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凜的心緒一陣輕顫，那個名字能瓦解他建立起一切的堅定和忍耐。

    “他會做對局勢最有利的決定。”

    “是的。現在維持磁場的能量正在降低。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艾薩克會試圖通過這個磁場回到人類的世界。這對於人類……對於宋致現在所處的那個世界將是一場災難。我們必須讓盡可能多的屬於我們的人回去。而必須回去的人中就有你，因為宋致還在等你。墨夜也必須跟你走。他受傷嚴重，沒有任何意識，現在是周禦和艾薩克較量的重要關頭，他留在這裏萬一成為人質，周禦就什麽也做不了了。”周清看向吳運，“以及你也必須回去。你的女兒在等著你。而這裏也沒有什麽是你能為我們做的了。”

    “周禦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就這麽……”

    “艾薩克就要闖進來了！”李謙盯著屏幕緊張地說。

    “行了！所有該走的人現在馬上走！把這裏交給我和周禦！”周清冷峻的表情和周禦相似的要命。

    他的聲音很有力度，讓人莫名俯首聽從。

    “可是……係統怎麽辦……”李謙擔心地問。

    “係統交給我。”周清來到李謙的身邊，一把將他從座位上提起來，推向穿梭艙，“好好照顧韓栗。”

    此時的韓栗，眼睛已經紅了。

    隻聽見一聲巨響，艾薩克已經衝破了距離這裏最近的節點，而周禦狠狠撞了上去，與他在通道內搏鬥了起來。

    周禦不顧一切從自己黑背翼龍的身上猛地跳向前去，驚險地落在了艾薩克的身後，他一把扯住艾薩克的後衣領，卻沒想到將他的外套扯了下來。

    艾薩克轉身對著周禦的臉頰就是一拳，周禦側身躲過，但那一拳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太強，帶起的空氣竟然在周禦的側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親愛的，你就那麽迫不及待要脫光我嗎？”艾薩克的唇角向上揚起。

    周禦眼看著向後要從這隻黑背翼龍的身上掉下去，但是他卻同時一把將艾薩克的腿勾住，兩人一起跌落在地。

    黑背翼龍的飛行速度是很快的，這麽一摔，通道都跟著震動，周禦和艾薩克的骨頭都碎裂了。

    周禦忍著劇痛起身，抬起腿朝著艾薩克的腦門踩下去，狠厲而霸道。

    艾薩克抬起雙臂擋住的同時擰動手腕，將周禦再次扯倒。

    兩人的黑背翼龍也跟著相互搏鬥起來，它們的翅膀劃過金屬牆壁，發出極為尖銳而刺耳的聲音。

    這時候，宋凜扛起墨夜坐了進去，韓栗帶著她的醫療隊員們也進入艙中。

    李謙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怕……這一次之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周清淡然一笑：“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不要為分別感到不安。它隻是一段物理距離罷了。”

    李謙用力閉上眼睛，跨入了艙內。

    吳運跟著李謙，還沒有跨進去就愣住了，他側過頭來看向周清：“穿梭艙還剩最後一個位置了，我……”

    “我和周禦都有要做的事情。以及相信我們。”周清快步上前，摁住吳運的背脊，強行將他推進了穿梭艙中。

    艙門落下，吳運來不及猶豫，就被關了進去。

    周清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到電腦前，輸入發送代碼，磁場開始運作。

    他的神色凜然，來到這間傳送間的門前，冷聲道：“現在該輪到我了。”

    隻聽見有什麽在移動的聲響，由遠及近，如同浩瀚海洋翻滾著浪濤。魔鬼藤瘋狂地頂起坍塌的基地，延伸著將沒有價值的部分直接卸掉，並且滲入地下，眼見著就來到了正在搏鬥中的周禦和艾薩克的麵前。

    周禦踩踏在魔鬼藤的身上，魔鬼藤受周清的控製，與周禦極有默契，周禦一躍而起，狠狠踹在了艾薩克的胸口上。

    艾薩克的胸骨被踹裂，他已經顯現出幾分狼狽，不像最初那樣遊刃有餘。

    他抬起眼來，一抹金色從眼底泛起，周禦意識到了什麽立刻將自己保護起來，而那些魔鬼藤則從內至外爆裂開來，整個空間充斥著魔鬼藤的殘骸。

    艾薩克穿過炸裂開的魔鬼藤，一拳打在周禦的胸口上，大有穿透他的身體取出他心髒的氣勢。

    就在這個時候，長滿荊棘倒刺細如絲的藤蔓鋪天蓋地湧來，差一點穿透艾薩克的身體，艾薩克不得不放棄攻擊周禦，側身踩踏在牆壁上，一個大翻身，一把扯住這些荊棘藤蔓，將它們扯斷之後，迅速奔向通道盡頭。

