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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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洛川隻是眯著眼眸,他死死盯著那壇子,他亦是無法信服!
    白淑寒一頭長發披散在肩頭,她就站在那桌前,眼睛一眨不眨,也看著那壇子,她那麽幽幽的看著。
    這一瞬間的沉默裏,眾人全都發不出聲音來!
    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麽,因為那份恐慌和骨子裏的不信服,都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去本能的否認,不去相信這眼前的一切!
    白淑寒後退了一步,她又是猛地一定步伐。
    忽而,她抬頭起來了,視線如此混亂,她迎上了邵其鋼,急急開口道,“邵大伯,您說邵二在哪裏,您說他在哪裏!”
    她再次詢問,語序如此急促,白淑寒顫著聲道,“他不在這裏!他不在!”
    她近乎自問自答一般,好似在催眠著自己!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都相信著同一個回答,邵明陽,他確實不在這裏!
    那茶幾上的墨黑壇子,那裏根本就不是他!
    可是,邵其鋼卻是幽幽道,“是遊律師送他回來的,他確實已經回來了。”
    遊律師!
    那是遊子敬!他的私人律師!負責他一切的私人事宜,是他的親信之一,最得利的屬下,也是他的夥伴!
    眾人紛紛抬頭尋找,卻是見到在大廳圍繞的一行人裏,正有遊子敬站在後方。
    方才他們來的匆忙,這裏又有太多人,所以誰也沒有發現他在場!
    “遊律師!”邵其鋼喊了一聲,遊子敬一身黑色西服,他上前應道,“邵老先生。”
    “你告訴他們吧。”邵其鋼的聲音,也有一絲沉重。
    遊子敬也抬眸正對著眾人,所有人都望著他,要從他的口中聽到那真相,可是卻又是那麽害怕,因為無法去認同去相信!
    遊子敬緩緩開了口,他的聲音,像是宣布了死刑一般,在大廳裏盤旋而起,“我受邵明陽先生的委托,現將他的絲骨灰送回邵家。於一周前,邵先生已經在美國病逝,遺體火化了。邵先生不願孤身在外葬在國外,所以特意派我送他回國。現在,我將他的遺願轉告你們,希望你們節哀順變,不要太難過……”
    遊子敬的聲音格外低沉哀戚,他這麽說著,邵其菱突然控製不住,她一下喊了出來,大喝出聲,“你說謊——!你在說謊!”
    “什麽病逝!什麽遺體火化!我哥沒有死!我哥才沒有死!”邵其菱發瘋了一般,她歇斯底裏地朝著遊子敬嗬斥著,“他一個月以前還在s市,他還和我一起吃飯!他還活生生好好的站在我的麵前!你不要說謊,弄出這些來嚇唬我,我是不會當真的!我才不會當真!”
    “菱菱小姐,很抱歉,我很體諒你也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是有些事情,是我們沒有辦法去說謊的。邵先生已經去世了,請你節哀順變。”遊子敬很是難過的說道,再一次的,徹底的,反複的,宣告了他已經死亡的事實!
    邵其菱仍舊是不相信,她想到了一個月前,她還和邵明陽通過電話,還想起邵明陽委托她定製婚紗時的情景,還想起她回國後,邵明陽還親自去機場來接她,更甚至是和她聊了好久。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哥不會死!他還活著!他還好好的!”邵其菱的眼前,被一片濕潤遮迷了,根本就看不清前方來,她嘶啞地帶著哭腔呼喊!
    “這是邵明陽先生的遺體在美國火化的證明,請你們過目。”遊子敬遞上了那證明,邵其菱一把奪過了!
    那上麵全是英文,邵其菱看的很快,但是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明白!
    那是死亡證明,遺體火化證明!
    “不可能!不是真的!全都不是真的!”邵其菱愈發接受不了事實!
