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風雲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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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武神宗,風雲千年。

    千年的風雲變幻,白雲蒼狗,多少歲月,多少往事,在這個古老的宗門慢慢沉澱。

    這一日,已是深夜,月煙風高,天地肅殺,靈武宗內,眾人正在酣眠當中,忽有一道人影潛伏,自一座大殿而出,悄悄向北麵而去,迅速穿越試煉場,前方便已是武煉七山,隻見人影晃動,如幽靈飄飛,眨眼間便越過武煉山,飄入了武煉山以北的連綿群山之中。

    如此肅殺淒冷之夜,他為何要悄悄進入這深幽可怖的群山裏?他是誰?

    他的人影消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裏,隻聽見腳踩落葉的聲音輕輕響起,在他周圍傳開。

    吱,哧……”

    清脆的聲音,卻似帶了一種深沉,終被煙夜無情吞噬。

    他踩著落葉,就好像踩著落定的歲月一樣,一步步向前,歲月就在他腳下翻轉。

    過了一會兒,已能聽見潺潺水聲,水聲漸漸響亮,他已來到一個洞口,洞口對麵是一條溪流,不遠處有瀑布飛落,此時看不清樣貌,隻能聽見聲響。

    在這水聲之中,忽然響起一道更為詭異的聲音,聲音很大,卻很低沉,遠在天邊,又好像近在身旁,依稀像是野獸的低吼,從飛瀑的方向傳來。

    人影駐足,凝望過去,對著那方向兀自俯首,恭敬的說道,“弟子拜見獸尊,深夜前來,驚擾了獸尊休息,請獸尊息怒。”

    那遠處的神秘野獸像是聽見了他所說的話,自不回答,卻安靜下來,一下子又消失在了潺潺的水聲裏。

    人影這才轉身進入了山洞,洞內小道蜿蜒狹窄,崎嶇不平,過了許久他才走到盡頭,此時,前方居然有光亮傳來,而道路也變得寬闊平坦,他整了整衣裝,然後繼續向裏麵走去。

    前方越來越亮,道路兩旁的石壁上開鑿許多小洞,上麵放著油燈,將整個通道照亮,終於可以看清,原來這人一身藍袍,眼裏精光閃現,鷹鼻薄唇,正是副宗主藍鷹飛。

    藍鷹飛走到這裏,便已是輕車熟路,大步向內走去。

    他左轉右轉,走了一兩分鍾,居然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溶洞,溶洞寬敞,空間廣闊,壁上岩石七彩斑斕,煞是炫目,表麵發出幽幽的光輝,籠罩在洞中,與燭火相映成畫,十分漂亮。

    藍鷹飛卻看也不看一眼,他本不是來欣賞這奇異景觀的,而是來找人的。

    在他的前方,洞內的中央處,有幾張石桌石凳,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石台,石台上,坐著一個人,便是藍鷹飛要找的人。

    這人一看便是不知活過了多少歲月的老者,比藍鷹飛還老許多,他的麵容幹枯無光,皺紋遍布,宛若老樹年輪,皮膚也像老掉的樹皮一般,恍若沒有生機,他的禿頂上依稀還吊著幾縷長長的白發,垂在他的腦後,他的四肢同樣幹枯見骨,奇怪的是,他的腰背竟還挺得筆直,毫不佝僂。

    此時他正盤腿坐在石台中央,雙手搭在膝上,瞑目修煉,一絲絲白霧般的靈氣緩緩在他周身繚繞。

    藍鷹飛走過去,彎下腰身,行禮道,“屬下藍鷹飛拜見宗主!”

    老者無動於衷一般,並不睜眼,也未開口,卻有一道聲音響起,“嗯,你來了。”

    這聲音仿佛是從老者身體內發出,在洞中回蕩開來,藍鷹飛知道,這是宗主在動用神識,因此他並不吃驚,兀自站直,未待開口,那老者又問道,“最近宗內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啊?”

    藍鷹飛愣了愣,皺眉道,“大事倒是沒有,不過這一次的外門弟子選拔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少年。”

    老者道,“哦?怎麽個奇怪法?”

    藍鷹飛道,“他在前些天的考核中,竟然舉起了試煉場上那第一百口鼎……”

    老者麵無表情,處於修煉狀態,不過聽聲音也知道他顯然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麽?結果呢,他沒有死?”

    藍鷹飛沉聲道,“非但沒有死,而且毫發無傷!”

    老者愣了許久,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這才道,“自從千年前,開宗祖師將那口玄鼎立在試煉場上,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將它舉起,僥幸舉起者,無一不是遭到了玄鼎之力反噬,玉石俱焚,他,卻安然無恙?”

    藍鷹飛道,“沒錯,傳說那玄鼎與祖師爺有著靈氣連結的契約,除了祖師爺本人,任何人都不能動用玄鼎,除非那契約被解除。”

    老者道,“廢話!祖師爺早就羽化登仙,除了他本人,誰還能解除這契約?”

    藍鷹飛麵露尷尬之色,心頭也是陷入了疑惑沉思之中,一時無言。

    老者緩緩道,“怪不得啊……”

    藍鷹飛道,“宗主,怎麽了?”