    周禦緊隨其後。

    當艾薩克一腳踹開那扇門的同時，對上的是周清的眼睛。

    而在周清的身後，磁場正在封閉，而那艘穿梭艙已經隱沒入了磁場之中。

    “你幹了什麽——”艾薩克的眼睛裏的金色仿佛燃燒到極點的火焰，要將周清燒成粉末。

    周清的發絲在那一刻揚起，他承受著突如其來屬於艾薩克的力量。

    像是要將一切顛倒翻轉，他身體如同被撕裂一般痛苦，他的大腦中充斥著艾薩克的力量，要將一切都破壞殆盡，周清下意識抬起胳膊抵擋，強行要將對方的力量推出自己的身體，但是艾薩克如同爆發一般不可抵擋。

    直到身後的周禦趕來，不顧一切一拳穿透了艾薩克的身體，就在周禦即將扯出對方心髒的那一刻，艾薩克忽然向前一步，周禦沒有得手，而艾薩克的身後盡管在愈合，但是血液卻在衣服上綻開，滴滴答答掉落下來。

    維持磁場運轉的最後一滴能量也被用盡，一陣聲響之後磁場徹底消失了。

    周清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想要平安送走的人都已經送走了。

    周禦也跟著呼出一口氣來。

    “你們知道你們幹了什麽嗎？我們將永遠被困在尼伯龍根——”艾薩克的視線如同刀刃一般掃過周禦和周清的臉。

    “不，我們不會被困在這裏。但你會消失在這裏。”周禦冷聲道。

    “什麽？就憑你們兩個嗎？”艾薩克側過臉，笑容更加陰冷，而衝入周清身體內的力量也愈發的強大，周清咬緊了牙關，堅守著自己的每一個細胞。

    就在此時，他們頭頂的金屬牆壁被一群霸王銀蛛掀開，刺眼的光線垂落下來。

    “艾薩克……尼伯龍根有尼伯龍根的法則。不要被危險的事物所吸引。所謂的‘危險’指的並不僅僅是這裏的生物，還包括對不屬於自己力量的貪欲。”

    艾薩克瘋狂地笑了起來：“你以為這些霸王銀蛛能把我怎麽樣嗎？我很輕鬆就能將它們全部殺了！以及你的弟弟——他就快不行了！”

    周清捂住自己的腦袋，單膝跪在了地上，他的身體正在顫抖，他的胳膊上，臉頰上肌肉仿佛裂開一般。

    但是周禦卻始終冷靜地看著艾薩克。

    那雙平靜如同黑洞般的眼睛逐漸湧現出金色，接著如同狂奔不息的潮水從天際傾泄而下，勢不可擋地衝入艾薩克的體內，撞裂開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進入他的骨髓，沿著他的神經線不斷地破壞著他所有的一切。

    艾薩克睜大了眼睛看著周禦，周禦的神色如同神祗絕對意誌的執行者，無法動搖，不可摧毀。

    艾薩克不得不收回攻擊周清的力量，全力應付周禦。

    周禦就像一個宇宙，爆發時的力量吞噬一切。

    基地不斷地崩塌，各種各樣的尼伯龍根生物紛紛湧來。

    艾薩克根本顧不上與它們對抗，霸王銀蛛的強韌的絲線噴射而出，穿透艾薩克的身體。

    天空中集結著的黑背翼龍如同黑色旋渦俯衝而下。

    這一刻，艾薩克仿佛成為了尼伯龍根的中心，被眾多生物撕咬啃食卻被周禦壓製著無法反抗。

    周禦走到了周清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樂豆飛了過來，周禦和周清騎坐了上去，馳向高空。