    遊子敬卻又是道,“菱菱小姐,邵先生讓我轉告你,他說他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答應過他的事情,並且一定要做到,不許食言。”
    依稀之間,邵其菱想到了那一夜。
    那是最後一夜,明天就是婚禮舉行的日子,臨近夜半,他還在她的臥室裏。邵其菱笑話他,就要當新郎了,難道失眠了嗎。邵明陽也笑著回她,從小到大,他總是愛笑的,那是他的哥哥,她唯一的哥哥。
    期間問起她對未來的規劃,邵明陽更是催促她盡快結婚,找個合適的男孩子就嫁了,惹來她不滿反駁。這之後,邵其菱以尚要拚搏奮鬥事業為由就搪塞了過來,邵明陽卻是對著她叮囑了許多,諸如在國外後要如何照顧自己。其實以前,邵明陽就是對她不放心的,但是他一直都有派專人照料,後來她也獨立了,他也就放手了。這兩年在國外,她也一直都是一個人的,隻是沒有想到邵明陽卻還將她當成小孩子。
    被他念的多了,邵其菱忍不住抱怨:哥,我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一個人也會好好的!
    邵明陽問真的嗎?
    邵其菱自然是點頭允諾。
    見她如此,邵明陽才仿佛是鬆了口氣似的,最後妥協說:菱菱,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哥對你很放心。我相信你,你一個人也會好好的。
    可是彼時,邵其菱還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更甚至是取笑他,隻以為他是患上了婚前憂慮症。然而此刻,有些片段在時過境遷後去回憶,才發現每一個鏡頭都不是隨口說說那麽簡單,那好似是,好似是他最後的臨終囑托一般!
    “一定要做到,不許食言……一定要做到,不許食言……”邵其菱魔障了一般,喃喃念著這一句話,她突然淚水猛地轟然落下!一下子,就這麽哭的不能自己,她哭的傷心,她嚎啕大哭起來!
    “哥!你怎麽能!你怎麽能這樣!哥!”邵其菱本來還強忍在眼眶裏的淚水,像是決堤裏一般,蜂擁而出,再也止不住了!她跌撞間向前走去,她的淚水弄濕了衣服,她一下在那茶幾前方,在那墨黑的壇子前方,跪了下來!
    “哥!你不能這麽丟下我!你怎麽能這樣丟下我!”邵其菱哭的撕心裂肺,她的手顫抖著碰觸那壇子,好似是碰觸到了邵明陽!
    她的哭聲環繞在大廳裏,頓時凝聚了一股傷感至極的氛圍來!
    隻見眾人都紅了眼眶,管家已經哽咽哭了起來,傭人們也都嚶嚶哭泣著,周遭的人莫不是掉淚。
    縱然是常斌莊仔,他們也紅了眼睛,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邵嘉英一動不動,但是她的眼淚,已經從眼眶裏簌簌落下!
    白淑寒咬著唇,她早已經淚流滿麵,她哭的悄然無聲!起先隻是沉默地哭泣,可是到了後來,她克製不了,她想要上前去觸碰那壇子,卻又仿佛是害怕一樣,她猛地朝後退去,再也無法上前,她捂住了自己的臉,哭的不能自己!
    邵洛川怔怔失神著,他沒有說話,一直都抿著唇,精神太過急劇的緣故,唇上泛起了一層白霜來!
    邵哲東的眼中是破碎的光芒,暗淡到不行,他冷冰冰的,比以往的每一天更要冰冷來。卻是理智的,開口說道,“既然是他的遺願,那就照他的意思做吧,可以安排葬禮了。”
    “請稍等,邵先生有遺言。”遊子敬又是低聲說道。
    哭聲還在哀嚎著,整座別墅裏都是一片狼藉,遊子敬取出了另一份文件,他呈在手中,緩緩念道,“我現將邵明陽先生的遺願轉達,依次如下。第一,邵先生要求葬禮一切從簡,不公布媒體,不被人打擾,安安靜靜地下葬。第二,邵先生要求不將遺體葬在邵氏墓園。”
    不葬在邵氏墓園?那要葬在哪裏?
    依照邵家家規,邵家中人在亡故之後,遺體都要下葬在邵氏的墓園裏。那是世世代代,邵家的族人,死後歸去的地方。除了被除名的,才不得入祖墓。但那是一種恥辱,一種罪的印記!
    這個時候,邵洛川卻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麽,他涼薄到了沒有溫度的唇,終於動了一動。
    他好似要認證一件事情,是他所想的事情!
    “那麽,他要葬在哪裏。”邵洛川的聲音一澀。
    眾人都望著遊子敬,在那縈繞的哭泣聲裏,在眾人紅了眼眶的視野裏,他宣布了那所在。
    遊子敬說,“——丘陵墓園!”
    丘陵墓園!丘陵墓園!
