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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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幾十年,大唐逐漸由盛轉衰。天子老年昏聵,色令智昏,致使奸佞小人當道不說,敵國同樣對大唐江山虎視眈眈。
公元755年的空氣之中,總帶著股山雨欲來的味道。
似乎是已經有了什麽征兆,沈墨衣總覺得最近的山莊顯得人心惶惶的。
雖然她曆史不大好,不過因為自從建國之後,曆史就沒什麽新鮮的內容,不是國家領導人去這個國家訪問了,就是去那個扶貧了,沒什麽好背的,所以這種古代史內容還是占了曆史教科書的大部分,“安史之亂”這個名詞她還是很熟悉的,更別提劍三的背景就是安史之亂前後的大唐。
當然,時間點是握不準確了。不過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
於是沈墨衣旁敲側擊的問葉英,最近到底怎麽了?
沈墨衣是什麽德行,葉英再清楚不過了。這位撩貓逗狗拐騙別人家小孩兒樣樣都行,唯獨一涉及家國天下的大事,聽個三五句就能困得睡過去。此時居然能問出來,那說明,應當是真的要出什麽事了。畢竟沈墨衣來自未來,知道的東西,要比他多多了。
葉英回的很直接:“夫子是知道什麽嗎?”
沈墨衣沒想到他這麽敏銳的察覺了,糾結了片刻,卻不知道怎麽說。這些年她不是沒想過伸手撥動一下曆史的鍾,然而不管她做過什麽,小的變動還好,大的曆史總會陰差陽錯的再次回到自己應該的軌道上,就算彎成了曲別針,也能再直回來。
沈墨衣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比喻有點扯淡,但是意思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安史之亂,可以說是唐王朝由盛至衰的重大轉折點,沒有這一役,或許唐朝還會傳承個百八十年,往後的曆史說不定就全部亂套,至此之後,有沒有沈墨衣這個人都兩說了。
所以她歎了口氣:“你知道我不能說。”
葉英沉吟片刻,沒有為難她,道:“確有異動。不過夫子請放心,各大門派已經動了起來。即便我輩中人為江湖草莽,也不願見家國處於風雨搖曳之中。”
沈墨衣越發擔憂了。
她還記得之前自己看過的,一些古時候描寫安史之亂後各大門派的文字:天策折戟,萬花絕響,藏劍不複,純陽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家堡僅剩婦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殘寺向斜陽。
她也記得血戰天策,火燒晴晝海以及無數還沒來得及出資料片的副本,在當時她還可以唏噓過後開荒推本,但現在她隻覺得一陣恐懼。
“葉英!”沈墨衣一把拽住葉英的袖子,“你……你願意放棄心劍嗎?”
葉英一怔,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沈墨衣的臉頰:“夫子怕了嗎?”
“隻是……有種不祥的預感。”沈墨衣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定然不會答應,但是……總想著試試。”
沈墨衣自嘲一笑。沒想到灑脫了半輩子,到了中老年,卻變得如此婆媽、患得患失起來。
葉英沉吟片刻:“家國有難,大敵當前,若是葉英因一己之私,苟且偷生,眼睜睜看著萬千同胞血濺沙場而無動於衷,那夫子會不會後悔,嫁與葉英。”
沈墨衣沉默了。若是葉英如此,那葉英還是葉英嗎?他為了藏劍山莊的存亡能舍去一雙眼,那為了家國存亡,舍去性命也不是什麽難以想象的事情。
隻是……她難以接受罷了。
葉英摸摸她的臉,道:“我答應夫子,若是此劫得以平安度過,便將山莊傳於葉暉,與夫子找個地方隱居如何?”
沈墨衣眷戀的在他掌心蹭了蹭:“記住自己說的話。”
葉英低頭親親她的唇:“對夫子的承諾,葉英一向銘記於心。”
沈墨衣有點不過癮,拉著葉英的領口往屋裏走。
這麽多年夫妻,葉英幾乎是立刻猜出了沈墨衣要做什麽,耳根一紅:“夫子,現在還是白天!”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沈墨衣搔了他眼睛一下:“對你來說白天黑夜有差別嗎?”
葉英沉默。夫子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
*
即便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但安史之亂真的爆發的那一天,朝廷以及各大門派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天策府作為朝廷的衛隊,身先士卒,副統齡秦頤岩、總教頭楊寧戰死沙場。
消息傳到藏劍山莊的時候,老莊主葉孟秋和葉英等人,均是獨坐了許久,連沈墨衣聽聞也不甚唏噓。楊寧她不認識,但是秦頤岩她卻是見過的,那個以兩頭羊換了葉英所鑄武器的漢子,終於還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之後,葉英下令,藏劍山莊精銳盡出,趕赴各大戰場,抵禦狼牙軍。公元757年,葉英親率弟子奔赴睢陽,支援張巡,保衛睢陽。
然敵眾我寡,敵將尹子奇率兵馬十三萬餘,然而守城軍士,卻僅僅六千餘人。
葉英登上城樓的時候,幾乎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夫子……”
沈墨衣在他還沒說出接下來的話之前堵住了他的嘴:“如果你要說讓我獨自逃生的話,那就免了。眼下的情況你我都清楚,幾乎是十死無生的必死之局,我怎麽可能把你獨自一人拋下?”
葉英歎了口氣:“若我堅持呢?”