    在日光之下，他們看見艾薩克被這些生物所淹沒。

    “對於它們來說，能夠戰勝超越自己等級的S級生物就像掙脫基因鎖鏈的限製一般。”周禦冷然俯視著艾薩克的滅亡。

    “周禦——你以為我死了你在尼伯龍根就能完美地生活下去了嗎——你們是人類，向往的永遠是人類的生活！駕馭這裏的生物永遠不如駕馭人類的快感！而你——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你的墨夜！”

    艾薩克的嘶吼傳來，仿佛地獄的回響。

    周清看向周禦，周禦隻是輕聲一笑。

    “看啊，能這樣死去，是艾薩克的榮幸。”

    周清咽下口水，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

    尼伯龍根的生物聚集在一起，隻為了毀滅一個人。

    它們億萬年被壓製的瘋狂在這一刻釋放了出來。

    僅僅幾秒之後，這些生物向著四麵八方離開，而艾薩克的屍骨都沒有了。

    “我感應不到他的存在了……”周清說。

    周禦拍了拍弟弟的後背：“那麽現在，我陪你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周清愣了愣，隨即點頭：“我們走！”

    他們在驕陽之下飛行，身下是尼伯龍根生生不息。

    樂豆在天空中一個滑翔，落在了一片巨大而寧靜的湖泊邊。

    日光落在湖麵上，這個湖泊像是要將整個天空都容納其中。

    周清從腰間取出了一個樣本器，走向湖邊，當他打開樣本器的蓋子時，他下意識回頭看向周禦。

    周禦向弟弟點了點頭，用口型對他說：相信自己。

    周清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樣本期送入了湖水之中。

    當他一步一步退後的時候，一場壯闊浩大的奇跡在他們的麵前發生。

    湖水之中是不斷向上延伸成長的樹幹，枝葉向著四麵八方繁茂生長，發出一種令人心髒躍動的聲響。

    一個活著的細胞就能讓伊米爾重生。

    此時此刻，周禦和周清仰著頭，看著涅槃重生的伊米爾向著天際而去。

    那是一場生命的奇跡。

    頭頂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遮天蔽地。

    周清的眼中是極為虔誠的目光。

    伊米爾在那一刻幻化成人形，就像周清第一次與他相遇時那樣，像是自然界中最為純粹的神靈。

    他低眉淺笑，用那樣典雅而美好的臉龐靠近周清。

    沒有任何戲謔，以及居高臨下的驕傲，他是如此的莊重。

    周清的目光顫抖了起來，世界在他的眼中曲折如霧。

    伊米爾張開了自己的懷抱，一把將他抱入懷中。

    “你知道嗎……這才是我真正想要遇見你的方式。”

    周清的眼淚終於掉落了下來。

    那些曾經依靠伊米爾而存活的生物紛紛從各個方向回來，這就像是生命的歸途，從這裏開始，從這裏離開，但最後的最後，又回到這裏。

    “謝謝你，選擇了我。”伊米爾吻上了周清的眉心。

    “不，我們注定屬於彼此。”周清笑了。

    那一刻，他從伊米爾的腦海中看見了對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情景。

    整個尼伯龍根都是伊米爾的眼睛，他能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線看著周清。

    從最初對外來者的好奇，到伊米爾覺得看著周清蹲在地上將一片已經幹枯的落葉撿起，對著日光細細觀察葉脈的時候，伊米爾的心緒躍動了起來。

    在他漫長的生命時光之中，他第一次遇見了某個生物，對自己早已熟知的一切如此好奇，用探究和理解的目光觀察著一切，所有最微小的事物在周清的眼中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當伊米爾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通過一朵花，一支藤蔓，一粒種子，一棵樹看著周清很久很久了。

    而此時，周清在伊米爾的腦海之中，看見了一個自己從來都不知道的自己。

    這樣的微妙和神奇。

    以及心動不已。

    周禦向後退了一步，跨瀟灑地跨上了樂豆的背脊，他拍了拍樂豆的腦袋說：“走了，兄弟。我還有我要去做的事情。”

    樂豆展翅飛起，周禦閉上眼睛，風從他的耳畔滑過，撩起他的發絲，就像每一次屬於墨夜的觸碰，令人心生眷戀。

    他的心無比寬廣遼闊，聆聽著來自整個尼伯龍根的聲音。

    穿梭艙平安抵達了另一邊。

    當艙門打開，李謙和韓栗走出來的那一刻，看著明亮對的燈光以及站在他們對麵的宋致和羅恩，恍若隔世。

    李謙搖晃著上前一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甚至不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不是真的。

