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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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穿著緊身綠裙,身姿綽約,麵容姣好,雖不是驚世之容,卻也有些姿色,算得上十足的美人,此時從天而降,像是女神下凡,令人心動。
夜千秋的雙眼頓時發光,在女子身上來來回回遊走,曖昧猥瑣的笑著。
北風卻一眼認出,這女子便是靈士堂大老板身邊的隨從,那天有過一麵之緣,隻見她此時手握一柄長劍,發出淡淡綠光,神情冷漠,不怒自威。
女子從衣袖中取出一隻藍色小瓶子,扔到北風手中,道,“這裏麵是幾粒鎮靈丹,可以醫治你的傷口,你趕緊服下,然後離開這裏吧。”
青年上前兩步,雙眉挑了挑,冷笑道,“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為何要管這閑事?”
閑事?”
女子喃喃輕念,眼神不禁滯了滯,如果大老板的事也算閑事,世間不知道有幾件事算得上正事了。
她不經意歎了口氣,反問道,“你為什麽要殺他?”
青年偏過頭去,冷聲道,“我隻是受人之托。”
女子道,“我也是受人之托。”
她又轉身看著北風,蹙眉道,“你幹嘛還愣著,你的傷勢正在蔓延,刻不容緩,還不趕快服下那丹藥?我既然要救你,難道會拿毒藥害你不成?”
北風雙眉緊鎖,低頭隻見肩上那血洞又大了幾公分,自己的肩膀幾乎就要被整個腐蝕掉,聽女子這麽說,當即心中一橫,打開藍色小瓶,一口將丹藥罐入口中。
女子正待出言阻止,卻是來不及了,這丹藥共有三粒,藥性猛烈,最好是分三天服用,而北風竟一下子給吃光,未免太粗魯。
丹藥下肚的一瞬間,北風頓時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加速流動,自己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皮肉重生,筋血再造,不過渾身都是燥熱難當,自己的下半身更是隱隱發漲,難受無比,北風隻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在燃燒。
這鎮靈丹乃四品丹藥,十分珍貴,價值不菲,效果如此明顯,當然在情理之中,隻是藥性猛烈。
青年見北風傷勢急速好轉,麵露驚容,上前怒道,“我不管你是誰,今天此人我殺定了,你敢救他,就是跟我作對!”
女子淡淡問道,“跟你作對又如何?”
青年道,“跟我作對,我……”
青年有一句自認為十分具有震懾力的話要說,可惜隻說出半句話,已再難開口,他隻覺得有一座大山從頭頂壓下來,壓得他四肢無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一股如洪荒神力般的強大靈氣從女子周身暴湧而出,席卷至前方,將青年牢牢包裹,隻過了五秒鍾,青年已是滿頭大汗,張著嘴巴,心狂跳不止,全身失去控製般,突然一軟,雙膝跪了下去,身子伏倒在地,像極一條懦弱可憐的野狗。
夜千秋站在一旁,亦是受那靈氣波及,心中震撼,又覺得可惜,以女子此等強橫的實力,自己今夜想將她拿下,怕是很困難了。
女子道,“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趕緊離開這裏!”
她的語氣中已帶怒氣,絕不允許北風再逗留。
北風見她竟不用真正動手,光靠釋放靈氣就把青年壓迫成這幅狼狽模樣,恐怕境界不下玄境,就算對上夜千秋,也吃不了虧的,因此放下心來,俯首道,“大恩不言謝,你今日救我一命,他日若有事相求,定當舍命相助!”
女子道,“小夥子,話別說得這麽堅決,要是以後真有事要你相助,隻怕你連鬼影子都見不到了。”
北風隻有沉默的份兒。
她頓了下,接著道,“不過你若真有感恩之心,就記住她說的話,每個月去看她一次,畢竟救你的不是我,是她。”
北風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道了句保重,便轉身迅速離去。
那青年眼見北風逃走,心中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現在的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女子見北風眨眼間沒入山林中,這才回頭看著兩人,淡淡道,“不管你們是誰,我希望你們記住一句話,大老板要保的人,不是任何人可以動的。”
夜千秋老臉一驚,問道,“哪個大老板?”
女子刮了他一眼,反問道,“一把年紀,連大老板都不知道,你怎麽在空海城混的?”
空海城的大老板很多,但不用說名字也知道是誰的卻隻有一個,她不僅背景神秘,財勢超人,據說還是個千年一遇的絕世美女,任何一個男人,隻要看她一眼,就終生難忘。
夜千秋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他沒有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大老板,但他來空海城的第一天就聽說過關於她的江湖傳言。
夜千秋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曖昧,連腦袋都是縮了縮,看起來簡直沒有人能比他更猥瑣,隻聽他說道,“好,我不找大老板的麻煩,我現在倒是想找找你的麻煩。”
女子道,“你純粹是在找死!”