    那其實根本就不算是墓園,那不過是在一座山丘,因為太過貧瘠,風水也不好,所以但凡是可以有選擇的,都不會葬到這裏,所以那丘陵裏入藏的人都是潦倒的窮苦百姓,更有許多是背叛了死刑後家人草草下葬於此。
    可卻偏偏是這裏!
    邵洛川渾身一怵,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讓他連呼吸都靜止!
    恐怕,恐怕隻因為是,那丘陵和春嶺墓園,不過是僅僅隔了一條河流小溪,隔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隔了不遙遠的距離,遙遙相望。
    待到百年之後,誰又在那裏,遙遠著誰,守護著誰。
    聽聞了他的遺願後,眾人都沒有說話,仿佛被那沉重壓垮了!
    邵其菱哭到不能自己,她抱著那骨灰壇,終究是在嚎啕之中,一下不堪負荷,她竟然是昏厥了過去,“哥——!”
    “菱菱!”眾人一見邵其菱哭的昏厥,更是大驚!
    隻見邵其菱哭的雙眼紅腫,整個人憔悴不堪,她是那麽的傷心,連昏迷的臉龐都是那樣的心碎!
    “快送她回去休息!”立刻有人發命,傭人們便將邵其菱扶起送回房間裏去。
    大廳裏邊,那墨黑的骨灰壇還安然地置放在那茶幾上。
    整座別墅裏都充斥著不可言語的低氣壓,邵哲東問道,“大伯,您的意思是?”
    如今邵家是由邵其鋼當家,一切還是由他說了算。
    邵其鋼沉思著道,“這件事情,還要再想一想,今天先這樣子吧,你們也都先回去。”
    “遊律師,辛苦你了,一路送他回來。”邵其鋼低聲說道。
    遊子敬亦是低聲回道,“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隻希望邵先生能夠安息。”
    一番話別,遊子敬率先離去了。
    邵其鋼又是望著眾人道,“你們也都先回去吧。”
    白淑寒淚眼婆娑,一雙眼睛全都是淚水,根本就分不清前方究竟是什麽,她隻看見那骨灰壇,還在那裏,仿佛就是他,他還在那裏,她說不出話來,隻是搖頭。她並不願意走,仿佛是不肯離開他。
    “嘉英,你送淑寒回去。”邵其鋼喚了一聲。
    邵嘉英也是朦朦朧朧的狀態裏,精神不濟,縱然是性子冷淡的她,此刻也是徹底哀傷。她一言不發,輕輕走向了白淑寒,她扶住了她道,“淑寒,我送你回去吧。”
    白淑寒搖頭,她咬著唇,她看著那壇子,看了很久很久。
    邵嘉英很輕的聲音說,“回去吧,哥也累了,他一定也想讓你回去。”
    他一定也想讓你回去。
    聽聞到這句,白淑寒仿佛依稀之間能看見邵明陽,他並不是在那壇子裏,而是活生生就在她的麵前。
    他在對她說:淑寒,回去吧。
    白淑寒定了很久很久,她這才慢慢的移動了步伐,轉移了那目光,她轉過身去,隨著邵嘉英一起,轉移了視線,兩人都是依依不舍,難過的紅著眼眶,雙雙走出了別墅去。
    待她們全都走後,邵其鋼對著邵洛川和邵哲東道,“你們二哥走了,以後公司就交給你們兩個人了,不要出什麽亂子,讓他走的不安心。該忙什麽,該做什麽,一切照舊,不要出錯。”
    邵哲東沒有話好說,他沉默點了個頭,於是那目光掃過了那墨黑的壇子,他漫步而去。
    邵其鋼又是望向邵洛川道,“洛川,你留一下。”
    誰知道,邵洛川卻是道,“爸,公司還有事。”
    他急切地轉身,一步也沒有停留,就這麽走了!
    邵其鋼深沉的眼眸狠狠眯起,對著邵洛川離去的背影,他有著深深的不滿!
    “老爺,二少爺這邊要怎麽辦才好?”管家在旁邊詢問,他緩緩擦著眼淚。
    邵其鋼瞧著那墨黑壇子道,“送他去靈堂吧。”
    邵家老宅,設有靈堂,那是供奉邵家世代祖祖輩輩靈牌的地方,邵家門人死後都會在那裏。
    管家應了一聲,擦了擦眼淚,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捧起了那壇子,和幾個傭人一起前往了靈堂。
    別墅大廳裏的傭人也全都散了,隻剩下邵其鋼和他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