    宋致不苟言笑的臉上緩慢浮現出一絲笑意。

    “歡迎回家。”

    冰涼如同機械般的語調，卻有著莫名的溫暖，令李謙的眼睛瞬間發紅。

    而陳教授和容舟他們快步走了過來，一把將李謙抱緊。

    “太好了！孩子！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宋凜邁出艙門的那一刻，身體僵在了那裏。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描繪著宋致的身影，仿佛自己人生中所有的期待在那一刻終於被定格。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出下一步，因為他是如此地惶恐隻要一秒，眼前的宋致就會消失。

    宋致平靜地看向宋凜，卻在視線相觸的那一刻，被調節到固定室溫的空氣像是熱烈燃燒起來一般。

    “我還需要等多久，你才會走過來？”

    宋致開口問。

    宋凜張了張嘴，千言萬語無法說出口，腦海中除了眼前這個人的身影無法思考。

    他快步上前，每一步踩踏在心跳的鼓點之上。

    他抱緊了宋致，就像擁抱自己的自由和生命。

    “我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宋凜收緊自己的懷抱，那樣的力度簡直要將宋致的骨骼都捏碎。

    宋致閉上了眼睛，仰起自己的下巴，淚水沿著臉頰掉落在宋凜的肩膀上。

    隻要是屬於自己的那個人，哪怕跨越時間和空間的界限，終歸是要重逢。

    “周禦怎麽辦？穿梭艙沒辦法傳送回去……一定是因為另一邊的能量已經耗盡了……”韓栗走出來，臉上是內疚和擔憂的神色，“周禦和周清……他們是不是無法回來了？”

    一直沉睡中的墨夜，在那一刻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

    如同黑色琉璃深海，要將世間一切的等待和想念都包含其中。

    “我在這裏。所以周禦一定會回來。”墨夜開口道。

    “我相信周禦。”宋致看向顯示屏，“我會一直等在這裏。等他發出的信號，接他們回來。”

    周禦騎著樂豆，回到了那個已經被掀翻的死火山。

    在他力量的引導之下，尼伯龍根的生物們紛紛湧來，霸王銀蛛將巨大的碎石推開，騰蛇用身體挪動著山頭，周清也趕來幫忙，利用魔鬼藤將整個被封堵的火山口再度整理出來。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了。”周清露出了然的笑意。

    “哦？我想幹什麽？”

    “艾薩克所使用的磁場擁有可能是整個尼伯龍根最為強大的能量源。你隻需要其中的一部分，將它帶回五號基地，重啟穿梭磁場就好。”

    “我可以把能量源提取出來，但是我沒有艾薩克的頭腦也沒有李謙的技術。”周禦若有所指地看向周清。

    “你的運氣很好，頭腦和技術我都有。”

    幾隻黑背翼龍飛入了火山口的深處，周清通過它們的眼睛找到了這個磁場的能量匣。

    “它是通過尼伯龍根地核運動來儲存能量的。艾薩克竟然能做到這一步，他真的是個天才。”周清由衷地讚歎道。

    “隻可惜是一個瘋了的天才。”周禦回答。

    周清用了一年的時間，利用能量匣重新修複了磁場啟動，並且成功接收到了宋致發送回來的穿梭艙。

    “到了你該回去的時候了，大哥。”周清說。

    “你不跟我走嗎？”周禦問。

    但是周禦心中已經知道周清的答案。

    “我們是兄弟，有著無論在人類世界還是在尼伯龍根都最為相近的基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像你，也沒有人比你更像我。可就像是兩顆相似的種子，就算是在不同的地方也會生更發芽，成長出不同的樣子。但無論在哪裏，無論在哪個空間……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哥哥，永遠無法被改變。”周清說。

