草也沒有,別說灌木了。正中一座八角形的屋子,門是推拉式的,每次隻開一線,從來沒有大敞過。沒有采光的窗子,裏麵幽暗如同深潭,好像就住著一位風燭殘年的老婆婆。老太婆鶴發雞皮,形容枯槁,每天隻喝一杯牛奶吊命。說好像是因為皓華雖然服侍老婆婆,卻沒有進過那幢奇異的八角形屋子,不能夠肯定還有沒有其他人。
每天早上巳時正,小小的院門自動開啟,皓華必須爭分奪秒衝出門,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擠一杯牛奶回來,送到顫巍巍等在窄窄門口的老婆婆手裏。老婆婆隻是伸手來接,從來不出屋子。三口二口喝完份量不多的牛奶,她把空瓷杯交還皓華的同時,推拉式的屋門便自動滑回合攏,隔斷皓華視線。
她從來不與皓華交談一句,目光不冷酷也不和熙,空洞漠然,視皓華如無物。皓華也不敢主動與她攀談。這老太婆雖然貌似氣息奄奄隨時會斷氣,無形中卻有一股懾人的威儀,氣場強大,料想當年一定是位非凡人物,不容小覷。再一個就是不知那個該死的皮鞭男人對兩人使了什麽手腳,但凡院門開啟皓華卻沒有及時出去,或者風輕沒有趕牛等候在院門邊,兩人先前中鞭處就會馬上紅腫發作,又痛又癢,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癢,絕對無法忍受。所以兩人互相告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萬別行差踏錯自找麻煩。
八角形正屋兩側,各有一間低矮的小屋子。左屋提供兩人一天的食物,右屋就是皓華居處。左屋終日門窗緊閉,想推都推不開,隻有在巳時才會自動打開。屋子空蕩蕩的無桌無椅,地麵上放著一塊紅漆剝落的經年木托盤,上麵承有兩人一天的食物與及讓她裝牛奶的空瓷杯。皓華為了不耽誤不受苦,總是衝進來放下昨天的食具,端著托盤便走,沒時間去琢磨食物從何而來,這房間是不是有地道……
送完牛奶,就沒她什麽事了,任由她在莊院內看著圍牆圍成的八角形的天空思念遠方的親人,看著沒有人聲的正屋發呆發傻,看看門窗緊閉的左屋胡思亂想。想風輕可以四下晃晃悠悠看風景,她卻隻能坐困愁城如井蛙,自然對他恨得牙癢癢的。
“笨蛋!一個多月還想不出逃出這鬼地方的辦法,氣死我了。你就是個大笨蛋!比你二哥差遠了!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一個月下來,皓華擠牛奶的手法日漸熟練,不再像一開始戰戰兢兢,唯恐灑了一滴。這頭青牛毛皮油亮,一看便知正當壯年,吃得飽睡得足,生活滋潤。偌大的肚子下麵卻隻有小小的癟癟的兩塊肉,頂端兩顆紅棗大的東西,每天牛奶隻能擠出風輕一大口就可以喝完的份量。
“你都知道是個鬼地方了,還說輕巧話?你聰明你想個辦法啊!”風輕大口大口吞咽著食物。今天有魚有肉,還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豬肚湯,饞死人了有沒有?
“混蛋!給我留點兒!再這樣,明天我可吃獨食了!”皓華看他幾乎喝完熱湯,登時急了。別的還罷了,熱湯她最愛喝了,尤其是豬肚湯。每回她端著食物急奔而出,就要忙著去擠牛奶,總是由風輕把食物分成兩份,她再帶自己的一份回去進食,還要服侍過老婆婆之後才能吃。今天這小子餓死鬼投胎,顧不上分開食物就抱著豬肚湯狼吞虎咽……姑奶奶也很饞好不好?這裏的夥食一點都不好!
風輕不得不抑住饞意,放過豬肚湯。手中分撿將要留著做午餐晚餐的白饅頭,嘴裏報告有用的:“昨天晚上半夜裏起來小便,你猜我看到了啥?”
皓華悻悻然:“不是你說的嗎?這鬼地方除了你我就是一頭牛一個老婆婆,天上不見飛鳥,水裏沒有遊魚,還能有啥?你說話能不能文雅點?不要整天大……什麽小什麽的,一邊弄飯一邊說這些,髒不髒啊你?”