話音剛傳到夜千秋耳邊,女子手中的長劍已經抵住夜千秋的喉嚨,這速度簡直令人悚然,以平常人的肉眼絕對無法捕捉,劍身發光,綠光大盛,照在夜千秋驚駭的臉上,他怔了怔,似乎難已開口,接著居然笑了笑,既醜陋,又滑稽。
青年用盡渾身氣力,開始在地上爬起來,他不是站起來,而是像一條蛇,蠕動著向前爬走了,再也不顧滿地泥土弄髒他幹淨的衣服,他以為女子沒有發現,實際上隻是女子並不想追他。
對於女子來說,他渺小得就像一粒灰塵,她甚至不用絲毫力氣,輕輕一吹,就可以讓他灰飛煙滅,但她覺得沒有必要,或者說,她覺得他沒有資格讓自己動手。
夜千秋此時笑得尷尬極了,他連試一試的想法都在頃刻間忘記得一幹二淨,實力懸殊太大時,不用動手已知勝負。
夜千秋知道正麵交起手來,自己必敗無疑,他決定服輸,他很少在女人麵前服輸的,此刻不免尷尬,又幸好是在山林中,沒有其他人看到。
女子淡淡的瞧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卻讓他覺得更加尷尬不已。
然而他終究還是開口了,道,“那個,剛才我隻是開個玩笑,閣下何必如此動怒呢,快把劍收起來,千萬別給弄髒了。”
女子真的覺得殺他實在髒了自己的劍,冷笑一聲將劍收了起來。
夜千秋心底鬆了口氣,陪笑道,“呃,我還有要事在身,就先不打擾了,再見!”
女子瞪著他問道,“你這樣的人能有什麽要事?”
夜千秋強顏訕笑,道,“放心吧,既然是大老板要保的人,我自然不敢造次,況且我與他無冤無仇,當然不會再去追他,我大老遠從西域過來,不過是因為我那弟子,他非要加入什麽靈武宗,也不知現在在哪裏,嗬嗬。”
聽到後麵,女子已然失去耐心,不願意再聽下去,瞥了一眼夜千秋,便轉過身去。
夜千秋嘿嘿一笑,他覺得女子那樣淡然的一暼竟然像是一把刀刮在自己臉上,他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當即拔腿飛了出去。
女子沒有管他,隻是動也不動的盯著北風逃走的方向,良久後忽然暗自歎了口氣,也不知在想什麽。
北風一路疾馳,盡管後方沒有人追他,他卻飛奔得像一頭正被人追獵的野獸,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傷痛,忘記了時間,隻是一個勁的逃,不知逃了多遠,不知逃了多長時間,也不知何時全身脫力,暈倒過去。
當他再醒來時,睜眼已看到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晨霧很薄,在山間繚繞,在山間蒸騰,天將破曉,已有飛鳥出巢,一聲鳴脆,穿過晨霧,越過了對麵的山頂,也不知要飛往何方。
北風一動不動的斜躺在木板上,就連他的眼珠也沒有動一下,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呆呆的望向對麵的天空。
李梓涵就坐在他的身旁,在他睜眼那一刻幾乎激動得要叫出聲來,但她忍住了,她不是個很細膩的女子,此時卻變得很細心,不願驚擾他。
她溫柔的注視著他白皙的臉,注視著他黑如幽夜,卻又空洞的眼神,沉默不語。
北風心裏有很多問號,為什麽自己總遇到莫名其妙找自己麻煩的人?為什麽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要出手傷害自己,並且用那樣卑鄙的方式?為什麽那個大老板要對自己如此相助?
本來他沒有多想,此刻卻要提防那大老板別有用心,他不知道懷疑一個真正幫助過自己的人是對是錯,他現在隻知道,多一個心眼必定是好事。
他隻因為對方一句我來幫你就完全拋卻了防備,卻遭到別人暗算,險些丟掉性命,他不知道是自己太單純,還是江湖太險惡,但他決心要永永遠遠、時時刻刻帶上防禦的盔甲。武裝到內心的盔甲!
江湖無情,欺我年少。”
他終於說話了,卻說出這麽一句令人心碎的話,李梓涵蹙著眉頭,自恃聰明過人的她,此時卻不知所措。
她隻覺得眼前這少年此刻看起來就像一隻替自己舔傷口的野獸,那樣倔強,那樣孤獨。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一隻手去,輕輕的撫摸他的腦袋,像是要用盡畢生的溫柔,將他的傷口撫愈。
她也在心底念著這句話,她曾看過解剖人的全身,每一根骨頭,每一處筋肉,她都徹底了解,但她永遠無法了解到人胸口間那一塊血肉。
江湖是什麽?
江湖就是人心。
人心又是什麽?
沒有人能夠完全了解,但北風終於了解了一點點,他還年少,有很多東西他要慢慢明白的。
天就要亮了,北風終於動了動,身上傳來酸痛感,但不能阻止他站起來,因為當他決心站起來,就絕對沒有任何能阻止他的事情。
他知道前路還很漫長,還有更多艱險在等著他,但他已經毫無畏懼,他的嘴角又掛起一抹微笑。
他笑起來是那樣動人,那樣有感染力,霧都要化了,李梓涵也跟著笑了起來,順著他的眼神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