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邊境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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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淒厲,肆掠天地,愁雲淒楚,枯茵緘默,就連腳下的大地也都是冰涼的,冷意好似正瘋狂屠戮這塵世的生機。
十萬大軍自青陽州王室東來,時已近月,終於抵達,到了這西方邊界,此地名為津堂縣,本是一個康樂小縣,百姓安樂,勤事農產,自給自足,祖祖輩輩過著樸素恬淡的生活。
直到風行州出兵侵擾,這一切都改變了。
楚靈溪一行人率領大軍來到此地,但見四處荒涼,街道房舍皆是烏簷殘壁,有縱火痕跡,地上贓亂不堪,頗有雞飛狗跳之狀,更可怕的是雙眼所及,屍體橫陳,其中有手無縛雞之力卻明顯遭受過毒打的老人,有手足搬家、身首異處的壯年,甚至有純真無知的小孩子,也有衣裳淩亂破碎、身體淤青的婦女,這一切令人不忍直視,更不忍心去想象他們生前遭到過什麽樣的欺辱。
士兵們四處一番察探,發現無一人幸存,皆是淒愴垂首,有的甚至黯然落淚。
楚靈溪坐在戰馬上,胸膛起伏,雙唇微啟,呼吸愈加急促,她死死盯著滿地的屍體,聞著空氣中濃濃的血腥氣味,陷入長久的震撼和憤怒之中,難以平複。
楚風和周德勝以及後方一眾將士們在她身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同樣是既驚且怒的神情。
楚靈溪跳下戰馬,一步步向前走去,腳下的土地是暗紅色的,這是久經鮮血侵染所致,她踩過血跡走到這些屍體麵前,駐足凝視半晌,哀憤中帶著絲激動道,“他們,可都是無辜的啊!”
楚風和周德勝兩人跟了上去,站在她的身後,皆是黯然無言。
無論誰都可以確定,這些死去的百姓們是無辜的,隻不過世間不知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無辜的普通子民,犧牲或即將犧牲於戰火之中。
楚靈溪忽然有些後悔來到這裏,看見這一切,她本抱著振興青陽的雄心而來,在她心中,戰爭本應該是熱血的,應該是充滿正義和光榮的,可她現在猛然發覺,戰爭是這樣的血腥和殘酷。
楚風上前兩步,勉強穩定住情緒,然後安慰她道,“死者已矣,還望公主節哀。”
楚靈溪苦苦一笑,麵色慘痛的道,“死者已矣,但是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絕不該死!”
周德勝道,“公主,戰爭便是這樣,難免有人流血,如果公主心中憤懣,應該砥礪誌氣,帶領我們大家打敗敵軍才行。”
他帶兵作戰多年,這樣的血腥場麵自然見過不少,因此經過這一會兒情緒已能漸漸穩定下來。
楚風附和道,“周大人說得不錯,公主,咱們此番前來為的正是打敗敵軍,保衛江山百姓,當下之計,是要趕緊振奮精神,找到友軍,合力應敵。”
楚靈溪蹙著秀眉,聲音已經哽咽,道,“我知道你們說的都對,可是,可是……”
說到後麵,她已無法成聲。
楚風心中黯然低歎,看著身前這平日裏高高在上、淡漠得令人覺得難以親近此刻卻又露出柔弱一麵的紫裙女子,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很輕,充滿溫柔。
周德勝見他這親昵動作,不由皺起眉頭,心想這個女子乃是堂堂青陽州王室的公主,少年這樣做是否有輕薄之嫌?可他這樣做看起來似乎也隻是出於好意,沒有趁機占便宜的意圖?
他正在心裏糾結著,卻見楚靈溪抬起玉手握住了肩膀上楚風的手,柔聲道,“放心吧,我已經明白該怎麽做了。”
楚風看她情緒終於平複穩定下來,忽然覺得自己這樣一個情不自禁的安慰動作實在是個正確的選擇。
無論如何,隻要能令這樣傷心難過的女子得到一絲撫慰,做什麽都是值得的,也是情有可原的。
周德勝自然也隻能停止胡思亂想,顯然,公主本人對此都毫無介隙之意,自己作為一個手下又能說什麽。
隻是他的心中,卻對楚風的認識又多了幾分,看來,楚風與楚家王室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
鎮定心神之後,楚靈溪幾人回到戰馬之上,率領大軍往隔壁縣城趕去,卻在半路上便遇見了友軍。
這支本有十萬人數的友軍是由右督軍李文超領導的隊伍,在與風行州三十萬大軍對敵後,如今隻剩下四萬人殘存。
眾人商議決定就地紮營,整軍休頓。
立好軍帳,已到入夜時分,周德勝命令部下取出一路帶來的幹糧與李文超之人分食,眾人一麵填腹,一麵合計當下情況。
如今共有戰兵十四萬人,當中主要有騎兵、步兵、車兵等等,又分重甲兵和輕甲兵、工程兵和gōng nǔ手諸多細類,當中主力為裝備精良的車兵以及機動性極強的騎兵。
楚靈溪和楚風以及兩個督軍在飯桌上簡單合計了一個時辰,稍做安排,便回到營帳中休息。
待楚靈溪和楚風離開,此時隻剩下周德勝和李文超兩個粗獷大漢,還在吃菜喝酒,喝得半醉時,李文超捂杯不續,道,“周大人,明天一早還要商議大事,莫要再喝了。”
周德勝朗聲笑道,“你怕什麽,如今有我帶了十萬人馬過來,皆是跟了我多年的精兵,對付風行州那些賊寇不成問題,難道你還信不過兄弟麽?”