沈墨衣道:“那我隻會死的比你更早。我踏出睢陽城一步,立刻橫劍自刎。你可以試試看。”
葉英:“……”
他輸了。在這方麵,他遠沒有沈墨衣決絕。
*
於是接下來,敵軍每一次衝鋒,葉英都握著正陽,站在守衛的最前線,而他身邊便站著拿著蒼龍的沈墨衣,筆鋒一轉,他身上多出的傷口便治愈一道。
然而人終究隻是人,輪番不絕的車輪戰陣,以及微乎其微的休息時間,到了十幾天之後,葉英居然麻木了。
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胳膊,隻知道自己在不停地揮劍,唯有滾燙的熱血濺在臉上、以及沈墨衣的內力在體內流動之時,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有知覺。
殺了多少人?葉英自己也說不清了。兩邊的人都不斷地在減少,自己腳下早已是一片泥濘不堪,連抬腳都仿佛帶著誰的血肉。
“夫君。”他聽到沈墨衣突然喊他。
“夫……娘子。”話到嘴邊,葉英不知為何突然換了個稱呼。或許是因為沈墨衣那聲“夫君”太過纏綿悱惻,讓他忍不住回應起來。
“我記得,你如果放棄心劍,是可以看見的,是嗎?”
“是。”
“現在這個時候,有沒有心劍,已經不足以左右大局。你……能不能看看我?我現在都五十多歲了,你再不看看我,我就真的老啦!”沈墨衣道。
葉英沉默片刻,出手再將一人斬於劍下後,道:“好。”
或許因為真的在劫難逃,放棄比他想的要容易。數十年不見光亮,再睜開眼葉英還有些不適應,但等他看清楚時,他又無比希望自己還是看不見的。
——他睜眼之時聽到有什麽破空然後刺入肉體的聲音,睜開眼他便看到那個人在衝著他笑,和數十年前一樣溫暖。時間似乎對她十分偏愛,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麽痕跡,比初見時成熟了些,帶著令人心動的風韻。
還有就是,貫穿了那人胸口的長刀。
“哎呀……”沈墨衣語氣輕鬆,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也沒有在邀功,“讓你看到這樣的畫麵,有點抱歉。夫君,能不能抱抱我,我好累了,沒法給你治傷了。”
葉英雙目發紅,俊秀的臉上青筋暴起,右手挽起的劍花像是死神的花束,揮舞之間都有至少一個狼牙士兵橫死劍下,但他左手卻十分溫柔的將沈墨衣攬進懷裏。
“夫子,你是不是累了。”
沈墨衣疲累的閉上眼:“是啊,好幾天沒睡了。你放心,我在下麵等著你,你不來……我,一定不過奈何……”
她的話沒有說完,整個人瞬間撤去了力氣,癱在葉英身上。
他知道,她走了。
葉英重新又閉上了眼,緊緊將沈墨衣摟在懷裏,即便戳在她胸口的長刀同樣劃破了自己的甲胄,他也不覺得疼痛。他握緊了正陽,渾身浴血,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複仇修羅。
記憶中最後的聲音,是遠方有人在喊,援軍來了。
還好,睢陽保住了。夫子,你慢些走,葉英這就來,踐行承諾了。
*
黃泉路要比想象的陰冷,然而葉英卻走得毫不猶豫。
他的夫子說話算話,一定還在前麵等他。他已經讓夫子等了太久,能讓她少等一刻,那就少等一刻吧。
然而即便這樣,葉英再重新看到沈墨衣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笑。即便排隊的人成了長隆,沈墨衣也是最吸引眼球的一個。
那人正蹲在地上,和矮了她不少的老婆婆討價還價:“你看,我沒說不喝你這湯,我就是遲一點嘛。這邊來來往往這麽多人,他們先喝不行嗎?”
老婆婆似乎讓她擾的不勝其煩,擺擺手:“行了你先滾到隊尾去,最後一次了。”
沈墨衣拍拍手,起身準備回去排隊,眼珠一轉便看到了匆匆而來的葉英。
她歡喜的撲到他身上,然後又有點憂愁:“你可來得真快啊……睢陽怎麽樣了?”
葉英親親她的臉:“不知道,不過援軍到了,應該是保住了。夫子不必擔憂。”
沈墨衣蹭蹭他:“那就好。你不知道,我為了等你,磨得孟婆快要把那湯割開我喉嚨灌進去了。”
葉英道:“我來了,我們一起喝,好不好?”
沈墨衣愁苦著臉:“好是好,可是喝完我們就忘了彼此了,怎麽辦?”
葉英安慰:“不會的。即便忘了夫子,再看到夫子,我也還是會像當年一樣,看到夫子,就喜歡。”
沈墨衣還待說什麽,隊伍已經排到了兩人,孟婆虎著臉倒了兩碗,塞到他們手裏:“喝!”
沈墨衣和葉英相視一笑,將這兩碗湯喝的涓滴不剩。
湯藥下肚,起作用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兩人的眼神幾乎是同時開始迷茫,又是同時變得清明。
“你……是誰呀?”葉英茫然的看著眼前理應第一次看到的臉,卻覺得又是親切,又是喜歡。
沈墨衣微微皺皺眉:“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著你很歡喜,你能親親我嗎?”
葉英一愣,沒想到怎麽會有人如此大膽,耳根通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作何反應。
沈墨衣沒等得及,直接自己上手把葉英的脖子往下一攬,在他嘴唇上重重一印:“你是我的啦!”
旁邊的孟婆和判官捂上了雙眼:“難怪閻王讓他倆繼續投胎做夫妻,這樣的,還是別去禍害別人了。”
*
公元756年,藏劍山莊莊主葉英與其妻沈氏率藏劍弟子共赴睢陽,以寡敵眾,堅守睢陽三月,戰死沙場。後人遵葉英遺囑,將夫婦二人合葬於劍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