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禦知道墨夜並不在這裏，這一切都隻是墨夜設計給自己的感覺。

    墨夜退離了周禦的唇，他的目光垂落了下來，原本柔和的視線忽然變得極有力度感，碾壓著周禦的神經。

    周禦掙紮了起來，他一向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但是這一刻他所有調動四肢的神經都仿佛被緊緊束縛住了。

    墨夜猛地壓上來，這一次他的親吻是熱烈得仿佛想要奪走周禦的一切。周禦的唇間成為兩人之間的戰場，墨夜席卷著周禦的舌，瓦解他的意誌摧毀他的防備。

    周禦向後倒了下去，他的背脊在接觸地麵之前就被墨夜的手托住了。

    墨夜壓在他的身上，單手撐在周禦的頸邊。他已經鎖定了自己的獵物，他的眼睛裏帶著一種，要吞噬一切的力量，周禦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恐懼。

    這種恐懼與失去性命沒有任何的關係。

    墨夜的吻，仿佛要碾碎周禦的頭骨。那種電影裏極富有藝術色彩的親吻，周禦以為在現實中是不會存在的，但是墨夜卻將它呈現了出來。墨夜的*、墨夜的瘋狂，全部都灌注入了周禦的體內，滲入他的四肢百駭，他的每一個細胞，打上屬於墨夜的烙印。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在發生什麽，周禦都將永遠記得墨夜的存在，不容拒不容忽視也不容否認。

    周禦有一種被對方殺死的錯覺。

    “你知道今天你差點就死了嗎？你知道我差一點就永遠無法再見到你了嗎？這對於我而言是無法容忍的事情，而今天的你一再的踩在我的底線上。你讓我感覺恐懼。”墨夜的聲音是平靜的，但這樣的平靜之中卻有著透骨的力度。

    他說的是真的，周禦的直覺告訴自己。

    但同時他又在告誡自己，別忘記他是s級生物，他所說的一切都有他的目的。

    “在這個基地裏有你在乎的人嗎，周禦？”墨夜忽然問。

    他的聲音是那麽的溫柔這樣周禦想起了他還偽裝成夜靈的時候，自己撫摸著她背脊絨毛的感覺。

    周禦無法開口，他知道墨夜能夠洞悉他一切的想法。

    “啊——對了，最重要的人應該是周清是吧！”

    墨夜側過臉來看了一眼睡在椅子上的周清。

    “這樣吧，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就讓周清成為我的營養，你覺得怎麽樣呢？”

    仍舊是溫柔的語調，周禦覺得很恐怖。

    “如果你對周清做了什麽我不會放過你，哪怕是追殺你到地獄的深淵，就算你是s級的生物。”

    周禦的目光冷冽。

    墨夜也笑了，但他的眉眼之間卻有一絲自嘲：“如果你不想我對周清下手，那麽記住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否則，周清的性命將會是我報複你的手段。”

    “我活著對你那麽重要嗎？是因為你需要我的血液嗎？如果是那樣你可以選另外一個人。”周禦不明白墨夜對自己的執著。

    這個世界如此之大，選擇如此之多。

    “隻可惜無論是在你的世界還是在尼伯龍根，都永遠隻有一個周禦。”

    他低下身來，鼻尖輕輕的碰在周禦的鼻尖，這是一種極其溫柔的姿態。

    周禦下意識將自己的膝蓋蜷了起來，所有的感覺神經變得纖細而敏感，就連墨夜鼻尖那一瞬的溫度都傳達到了他的每一個細胞。

    這個時候，周清的聲音忽然響起：“周禦你怎麽了！怎麽會倒在地上！”

    周禦眨了眨眼睛，眼前屬於墨夜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我……隻是想躺了太久想要起來，沒想到……”

    周清見周禦安然無恙地站起來，呼出一口氣。

    “你回來了以後會睡了那麽久，真的把我嚇壞了！而且你知不知道……”

    周清猶豫了一會兒沒有說出後麵的話。

    “我應該知道什麽？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告訴我吧！是不是吳運出事兒了！”

    “不是的……不是吳運大哥。是你們帶回來的那名隊員。他被死亡大麗花中的病毒感染了發生了變異，他現在的dna……已經和人類有了很大的區別，我們發現了一大段和死亡大麗花十分相近的基因……也就是說，這種病毒，可以使人類異化成尼伯龍根的生物。”