    五號基地除了磁場穿梭裝置和係統電路，周清其他的都沒有修複。

    他們頭頂的天空是明亮的，周禦可以看見遠處連接天地之間生機盎然的伊米爾。

    他會永遠照顧周清，他們會相互陪伴。

    對於周清來說，也許在尼伯龍根真的比在人類的世界能夠活得更加瀟灑，更加單純和快樂。

    周禦閉上眼睛，仔細聽著這個世界的聲音。

    樂豆和它的族群降落在附近，它用自己明亮的眼睛凝望著周禦。

    而一直與周禦並肩而戰的黑背翼龍也來到了這裏，它們都來為周禦送行。

    不需要任何的語言，它們和周禦彼此了解。

    周禦知道，從此以後的歲月裏，自己將會無比懷念尼伯龍根的真實與坦誠。這是人類世界裏永遠不會有的簡單與直接。

    “再見，我的老朋友們。”周禦的內心深處就像經曆了一場朝聖。

    他這一生沒有留戀過什麽，但是此刻，他發現自己無法放下這裏的一切。

    “嘿，大哥……你知道但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人生不再是選擇題和是非題了嗎？”周清的笑容裏有著一種清明的睿智。

    “什麽？”

    “隨心而已，快樂就好。”周清將手覆在周禦的胸膛上，兄弟二人的心跳在那一刻合二為一，“就像伊米爾用盡自己的生命來等待我，墨夜也在等待著你。”

    “再見了。”周禦抱緊周清的肩膀，周清閉上眼睛笑了。

    然後周禦毅然決然地鬆開了胳膊，跨入了穿梭艙中。

    關上艙門的那一刻，周禦對周清說：“你一定要快樂。因為就算你不快樂，我在那邊也會以為你是快樂的。”

    周清揮了揮手：“大哥，不用再背負別人的期待！享受屬於周禦的人生！”

    艙門合攏，周禦的過去和未來就像在此刻被截斷一般，但心緒的波動卻記憶深處源源不斷湧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他前來尼伯龍根的那個位置上。

    穿梭艙衝入了磁場之中。

    生命對他而言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程。

    他來到尼伯龍根之前是這樣認為，離開的時候仍舊是這樣認為。

    隻是記憶深處，從第一次墨夜出現在那個手提箱裏看著自己，到他不遠萬裏衝到樹堡中救下被霸王銀蛛差一點殺死的自己，再到他化作人類的形態，到最後的最後他用自己的生命在磁場中保護自己，周禦知道這場旅程必須有墨夜陪著自己走完。

    回憶還未結束，穿梭之行卻到達了盡頭。

    艙門打開的時候，周禦甚至沒有坐起來。

    直到宋致走到了艙門前，看著他，用周禦第一次見到他時的表情開口道：“要咖啡還是紅茶？”

    隻是宋致在他的辦公室裏曾經問過周禦的問題。

    聽到這一聲，就像時光倒流一般，心緒斐然。

    周禦的目光穿過宋致的肩膀，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宋凜。

    “墨夜……在哪裏？”

    “他無處不在。”宋凜回答。

    “什麽意思？”周禦皺起了眉頭。

    宋凜露出不屑的表情，指了指外麵。

    這裏是巨力集團的總部，宋致派車將周禦送了出去。

    無論是高速公路的加油站還是市區內各大商場的LED，都能看到墨夜的影像。

    開車的宋凜說：“這家夥用了一年的時間，成為炙手可熱的國際巨星。真是誇張又無聊。”

    車子駛入了高樓林立的鋼鐵花園，這裏充滿了物欲，萬千世界裏是浮動著的人心。

    而穿過人潮，周禦看見了戴著墨鏡，唇上噙著無所謂的笑意被無數保鏢和記者簇擁著的墨夜。

    他有著動人心魄的美感。

    五官每一個啟承傳合都是上帝恰到好處的傑作。

    這樣的男子，輕而易舉就能讓世界拜倒在他的麵前。

    周禦走下車來，而墨夜抬起頭的那一刻與他的視線相觸。

    隔著茫茫人海，不用開口說話，他們都知道彼此想著的是什麽。

    周禦：為什麽要做這樣無聊的事情？滿大街都是你，我會審美疲勞。

    墨夜：因為我想當你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與我重逢。

    周禦：如果我這一生都沒辦法回來呢？

    墨夜：我有著比人類漫長許多的人生。我會用盡我的一生去找你，直到兩個世界的盡頭。

    揣著口袋的周禦，第一次如此用心地描繪著墨夜的樣子。

    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他將墨夜抱在懷裏念的那一首詩：

    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也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的。

    我隻願意憑著這一點靈感的相通，時時帶給彼此以慰藉，像流行的光輝，照耀我疲憊的夢寐，永遠存一個安慰，縱然在別離的時候。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