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天未亮，當所有人都在酣睡之時，一陣急促的鍾聲打破了這寧靜的氣氛。

    李兵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門外不時有人影快速走過，不禁心生疑惑。

    難道這群和尚還有大清早來例會的習慣？

    “等等，你們這是幹什麽去？”李兵打開房門，攔住了一個急匆匆的小和尚問道。

    “哦，回稟佛子冕下，這鍾聲是我們萬佛道的緊急集合令，聽到鍾聲，無論何時，無論各地，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大雄寶殿。”

    “哦，這樣子啊，那你去吧。”李兵了然，卻不見任何動作，又重新回到了房間之中，要睡個回籠覺。

    至於那什麽緊急集合，****屁事啊。

    全寺上下的和尚已經齊聚大雄寶殿，紛紛問詢著究竟發生何事，把這緊急集合令都給驚動了。

    “大家都到了麽？”

    見住持空心方丈釋言快步走進來，所有人都馬上閉上嘴巴，眼巴巴的看著他們。

    “都到了，隻有佛子冕下沒有……”

    說這話的是無休，可卻讓無止有些發愁，師兄啊師兄，你說這幹啥，顯得你知道的多？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你是真真的沒治了。

    釋言是個暴脾氣，一聽李兵沒來，馬上開罵了：“媽的，這麽大動靜還吵不醒他？他是豬麽？老子非得把他給活剝了不行。”

    他一邊罵，一邊就要往外走，甚至還擼起了袖子，看樣子是要大幹一場才罷休。

    下方戒律一脈的和尚，早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那激動的小火苗了。

    “方丈威武，這種人就是不能慣著，該揍就得揍，不然他不知道誰是大小王！”

    “我說昨天方丈怎麽會低頭，原來是故意的，就是要在今天隨便找個借口去打他。”

    “哼，佛子又怎麽樣，很**麽？還不是被咱們方丈修理？”

    “咳咳。”空心清了清嗓子，釋言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失言了，站住腳步，停頓了三秒，然後對著剛剛起哄的幾人破口大罵。

    “你，你，還有你，給我滾出來，讓你們說話了麽，就在那裏插嘴，從今天開始，你們連續清理全寺的廁所，一個月。”

    “啊？一個月？方丈，這是不是太那啥了，您看能不能……”

    “兩個月。”

    眾人這次總算學乖了，沒有說一句話，直接退了回去。

    “無休。”

    “這兒，師傅，您找我？”

    “你去給我把佛子冕下叫出來。”

    “啊，叫佛子冕下出來？”無休一臉菜色，顯然不喜歡一個任務。

    本來佛子冕下就對他有意見，他還考慮送禮緩和一下這尷尬的氣氛，現在居然又讓他做這種招人膈應的事情，那他以後還有沒有活路了？

    “師傅，我……”

    見無休居然要頂嘴，釋言的兩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哎喲喂，真是反了天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居然敢駁我的麵子，真的是不想混了。

    他的聲調陡然變高，說道：“怎麽？你也想去清廁所？”

    “不不不。”無休連忙擺手，生怕他誤會。

    “不想打掃，就給我去老老實實的叫人去。”

    最終，無奈的無休隻能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大殿。

    一路上，他都在心裏祈禱，希望李兵不要有起床氣，希望不會因為自己叫他起床而感到反感與不喜。

    哢哢哢。

    他輕輕的敲門，小聲說道：“佛子冕下，您醒了麽？”

    裏麵無人回應，他有些尷尬，手舉在空中，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敲下去。

    砰砰砰。

    他加重了幾分力道，裏麵終於是有了動靜。

    “誰阿？”

    壞了，佛子冕下這語氣聽著就是一副不爽的感覺，不會是真的因為被人擾了清夢而要發脾氣吧？

    “佛子冕下，住持和方丈請你去大雄寶殿，有重要的事情急需您做出決定。”

    他一下子把兩位大佬抬出來，就是要告訴李兵，他不是自願得，是被大佬逼迫來的，希望他不要遷怒到自己身上。

    吱扭。

    門打開了，李兵走出來，看著愣神一樣的無休說道：“那就走吧，還等什麽？”

