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隻要集中精神就能感覺到有一條水靈比較稀少的”路“，這條路就是魚群經過以後留下的，差不多會持續兩天左右。”

    譙秀輕輕睜開雙眼，露出藍寶石般的眸子，發現沅灣正呆呆地看著她，並沒有按她說的做，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發什麽呆，不是你讓我教你的，怎麽不跟著做？”

    沅灣慌忙解釋道：“做了，做了，我跟著做了，不過我現在不用閉上眼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水靈，是真的，就在那邊，對不對？“

    沅灣得意地把手一指，回頭卻發現譙秀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趕緊又沒話找話：“秀秀姐，按說魚不是應該比咱們鮫人更親近水靈嗎，為什麽還會收到水靈排斥呢？“

    譙秀心不在焉地說：“我哪知道，這些都是從小阿媽教我的，你們沅江不需要放牧的嗎？“

    “不需要啊，我們的魚群都被關在最新挖開的河道裏，一直有人守著出口，絕對不會讓它們到處亂跑。不過最厲害的還是伍起哥哥他們……”

    “你煩不煩啊！我們的魚群亂跑怎麽了！還不都是因為你才耽擱了那麽久，如果不是你，昨天哥哥根本不用跟我分開，更不會搞得現在人都找不到！”

    兩人已經一路找了大半天，不過還是毫無蹤跡，幾個時辰之前譙秀就漸漸開始心煩意亂，沅灣隻好不停地找話跟她說，逗她開心，沒想到還是一不小心戳中了她的爆發點。

    “對不起”，沅灣悶悶地道了個歉，默默地跟在後麵埋頭前行。

    “秀秀姐，快看！”正低頭趕路間，沅灣猛地抬起頭來，驚喜地叫道。譙秀也停下身子朝前看去，隻見一片無邊無際的各色魚蝦正停在原地打轉。

    “啊！找到了！快來，沅灣！“譙秀高興地抓住了沅灣的胳膊使勁晃了兩下，興奮地朝魚群遊去。

    “哥哥！哥哥你在哪？我是譙秀，我們來找你啦！哥哥！“

    兩人都沒在意魚群狀態的特殊，雖然譙秀出門放過牧，但她們需要魚群不停遊動而不是現在這樣停著不動，所以她並不知道要做到這一點是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不過即使知道了可能她也不會在意，畢竟哥哥在她眼中總是無所不能的。

    想讓魚群停留在原地打轉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放牧的鮫人首先必須能夠讓水靈在短時間裏停留在體內，其次需要利用這些水靈模仿出一些特殊的波動，從而達到讓魚群“迷路“的效果。前一步需要天賦夠好，能夠培養出跟水靈較高的親和感和溝通力，後一部則需要長時間的嚐試和練習，摸索的時間越長，練習的次數越多，所找到並且能模仿出來的特殊波動類型就越多。

    對鮫人來說，天賦和時間是強大起來缺一不可的兩個條件，而在這兩點上，譙周都還差了很多。

    “哥哥！”

    “譙周大哥！”

    兩人一遍遊一遍喊，卻始終沒見人，慢慢地，沅灣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記得當時魚群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也不過就吃了兩條魚的功夫，魚群就差不多全部遊走了，現在找了這麽長時間，魚群還是一眼看不到邊。

    “秀秀姐，這好像不是昨天的魚群。”沅灣扯了扯譙秀的胳膊，小聲地說道。

    譙秀皺了皺眉頭說：“數量確實不太對，但這些都是我們部落裏地魚群沒錯，你看那幾隻上麵都還有我們譙島的標記。“

    氣氛剛剛變得有些緊張，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小朋友，你們也是譙島的嗎？”

    兩人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發現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衝他們笑。老人身材魁梧，麵容凶惡，漆黑如墨的魚尾看上去也粗壯有力，甚至臉上還有一條疤痕從額頭斜斜地穿過左眼，一直延伸到耳垂邊，但是老人卻偏偏給人一種很慈祥很親近地感覺，也許是因為他那副和煦燦爛的笑容？

    “對啊，老爺爺，你怎麽知道的？你還見過我們譙島的其他人嗎？他們人呢？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跟我一樣金發碧尾的鮫人呀？”

    終於見到一個長輩，不知道是覺得作為姐姐丟了麵子，還是因為想要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譙秀連珠炮似地問了起來。

    老人笑嗬嗬的搖了搖頭，說道：“你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你了，這樣吧，我帶你們去找他們，咱們邊走邊說，這些魚老是遊來遊去的，轉的我頭暈。”

    “去哪裏找他們？他們不在這看著魚群嗎？”剛問了兩句，譙秀便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乖乖地拉著沅灣跟老人往魚群外遊去。

    三人默默地遊出去沒多久，在前麵帶路的老人忽然回過頭來問沅灣：“小朋友，你今年多大啦？”

    沅灣一愣，答道：“我？我今年十歲。”

    “哦，十歲啊，是快要到十歲呀，還是剛過十歲呢？”

    雖然很奇怪老人的問題和態度，但也許是因為那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沅灣還是如實地答道：“我還有兩個月就十歲了，老爺爺。”

    聞言，老人臉上地笑容更深了，樂嗬嗬地轉回了臉嘀咕道：“不錯不錯，不到十歲就已經引靈入體了，小朋友前途無量啊。”

    “那是當然，他可是我弟弟，我們家都是天才！”譙秀在一旁不甘寂寞地說道，說著還用力地按了按沅灣的腦袋。

    “弟弟？你們看起來可不像親姐弟。”