    這種病毒將兩個世界生物之間的差異屏障將被打破。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們有找到圖林博士嗎？”周禦問。

    “並沒有……宋先生現在正在準備對圖林博士的抓捕行動。如果你的身體康複了，我想你和吳運可能要離開這個基地了！我真的不想你們去麵對圖林博士，我真的很害怕你會因為意外也感染這種病毒……我不想你變成圖林博士的樣子，你沒有聽過吳運描述，那不是人類，那是怪物！”這還是周清第一次露出情緒失控的樣子。

    周禦抱緊了周清，拍了拍他的背脊說：“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你看，出了這麽多的狀況我最後都活著的回來了，也許在尼伯龍根，我的運氣比吳運好太多了。”

    經過醫生的檢查確定周禦的身體完全康複之後，他便離開了這間病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狹窄的空落落的房間裏，周禦再度想起了墨夜，他不敢閉上眼睛，他害怕自己一旦睡著墨夜又會進入他的思想之中，又或者他一直都在，隻是他蟄伏著，默默的觀察著。

    周禦的唇上似乎還留著屬於墨夜的溫度，他抬起手指覆了上去，手指還沒碰上唇瓣，他就放了下來。

    這天晚上吳運準備了一個慶祝晚會，參加的人除了他以外還有李謙，他們在員工餐廳吃著牛排喝著特供的啤酒，就在桌子的隔壁是一邊低著頭看著資料一邊吃著飯的白教授。

    他帶著無框眼鏡穿著白色的研究員長褂，睫毛也很長五官優雅溫潤。

    也許是感覺到周禦一直看著自己，白映亭抬起眼來微微一笑。

    周禦走到了他的對麵坐了下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周清的照顧，我知道你們在一起研究那種病毒。我很想知道那種病毒對尼伯龍根的生物有怎樣的影響？”

    “您可真是開門見山，一坐下來就想要套出我的研究成果。”白映亭摸了摸自己的眼鏡邊框，“當然這一切都是猜想。在我看來，這種病毒會導致尼伯龍根的生物無法繁衍自己的後代。但是繁衍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以為了繼續繁殖下去，它們進化出了另外一種方式，那就是異化其他的生物，而圖林博士就是最成功的例子。聽說宋先生已經根據圖林博士身上的定位儀鎖定了它的方位，就在你昏睡的這兩天他派出了一整支外勤小隊，但是你知道結果是怎樣的嗎？”

    “他們全軍覆沒了是嗎？”

    在不了解某種生物特性的情況下就貿然出手，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算是吧，反正他們都回不來了。圖林博士把他們也變成了蜥蜴怪，他很快就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軍團了。”

    白映亭換了一個坐姿，他撐著下巴看著周禦，那一刻，周禦忽然覺得他和墨夜有一種莫名的相似。

    他們都有一種淡然從容的氣質。

    “你知道嗎，周清對你真的很崇拜，包括你的好朋友吳運也是，就連宋先生我也能感覺到他對你的不同。在他看來，其他外勤人員無法完成的事情，到你手上最後都能奇跡般的完成。”

    “你想告訴我，好運不可能永遠眷顧我嗎？”

    “我想告訴你，你要問問自己，這些真的都是你的好運嗎？”白映亭伸出了手指，在周禦的眉心輕輕一點。

    是的，他的好運……掉落天使角，救他的人是墨夜。成為厄爾皮斯記憶的繼承者，原因是厄爾皮斯說周禦是被“他”選中的。那個“他”又是誰？現在看來，也許是墨夜。在夜靈島上，如果不是墨夜，他和吳運也不可能活著。陷落霸王銀珠的巢穴，在他心髒被刺穿的時候趕來他身邊的也是墨夜。而上一次基地被卡洛斯博士培養的夜靈襲擊，他們都差一點成為了它的營養……周禦能成功回到原來的世界，仍舊是因為墨夜。

    更不用說這一次麵對死亡大麗花。

    下一次，他還能劫後重生嗎？

    “哦，對了……圖林博士已經將手上的追蹤器完全去除了。雖然他被死亡大麗花所異化，但仍舊保留著人類的智力。宋致派出了直升飛機對圖林博士進行了航拍追蹤，畫麵僅僅傳送了20多秒，直升飛機就被圖林博士所操縱的巨鳥襲擊墜毀了。”白映亭站起身來，他的目光從高處落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周禦回答：“這意味著，圖林博士就像a級生物一樣，具備操縱低於自己級別生物的能力。”