    沒有罵我？無休不敢相信，心裏暗道：要不人家就當佛子，瞅瞅這素質，一點也不生氣，剛剛真是多慮了。

    可是，他的這種想法，在李兵踏進大雄寶殿的那一瞬間就破滅了。

    “你們兩個老禿驢，大晚上的不睡覺，，成心的整人是不是？把人們都叫過來，有什麽要緊的事趕緊說，我還要去睡個回籠覺呢。”

    他大刺刺的坐在了主位上，哈欠連天的模樣，十分慵懶。

    要不是看他是佛子，以釋言的脾氣，這種人一天打死八百回都不多。

    “小釋，你先說吧，有什麽事沒有就不行？”

    小釋？釋言的眉毛都快擰到了一塊兒，他的年紀當李兵的爹都嫌小，現在居然被一個毛孩子叫小釋。

    何其悲哀。

    “咳咳。”空心再次提醒釋言，讓他注意自己的行為，別忘了李兵現在的身份。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就是看自己多年的老對頭，這樣吃癟，感覺還是很有意思的，他想再看一會兒這老倔驢被懟的畫麵，即使有些不厚道。

    李兵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眼眉一挑，道：“哎呦，咋滴，看你這樣子是不服氣啊，是不是想打我啊，來啊來啊，你動我一下試試，別忘了我是什麽身份，我可是佛子，萬佛道的統帥。

    你要是把我給怎麽著了，我能忍，整個萬佛道可忍不了。到時候他們會對你群起而攻之，你要是不信的話，盡管大可試一試，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前警告你。”

    “你……”釋言在寺中一向霸道，很少有被人懟成這樣無法還嘴的經曆，就算有，那人也早就被他打成半死了。

    可是李兵是佛子，昨天他剛剛宣布這佛子的含金量淩駕與他與空心之上，今天要是真動手的話，還真是有點那啥。

    “我什麽我，難到我說的不對麽，要不咱們請一個人來評評理，在寺中，要論德高望重，還要屬空心住持首屈一指，空心大師，您來評評理。”

    “佛子冕下，這件事確實是釋言不對……”

    “空心，你……”

    空心連看都沒有看他，繼續說道：“不過釋言也隻是有些心急了，所以才會如此失態，現在大敵當前，實在不是內訌的時候，我們還是要團結一心。”

    “大敵？這話什麽意思？”空心的麵子必須還是要給的，李兵馬上換了一副正經臉，很嚴肅。

    於是空心便講起了一段塵封在歲月中的往事。

    八百年前，天下佛寺是一家，統稱為佛國，並沒有什麽傳統和尚，戒律和尚之分，更沒有寺院之別，一樣的吃齋念佛，晨鍾暮鼓。

    在那個佛家道法昌盛的年代，出了一個天資聰穎，無與倫比的和尚，名叫神秀。他六根清淨，被那時的佛國領袖認為是接班人的存在，對他重點培養。

    神秀也堅信，自己一定會成為佛國的領袖，把大乘佛法，發揚光大，讓佛祖的光輝灑滿人間。

    本來一切的軌跡都在正常走著，直到又出現了一個與神秀不相上下的和尚，法號慧能。

    兩個同樣天才的人，出生在同一個時代，就注定了這是一場悲劇。

    當佛國領袖，見到慧能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剛剛及冠的少年，但是卻對他對道義的解讀，極為震驚。

    沒有任何猶豫，就把他帶進了佛國。

    他本來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神秀身上，可是現在又出現了同樣的一個天才，他猶豫了。