李文超連連搖頭,道,“不是我信不過周大人,敵軍出兵三十萬之多,如今咱們隻有十四萬人,懸殊甚遠,此仗如何打得了?”
周德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將空杯往地上一擲,低罵道,“媽的,這小杯子喝得果真不盡興!”
軍中本不能飲酒,以免誤事,除非是戰事告捷,慶功需要,今夜破例,一來小慶會師,二來為十萬大軍接風洗塵。
周德勝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接著拍胸脯道,“你說敵軍三十萬,那又如何?老子手下的兵一個能頂三個!”
李文超直眼看著他,心想他已有醉意,說的是大話,也不理他,轉眼歎了口氣道,“既然王室內亂已定,穆傑諸多反臣也已伏誅,那麽皇上為何不多派點人來?”
周德勝聞言大手猛的一拍桌麵,兩眼瞪大,道,“說來說去,你他娘的還是信不過老子的兵!”
李文超皺眉解釋道,“非也非也,周大人莫這樣說,我隻是覺得,若多派些人來那好歹保險一些不是麽,隻是不知為何大公主也來了?”
周德勝冷笑道,“廢話,堂堂公主,親自上戰場,難道是因為國無可用之才,或是因為公主覺得好玩?”
李文超沉吟半晌,道,“當然不是。”
周德勝道,“依我看,皇上是有意要培養大公主。”
李文超點了點頭,憂慮道,“隻是不知道這個大公主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莫不要胡亂指揮,誤了大事才好。”
周德勝沉聲道,“放心吧,依我看,大公主不是那樣的人,再說,皇上既敢派她來,他的女兒是什麽樣子他心裏還能沒數?”
李文超垂眉想了想,覺得是這個理,便不再多言,拿起筷子胡亂夾一塊臘肉塞在嘴裏咀嚼。
氣氛沉默半晌,周德勝忽然又道,“老實說,軍中情況到底如何,我感覺你剛才對公主有所隱瞞?”
李文超放下筷子,轉身向外看了幾眼,回頭壓低聲音道,“周大人明見,實不相瞞,我手下部眾恐怕很多人都有倒戈棄甲之意,軍心有些不穩啊。”
周德勝一驚,道,“這是怎麽回事?”
李文超皺眉道,“這還用說麽,敵眾我寡,勝算幾不可見,再說敵軍,那叫一個殘忍,所到之處,斬盡殺絕,縣裏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那真是屍橫遍野,觸目驚心啊,將士們隻怕是已經寒心了。”
周德勝冷笑一聲,不屑道,“一群慫包,還沒被打死,先就被嚇得半死,這怎麽可以?”
李文超歎了口氣,道,“我也非常氣憤,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們,畢竟大家充軍混餉,為了討生活,家中還有眷屬,誰又願意搭上性命呢。”
周德勝沉吟半晌,覺得他雖然話說得有理,不過與自己的看法截然相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李大人啊,怪不得你帶不出精兵來,要知道帶兵和帶娃兒不一樣,光疼惜是沒用的,還得磨煉他們,鞭策他們才行。”
李文超失笑道,“我哪裏能跟周大人比,你的兵都是浴戰多年的老兵,我的兵大多都是臨時填數的新兵,比不了,比不了。”
周德勝笑著搖搖頭,沒再說話。
營帳中,楚靈溪端著本書坐在書桌前,翻來翻去,卻良久靜不下心,隻好又合上。
楚風從修煉中收回心神,睜眼看著她,道,“公主有心事?”
楚靈溪蹙了蹙眉,道,“我在想怎樣才能讓大家服我。”
她初來戰場,與將士們不熟,又怕大家對她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有偏見,不肯聽她號令,所以有此顧慮。
楚風想了想,道,“公主想要立威,我想首先要展現實力。”
楚靈溪緩緩點頭,道,“不錯,不過這還不夠。”
楚風沉默著,看起來楚靈溪心中有數。
楚靈溪道,“要想立威,非shā rén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