    老者道,“我最近發現,外麵那畜生時常來回走動,顯得有些躁動不安,原來是玄鼎的原因。”

    藍鷹飛自然知道,宗主修為高深,動用神識便能探查周身附近的事物,他所說的畜生,也就是剛才在洞口發出低吼的那野獸,據說是一隻高階邪獸,當年被開宗祖師爺用玄鼎之力鎮壓,收服在此地,祖師爺死後,它也就永世在此,不為外人所知,包括很多宗內人都不知道。

    不過,它是受到了玄鼎之力鎮壓才會如此老實的待在這裏,若是玄鼎被妄動,玄鼎對這邪獸的鎮壓之力遭到破壞,那這邪獸怕是再也鎮壓不了,展露本性,逃離此地,出去搗亂,後果不堪設想。

    邪獸者,生性野蠻,脾氣暴躁,破壞力極強,有的更是殺人如麻,塗炭生靈,殘忍可怕。

    藍鷹飛沉了一口氣,道,“放心吧宗主,我會看好那小子,不再讓他去動玄鼎。”

    老者道,“如此甚好!我問你,那小子天賦如何呀?”

    藍鷹飛皺眉道,“天賦,堪稱恐怖!”

    老者道,“哦?”

    藍鷹飛道,“他目前是氣境七重的修為,已經超過宗內許多老生,並且,前兩天的挑戰賽上,他居然使用一把低劣武器打敗了使用神器的氣境八重老生……”

    老者追問道,“他多大年紀?”

    藍鷹飛道,“十五歲。”

    老者深吸了一口氣,怔了許久,才道,“這小子……”

    藍鷹飛道,“還有一點。”

    老者道,“什麽?”

    藍鷹飛道,“我看他,和一個人長得極像。”

    老者疑道,“什麽人?”

    藍鷹飛壓低了聲音,緩緩道,“十五年前的東門洛風!”

    東門洛風!

    這是多麽熟悉的名字,對老者來說,便如雷貫耳一般,這名字非但時常盤旋在他腦子裏,並且早就銘刻在他心中,他之所以在這個不見天日的洞裏,日夜修煉療傷,正是拜東門洛風所賜!

    老者聽到這個名字,竟猛然睜開了雙眼,眼中俱是驚訝和震撼,他的腦子裏,仿佛一下子又浮現出那個手握詭異紅光長刀的煙衣少年。

    藍鷹飛見他如此,縮了縮頭,俯下身去,不敢輕易說話。

    老者沉思良久,最終長歎一口氣,緩緩從石台上起身,沿著石階走了下來,嘴裏喃喃道,“東門洛風麽,真是讓人懷念啊,莫非你死不瞑目,竟還要轉世再來砍我一刀?”

    藍鷹飛幹咳了一聲,強顏笑道,“宗主別太在意,屬下就是這麽一說,那小子隻是長得和東門洛風很像而已,東門洛風早就已被宗主殺掉,魂飛魄散,又如何能轉世呢?”

    老者沉思許久,道,“當年,其實他的魂魄並未散盡,要說轉世,也不是不可能。”

    藍鷹飛道,“即便如此,就算他殘餘的魂魄轉世重生,他也失去了前世的記憶,斷然不會想到來找宗主報仇的。”

    老者道,“可是,他為何偏偏就來到了咱們靈武宗呢?”

    藍鷹飛聽他語氣裏隱隱有懼意,想起十五年前的東門洛風,那睥睨五域的天才少年,手持紅光長刀,一人盡屠千萬靈士,血染山河,數月長流,不知多少修為高深的玄境強者,圍而攻之,卻頃刻間敗在他的手下,想到這裏,藍鷹飛心中也是生起寒意,十五年過去了,那些血腥場麵猶是曆曆在目,想來令人後怕不已。

    藍鷹飛強自鎮定心神,道,“放心吧宗主,不管他是不是東門洛風轉世,如今他就是個普通新生而已,宗主不必放在心上。”

    老者道,“他這天賦,你也敢說是普通新生麽。”

    藍鷹飛皺眉沉思了半晌,道,“依宗主之見,該當如何?”

    老者沉思更久,終是歎了口氣,道,“這樣吧,你暫且將他分配到七長老的手下,今後再看,畢竟是一名天才,將來可能為我們所用。”

    七長老?那個頑固古怪,不務正業,被許多弟子嫌棄的老瘋子?北風若成為他的弟子,恐怕是被埋沒浪費的了。

    藍鷹飛想了想,道,“這倒是個辦法。”

    他頓了一頓,又問道,“宗主,你的傷勢?”

    老者立馬擺手,不讓他再多問,他又想起東門洛風手中那把泛著紅光的長刀,當年,自己隻是被刀光波及,並未正麵中刀,卻就落下一場重傷,靜心修養了十五年,仍舊不能全然恢複。

    不過,他口裏卻是說道,“不用擔心,我的傷很快就能痊愈,我之所以留在這裏,是要靜心修煉,提升修為,將來好保護我靈武神宗,千秋萬代,我不在的日子裏,宗內大小事務,就由你和另外兩位副宗主商量行事,有什麽問題就來向我稟報。”

    藍鷹飛聽他這麽說,怔了怔,隨即俯首道,“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