    “所以這樣的情況讓宋先生不得不考慮，是否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派再度派出外勤人員，羊入虎口，甚至於為圖林博士送出異化素材的事情，他應該不會再做了。但宋先生是不可能放棄的。”說完，白映亭就離開了。

    一周之後，周禦以及吳運等外勤精英接到通知，來到基地的核心會議室。

    參會的人員大約有十餘人，都是經驗最豐富，被通過了無數任務活下來的人。

    宋致沒有說太多的廢話，直接將航拍的畫麵放了出來。

    畫麵中，圖林博士行走在山林之間，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從外勤人員身上剝離下來的外衣，四周爬行著十幾隻蜥蜴怪。

    當直升機飛行到圖林博士的頭頂上空時，他揣著口袋抬起頭來，那張臉和普通的人類無異甚至還有幾分風度翩翩和悠閑自在的意味。但那雙金色的眼睛，詭異而魔魅。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畫麵進入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深處。

    這種潛入思維深處的感覺讓周禦聯想到了墨夜。不同的是，墨夜的笑容裏總是帶著貴族式的優雅，舉手投足都令人莫名欣賞，無論周禦怎樣緊繃自己的心神都會因為墨夜一個細小的動作而下意識地放鬆戒備。

    但是圖林博士，卻帶著一絲嗜血的殺意。

    他的唇上扯起一抹笑意，下一秒十幾隻怪鳥從四麵八方衝向直升飛機，以決絕的氣勢俯衝和撞擊。

    直升飛機放出了聲波彈，第一群怪鳥被震開，第二群接著衝了上來。聲波彈沒有足夠的時間啟動，幾秒之後直升機就撞毀了。

    眾人都呼出一口氣來，周禦也下意識握緊了手指，這樣的圖林博士讓人感覺毫無弱點，哪怕接近他都不大可能。

    宋致仍舊保持抱著胳膊的姿態，端坐在所有人的麵前。他的視線冰冷的掃過每一個人仿佛已經洞悉他們內心的想法，他們內心的軟弱和恐懼。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宋致開口道：“再派直升飛機將你們送到圖林的攻擊範圍之內，毫無疑問是自殺行為，所以我們將要采取的是遠距離狙擊的方式。在你們當中不乏出色的直升機駕駛員以及精準的狙擊手。我希望這兩種人才配合起來。我期待你們的測試結果。”

    “期待我們的測試結果？什麽測試？”吳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場所有人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宋致接著說：“我將會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來穩定自己的心情。”

    “就這樣？”

    “狙擊目標是什麽？圖林嗎？”

    “怎樣的測試規則？”

    大家議論紛紛，但宋致沒有回答的意思，徑自起身，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角：“散會。”

    “媽的。”吳運毫不客氣地低聲咒罵起來。

    當周禦離開會場的時候，宋致來到了他的身邊，用平靜卻隻有周禦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說：“如果我是你，我會去見一見墨夜”

    那個名字讓周禦的眉心微微一顫。宋致並不知道，也許此刻，墨夜早就通過周禦的視覺和聽覺，像個電影觀眾，看著他們。

    “我不會去。”周禦冷冷地說。

    在他沒有弄清楚墨夜真正的意圖以及自己對墨夜的定位之前，再度見到他，隻會擾亂自己的思維。

    宋致淡然一笑：“你會去的。除非你希望我們繼續犯之前犯下的錯誤，隻有墨夜會給你正確的答案。”

    這次的任務還包括吳運在內，周禦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有任何的危險。他知道宋致說的是對的，他必須去見墨夜。

    當他再度來到那道玻璃牆前的時候，已經是午夜。除了輪值的研究人員和巡防人員，大家都已經入睡了。

    可墨夜的房間卻明亮得就像白晝，他揣著口袋就站在玻璃的對麵，似乎等待諸多時了。

    這個房間不大，但周禦知道，墨夜可以通過自己的眼睛看見所有喧囂。

    他的微笑仿佛是被精心計算過一般，弧度優美，拂過周禦的神經。

    他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了取悅周禦，以周禦的審美為標準。

    “你知道我不會免費回答你任何的問題。”墨夜側過臉，光影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隱約悱惻的陰影。

    周禦從容而淡然的問：“那麽你想要怎樣的代價？”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你會給我嗎？”