    “怎麽不像了！他就是我弟弟，不信你問他。”譙秀一聽不樂意了，自己剛剛認了個弟弟就被人懷疑，以後怎麽樹立做姐姐的威信，於是氣呼呼地問沅灣：“你說，我是不是你姐姐！”

    “秀秀姐你當然是我姐姐了，我就隻有秀秀姐一個姐姐。”嘴上笑著，沅灣卻想到了伍起和沅圓，還不知道他們都怎麽樣了，有沒有回到家，有沒有帶人出來找自己，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部落，頓時心裏有些失落。

    說話間，三人橫穿魚群，到了一個小山坡。譙秀和沅灣這才發現，原來魚群一直在一個巨大地盆地裏遊弋，盆地邊緣都是高低起伏的山丘。這個山坡是四周視野最好的一個高點，而且隻要稍稍轉到側麵就很難被下麵的人看見。

    看著空無一人的山坡，譙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擋在了沅灣前麵，對老人說：“老人家，你剛才就在這裏嗎？那你一定見過我們部落的其他人，他們去哪裏了，你現在總該告訴我們了吧？”

    老頭眯著眼睛說道：“小姑娘，你很聰明，那你再猜一猜，為什麽剛才我說你們倆不像親姐弟？”

    譙秀腦中靈光一閃，“你見過譙周哥哥！你把他怎麽樣了！”

    譙秀忽然有些後悔，她不該就這麽神使鬼差的跟過來，對方沒說明情況就要帶她們離開魚群的時候，她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的。對了，魚群！譙秀忽然想到，如果這個老頭真的是壞人，那他不肯在魚群裏動手就肯定是有原因的，等下她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然後讓沅灣往魚群裏跑，說不定還能逃得掉。

    “我沒把他怎麽樣，他隻是太累睡著了，就在那邊，你往右一點就能看見了。”老人不緊不慢地說道，仍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譙秀小心翼翼地拉著沅灣往右遊了一些，果然看到一個金發碧尾的身影正靠在一塊石頭上，看上去正是譙周。

    “哥哥！”

    譙秀叫了一聲便作勢要撲過去，旁邊的老人見狀笑得愈發燦爛了。

    但是情況突變！正要撲出去的譙秀忽然一個擺尾把沅灣拍得飛了出去，自己反而朝老人衝了過去，嘴裏大喊著：“沅灣快跑，往下麵魚群裏跑！”

    沅灣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慌了神，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耳邊好像有無數的聲音在催跟他說：“你很累，快睡覺吧，快睡覺吧”。這些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他的腦袋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連動個手指得力氣都消失了。

    堅持了幾個呼吸之後，沅灣搖了搖頭，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睡了過去。

    老頭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沅灣和譙秀，嗬嗬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真是兩個沒見過世麵地小鬼，看來譙盛那個老王八還這些年教徒弟還是一點長進沒有，這次恐怕他該出點血了，哈哈！”

    老頭越說越開心，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

    “首領，附近的魚群差不多已經收攏完畢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山下傳來。

    “好的，我帶魚群先回去，你把這幾個人帶回部落，回頭派人去譙島，讓譙盛那個老王八親自來贖人。”

    老頭說完便飄然而去，沒多久魚群也開始緩緩地離開了凹地。

    瑚喬看著漸漸散去的魚群，愁眉苦臉地扯了扯手裏的繩子，地上五個人雖然體型都不大，有兩個還是半大的孩子，但要一路拉著他們回去，他肯定也累的夠嗆，首領好像從來都不知道體恤下屬是什麽。

    瑚喬拚命地擺動尾巴把被綁成一串的五人拖離水底，卻突然覺得背上的繩子一輕，急忙回頭看去，發現那個黑發的鮫人孩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並且趁著自己使勁的時候偷偷咬斷了繩子。

    瑚喬看了看少年急速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背後的繩子，再想到首領那副臭臉，果斷放棄了追趕，繼續愁眉苦臉地往部落遊去。

    如果他知道回去以後首領因為這個唯一逃跑的少年而暴怒，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扔下手裏的繩子追上去，不過這次，幸運女神光顧了沅灣。

    但是此時沅灣並不知道他已經逃過一劫，他的心裏此刻隻有一個聲音，就是“快跑”。譙秀向他喊出的這個詞像是被賦予了魔力，就像昏倒前在他耳邊不停重複的那句“睡覺吧”一樣，充斥著他的整個大腦。在“快跑”的催促下，沅灣拚了命的往前遊，水流從頭頂分開，再從尾部聚攏，慢慢的，穿過沅灣身體的水靈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流暢，他身後卷起的水花也越來越小，直到漸漸連波紋都消失不見。

    直到沅灣筋疲力盡地趴倒在海底，耳邊的聲音才停下來。

    起起伏伏的海底一如既往的遼闊、荒涼，跟沅江旁的陸地沒什麽兩樣，茫茫水域裏寂靜無聲，隻有水靈偶爾經過山坡和石塊時才快樂地旋轉。沅灣靜靜地躺在水底，心中充滿了孤單和無助，半日之前他還在和譙秀打打鬧鬧，現在像個孤兒被獨自遺棄在這荒蕪的海底，像睡夢初醒，不知道何去何從。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人救譙秀姐！”沅灣猛然坐起身來，攥緊了拳頭，低頭看向腰間掛著的一條芥末魚，黃色的魚尾上，一個青色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