    他的生平誌願就是把佛法發揚光大，即使他做不到，也會讓自己的徒子徒孫，矢誌不渝的去做。

    那麽，問題來了。

    隻有最優秀的人才最可能完成這項艱苦的任務，他們兩個，誰更優秀？

    佛國的領袖召開了集會，最後大家一直決定，讓他們二人比試一番，所謂勝者王侯敗者寇，贏的人接任佛國領袖的位置，輸得人甘願退居屏幕後，自行輔佐。

    當聽說要比試的時候，神秀嗤笑一聲，覺得領袖的腦子肯定是秀逗了，讓他和一個剛剛研修佛法的雛比，嗬嗬，這結果還有懸念麽？

    到了比試的那天，整個佛國的僧人都前來見證這曆史性的時刻。

    巨大的廣場上，神秀和慧能在中心，彼此對視。

    神秀眼神中完全是不屑，輕視，覺得這次的比試荒誕無比。

    而慧能則更多是無奈，糾結。

    他跟佛國領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無意佛國領袖的位置無，甘願退出，輔佐慧能師兄。

    可是一心想著發揚佛法的領袖根本聽不進去。

    廣場中，領袖站起來，把題目說了出來：菩提樹，心。以此為題，說說自己的理解。

    菩提樹是佛祖的悟道樹，在佛國擁有特殊的意義，而心又是一個玄之又玄的東西，誰能說的清？

    這個題目，讓在場的絕大多數和尚都倒吸一口涼氣，他們自問回答不出來的，於是眼睛根本不離開神秀與慧能的身上，看看他們二人有何高解。

    神秀笑了，不過他並沒有急於說出細節的見解，而是故作紳士，對慧能說道：“慧能師弟，你小，所以我讓你先回答。”

    慧能不想太露鋒芒，隻能說道：“我還沒想好。”

    神秀眼中的神色更加輕蔑，笑著搖搖頭，：“既然這樣，那我可就不等你了。”

    他勝券在握，風輕雲淡，環顧四周，朗聲說道：“回住持，我已經想好了。”

    此話一出，如同一顆石頭扔進了湖麵，引起巨大波瀾。

    “什麽，這麽快，我還一點頭緒都沒有。”

    “果然不愧是最有天賦的弟子，當今世上，年輕一輩對佛法的理解，無人能出其右，無神秀師兄一比，我真是慚愧啊。”

    “哎，果然還是不行，慧能還是太小了，如果他能早生上幾年，現在也許會是另一番局麵，真是可惜了。”

    聽著眾人一言一語的誇讚，神秀心中十分得意，但卻沒有表現出來，似乎已經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無喜無悲的境界。

    “講。”

    聽到住持的話，神秀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此話一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在座的幾位佛國大能，全部震驚，大膽，真是太大膽了。

    不過，也是極為有道理的，參研佛法，便是追求至高之道，以身體這幅臭皮囊為菩提樹，追求真道。以心為明鏡，反省自身，不惹塵埃，嗯，這想來是極好的。

    “阿彌陀佛，這神秀果然是天賦絕倫，對道的理解，恐怕已經不在我等之下了，這次比試應該是沒有懸念了。”

    “不錯不錯，有神秀在，把佛國交給他打理，我等百年圓寂之後，也可以安心了。”

    幾位佛國大能一副甚得朕心的樣子，很是欣慰。

    隻有佛國領袖一人表態，盯著場中的慧能。

    感受到領袖的目光，慧能本能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慧能，該你了。”領袖的聲音在整個廣場中回響起來。

    “我……”

    “說！”

    領袖的聲音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慧能終於屈服了，等了半天，看向神秀：“神秀師兄，你錯了。”

    “什麽？他居然說神秀師兄錯了，他以為他是誰？領袖麽？”

    “哇，看來這次慧能要發大招了。”

    “師弟，師兄告訴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神秀師兄是不可戰勝的！”

    一陣陣奚落傳到慧能的耳中，可是他卻全不在意，再次用篤定的聲音說道：“神秀師兄，你錯了！”

    “哦？你說我錯了？那麽錯從何而來？”神秀一副不信的樣子，鼻孔都能翻到天上去了，開玩笑，你一個小屁孩，居然說我錯了，真是可笑！

    “好，那我就告訴你，你怎麽錯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沉默！

    寂靜！

    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靜寂！包括領袖！

    怎麽可能？

    沒有人相信這居然是從慧能口中說出來的。

    “好！”率先反應過來的是領袖，他激動的叫好。

    反觀神秀和尚，則是麵色慘白，身體有些抽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