    墨夜的表情有幾分孩子氣，這讓周禦想起了他還是夜靈的時候也是用這樣天真的眼神看著自己。

    周禦不由得懷疑，這到底這就是墨夜的眼睛，又或者隻是s級生物最高層次的偽裝，哪怕洞悉一切，也像孩子一樣讓人放鬆戒備。

    “宋致已經給你送去了我的血液不是嗎？如果你沒有吃飽的話，盡管拿去，我無所謂。”

    墨夜忽然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的睫毛輕顫，燈光在他的睫毛之間跳舞一般。

    “周禦你真可愛，我說我想要的是你，但你卻說你可以給我所有你的血液。這好像是兩樣不同的東西吧……就好像我說我想要全世界，但你卻隻給了我一粒沙。”

    “那麽你還想要什麽？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麽可以給你。”

    “你明白所謂‘全部’的含義嗎？明明語言這種東西是人類的發明，可是你掌握得似乎還不如我。周禦，你擁有我的全部。而現在我隻能退而求其次，陪我看一場電影怎麽樣？”

    周禦回答：“很抱歉，這裏沒有電視機。”

    墨夜聳了聳肩膀：“你可以用的手機。”

    周禦的表情依舊如故，但是他的腦海裏想起了自己抱著墨夜，看《返老還童》的情景。

    無論如何懷念都必須要克製。

    “很抱歉我的手機已經被巨力集團沒收了，在我來的時候。”

    “真遺憾呢，周禦。不過你知道還有另一種方法讓我能看到電影。”墨夜伸出手指，百無聊賴地敲著玻璃。

    而周禦的身體，不受控製一般上前。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手指點在每一個墨夜敲過的地方。

    兩人的手指節奏一致，位置一致，卻無法觸碰。

    “哦？什麽方法？”周禦對於墨夜控製自己這件事，並沒有生氣。

    “在你的大腦中想象那部電影裏最讓你覺得動人的地方，你知道我能看見，請你讓我看見。”

    周禦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緩緩勾勒起電影最後的畫麵：本傑明變成嬰兒之後被翠西抱在懷裏。老去的翠西像是在安慰著班傑明，告訴他就算兩人的時間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們依然會緊緊地擁有彼此，走向不同的重點。日光溫暖的拂過他們的身影，留下意味深長的陰影。

    這一直是周禦最愛的畫麵，也是他想象中自己墨夜最好的結局。

    而就在那一刻，畫麵緩慢褪色，變成了自己抱著墨夜，用手機看電影的情景。

    “這是你故意的嗎？”周禦睜開眼睛，看著墨夜問。

    墨夜淡然一笑說：“如果我的能力能成為你留戀和我在一起的時光的借口，那麽承認也無妨。或者我給你另外一個借口吧。當你對自己說，不要想著墨夜，可事實恰恰相反，你的大腦就會得到暗示，讓你一直想著我。”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腦海中想到你，並不是因為你製造了這一切，而是因為我對自己的暗示嗎？”

    “我是說你對我的防禦太嚴重了，可往往越是堅固的防禦恰恰因為你知道自己即將淪陷。”

    墨夜傾向玻璃，他說話時的氣息在玻璃上蒙上了一層隱約的水霧，那雙黑色琉璃般的眼眸也模糊了起來，正因為這樣，周禦反而有了更深的想要看清楚他內心的*。

    “我知道自己即將用完你今天的耐心了，你想要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

    “告訴我你認為怎樣才能殺死圖林博士。”周禦說。

    墨夜輕笑了一聲回答道：“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你很清楚，那就是讓我控製你的身體。我會像殺死死亡大麗花一樣，解決掉它，隻要你成為我能力的載體。”

    “那麽我覺得宋致的方法更加行之有效。”

    “哦，宋致的方法，說來聽一聽。”墨夜饒有興致地問。

    “狙擊手乘坐直升飛機，在他的控製和攻擊範圍之外，一槍將其斃命。”

    “那麽你知道圖林能力的有效控製距離是多少米嗎？而且它還能通過控製其他生物來偵測直升飛機。也許你們認為1000米的距離已經足夠了，但其實說不定還差得遠呢。想想我你在距離我那麽遙遠的地方，我都能夠進入你的身體來進行神經脈衝控製，圖林博士也是一樣。”

    墨夜用看小孩子的候表情看著周禦，似乎在說今天的作業你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