風輕鬱悶:“要不然怎麽說?半夜起來……唱歌?”陡然記起一個先前流傳的小便當唱歌的笑話。
皓華撲嗤一笑:“嗯。這個可以,以後就這麽說。”
風輕無所謂:“那……大的就是唱情歌?”皓華笑著點點頭。她雖然麵貌黝黑,但五官端正,笑容可掬之時自有幾分嬌美,風輕心下莫名的歡喜起來,忽然覺得她皮膚好像變白了些,尤其這雙擠牛奶的手……奇了怪了,她的手居然變白了!咦,不對,她身上皮膚也變白了!夏衣單薄敞開,通過領口和袖口都能夠看到她的一部分白皙的體膚。後知後覺的風輕悚然大驚,急抓她手,差點兒打翻她手中的牛奶:“你……你沒事吧?”
皓華愕然:“你幹嘛?小心點!我有什麽事?”
“你……你皮膚變白了!是不是生病了?”
皓華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笑罵:“沒見過你這麽沒腦子的傻瓜,還混血兒!我隻是臨出門的時候洗了一種草藥,把自己變醜點,免得……懂不懂傻瓜?一個多月了藥效過了,再兩天差不多就恢複過來了。”
風輕雙眼大亮:“保護色?就像變色龍。這麽說你以前……不是!你一直長得很漂亮?”
皓華忽然紅了臉,低眉躲避他眼光,支支吾吾:“你說……什麽變色龍?好了差不多了,快給我食物,我要回去了。”
她如果耽誤太久,院門倒不會馬上關閉,但是兩人先前受鞭處又要開始癢痛起來。
風輕幫她收拾好,說:“變色龍是一種會改變皮膚顏色的蜥蜴。難怪我這些日子覺得你越來越好看,原來你根本是個小美女啊?太讓人高興了。”
皓華不喜他口無遮攔出言無狀,微微沉下臉,不答他話,把牛奶放在托盤上,接過托盤便走。
風輕察顏觀色的本事忒差,還沒覺察到她不高興了,衝她背影嚷嚷著:“小美女,過兩天一定要好好看看你!好期待啊。”
皓華頭也不回,心裏暗罵:“混蛋!一身牛膻味的小混蛋!張口閉口小美女,說話這麽粗俗無禮,就像是市井潑皮!真不敢相信他解元公子的弟弟……唉,倘若外麵不是他,而是二公子多好……不不不,二公子怎麽能夠來放牛?牛童就應該是鍾小三這樣粗俗無禮的人來做。”
院門緩緩關閉,阻斷風輕戀戀不舍的眼光。這妞身材可真不是蓋的,********!這麽性感火爆的身材,放在當年……那個時代,網紅一枚妥妥的……以前怎麽沒注意?
風輕咂摸著嘴,回想月前兩人近乎光溜溜相對的樣子,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先前因為一身黝黑粗糙的肌膚,她在他腦子裏麵並沒有留下什麽美好的形象,現在開始不一樣了……
風輕神思不屬,沒有注意溫馴地跟在他身後的大青牛眼睛裏麵滿滿的都是嘲諷。
皓華住在莊院的小屋裏麵,好歹免於日曬雨淋。風輕住的可是地窩子。所謂的地窩子,就像老鼠洞。不知什麽人在西湖畔找個稍高的地方斜斜挖個洞,洞口就用灌木枝條搭蓋個隻夠勉強讓大青牛進出的低矮窩棚,防止雨水流淌進來。風輕和大青牛就睡在淺淺的地洞中,他要進出隻能彎下腰爬行。還好大青牛極通人性,一樣懂得便溺需要出去拉撒,因此雖然人與牛同居一洞,洞中勉強還可以算幹淨。
這個地方大概因為高可接天,白天睛朗時陽光極為毒辣,酷熱難當。半夜卻又冷嗖嗖地,厚厚的被子都無法禦寒,逼得風輕不得不偎依著牛睡。大青牛膘肥體壯,一身暖烘烘的,堪比電熱毯。也因此,常常讓皓華嫌棄他一身牛膻味兒。
有幾個聰明的讀者看出來了,說這個老婆婆就是白蛇,八角形的屋子就是雷峰塔……嗬嗬。至於青蛇是誰,且容我賣個關子。劇透是件最無聊的事了,下不為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